「黑暗」未必是黑色，也可能是白色

《失明症漫記》

[葡]若澤·薩拉馬戈

一場莫名其妙的失明症席捲了整個城市，所有人眼前的世界不是黑的，卻是一片亮白色，就像在一片牛奶海之中。唯一仍擁有視覺的是醫生的妻子。

人，一個個沒有名字只剩下職業的符號，從最初失明的恐慌，到病症逐漸蔓延到群體的癲狂，從秩序的維護和謙卑禮讓，到無廉恥甚至卑鄙的威脅和交換，醫生的妻子用她的眼睛讓我們看到了這一切，這一切從人到動物無需太長轉換時間的變化。

人性，我們在說這個詞的時候總是賦予它一種褒義，什麼「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這種褒義似乎是相比較動物性而言。但人和動物，相差很多嗎？人性，也只是個中性詞吧，只是我們自身賦予它褒義的優越感。

我認同「性本惡」的說法。道德，什麼善良、美好，是人類自己制定的標準，是後天習得。嬰兒時期就開始學習不要哭鬧，不能打人，不可以隨地大小便，這也是後天習得。這些都是為了人類社會的長期有序發展。然而某一天，當所有人類都失明時，會發生什麼？我們會不會回歸到「動物」的屬性中？

沒有名字的人，放下曾經的尊嚴和廉恥，隨地大小便，睡覺時枕邊就是沾上的屎尿，為了一口飯，威脅女人奉獻自己的身體服淫役，對反抗者開槍射殺。醫生的妻子，唯一沒有失明的人，堅強，善良，但仍免不了絕望的念頭。比如那句「最讓我難過的不是被強姦，而是被強姦時我居然有快感」。

有人對社會抱著樂觀態度，有人卻不，薩拉馬戈是後者。他曾說自己為什麼寫這本書，「雖然我活得很好，但這個世界卻不好」。薩拉馬戈並沒有用黑色來表達失明，反而用象徵純潔光明的白色。我們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白色，實際卻是一片黑暗吧。

本書的結尾很有意思，人們一個個復明，歡呼雀躍妻子的醫生抬頭看著天空一片白色，內心卻一片恐懼，她想，現在輪到我了。

這本書閱讀的過程對我來說並不輕鬆，全書只有逗號和分號，對話和敘事穿插在段落中，讀書時最令感官最難受的是那些直白骯髒的描寫，還有想像某天真發生類似情況的恐懼。書很難讀，但非常值得看，就像薩拉馬戈說的，「如果你能看，就要看見，如果你能看見，就要仔細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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