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分子是怎樣利用網路遊戲來洗錢的？

說起洗錢，很容易會聯想到美甲店（譯註：在美劇《美爪屋》中，黑人老闆娘Desna被卷人了與南方黑手黨有關的診所洗錢陰謀中）、空殼公司或者離岸銀行賬戶。但隨著數字加密貨幣等新技術的興起，犯罪分子也發現了一些將不義之財轉變成合法收入的新伎倆。

政府決策機構和警方正在投入更多資源打擊這些非法行為。有人懷疑犯罪分子開始使用更有「想法」的手段，例如通過網遊來洗錢。

在調查和報導《EVE Online》玩家故事的期間，我偶然聽到有人談論這個話題。起初我覺得這只是謠言，或者故弄玄虛的陰謀論，但後來我發現相當一部分《EVE》玩家認為用ISK（EVE中的貨幣）交易現金是個問題。有玩家甚至稱，從個人到俄羅斯犯罪集團，相當一部分人將買賣ISK作為一種洗錢方式。

聽上去似乎很荒唐，但我決定進一步調查：這種事情是否會發生？如果確實會發生，犯罪分子究竟怎樣通過遊戲洗錢？

Jean-Loup Richet在法國電信運營商Orange擔任網路安全官，作為一位網路安全專家，他還是歐洲刑警組織的一名顧問，以及法國ESSEC商學院網路安全戰略研究員兼講師。2013年，Richet發布了一份詳細介紹新型洗錢方式的研究報告，其中就提到有犯罪分子利用像《魔獸世界》那樣的遊戲來洗錢。

迄今為止，媒體對犯罪分子通過出售網遊內虛擬金幣洗錢的公開報道並不多，Richet認為這是因為在遊戲里洗錢的做法相對小眾，由於單筆交易涉及到的資金較少，還無法引起廣泛關注。

「洗錢有很多更容易的方法，它具有創新性並且相對安全，因為不會有太多政府機構調查這些案件。」Richet告訴我，「犯罪分子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小混混，雖然整個行業的流動資金規模可能很大，但個人作案的交易金額都很小。」

我之所以採訪Richet，目的是更好地理解過去幾年聽到的許多傳聞，我想知道這些傳聞是否屬實。如果這些人真的存在，他們是誰？犯罪分子利用遊戲內經濟系統來洗錢的事件頻繁嗎？我還想知道，遊戲開發者有沒有可能將虛假的微交易用作一種洗錢方式？

一個人的金幣

《魔獸世界》等網遊往往很難遏制玩家販賣遊戲貨幣的行為。某些人沒有太多時間打怪練級賺金幣，但他們有錢，所以就會花錢從「打金農民」那裡購買金幣——「打金農民」通常來自中國或南美國家。為了打擊這種行為，暴雪等開發商嚴格監控遊戲內交易，並且推出了允許玩家直接從暴雪購買金幣的WOW Tokens（時光代幣）等系統。

Richet的研究表明，犯罪分子有可能利用金幣交易來洗錢。「這不是一種常見行為。」他說，「不過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是，人們很少留意這種做法，因為大家都在談論比特幣洗錢。在某些地方，例如歐洲刑警組織或國際刑警組織，政府官員更有可能監控（洗錢行為），但在網路遊戲中，除了開發商自己的舉措之外，沒有任何反洗錢政策或演算法來檢測或防止奇怪的行為。」

問題是我們無法評估這種洗錢方法究竟有多麼普遍。Richet在研究時採用的方法之一，是在流行黑客和「黑帽」論壇搜索特定的關鍵術語，他發現確實有匿名黑客承認曾用這種方式洗錢，但他無法量化這種行為。

從本質上講，數字洗錢與在現實生活中洗錢的原理相似。電視劇《絕命毒師》就描述了一種典型的方式：主角沃爾特·懷特（Walter White）將販毒所得的數百萬美元放在家中，購買了一家洗車店。當懷特在白天合法經營時，他的妻子找了一些假客戶，使用丈夫通過毒品交易得到的錢來「支付」洗車費，就這樣將黑錢變成了合法收入……若非美國國稅局的一次全面調查，誰都不會發現洗車店暗藏的貓膩。

這種洗錢方式在互聯網上也很常見，但網路犯罪分子會在交易時隱藏他們的資金走向。

「舉個例子，假設我盜取了一個Paypal賬戶，裡面有大約1000歐元。」Richet說，「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水攪渾，黑客不會將他竊取的Paypla賬戶的錢直接轉進個人銀行賬戶。所以首先，我會用遠程管理工具（允許黑客控制受害者電腦的軟體）創建另外兩個Paypal賬戶，將錢轉進去；這樣一來，警察就更難調查這起案件。」

「然後我通過一個『交易所』將這筆錢兌換成任何一種在線貨幣，如比特幣，也許還會用另一個交易所將它變成《魔獸世界》里的金幣。」在這之後，黑客可以將他們剛剛購買的金幣轉售，得到比特幣等數字加密貨幣。到了這一步，黑客的資金來源幾乎已經無從追查。

「你採用的步驟越多，資金走向就越難被追蹤，但你也得損失一部分錢，因為交易所都會收取費用。」Richet說。

Richet告訴我，就算是在一款像《魔獸世界》這樣的熱門遊戲中，也不會有人嘗試進行巨額洗錢行為，因為風險太大：交易所也許不夠安全，金幣賣方可能敲竹杠，開發商如果發現這種行為，甚至可以沒收你的所有金幣……在當前的網遊大環境下，1萬美元的等值金幣都算得上天文數字了。

有證據表明玩家確實可以通過玩網遊洗錢，但在現階段，大規模MMO洗錢犯罪團隊還不存在。

通過內購洗錢

在調查這個問題時，我還想到了另外一種假設：營收依賴於內購的F2P遊戲能否像《絕命毒師》中沃爾特·懷特的洗車店那樣，成為犯罪分子洗錢的工具？

為了達到洗錢的目的，犯罪組織投資合法企業的現象非常普遍，那麼他們會不會投資一家F2P遊戲開發商？畢竟，F2P遊戲向玩家出售沒有實際價值的道具，且某些「鯨魚」玩家經常花大錢買道具。考慮到F2P遊戲在蘋果App Store、Steam等數字商店非常流行，這種設想真的很牽強嗎？

犯罪組織這麼做的可能性不大，但Richet認為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用這種方式洗錢聽上去並不是個太瘋狂的主意。犯罪組織投資合法企業的情況並不少見，無論投資一家汽車經銷商或者一家遊戲公司，都是有可能的。」

從表面上看，F2P遊戲似乎可以成為犯罪分子洗錢的溫床，《星際戰甲》《坦克世界》等許多F2P都依賴於內購賺取收入，它們擁有許多玩家，並經常花錢購買道具，累計消費額有可能達到數百到數千美元——犯罪分子可以藉此掩蓋自己的洗錢行為。

但如果要通過這種方式洗錢，也得面對許多挑戰。「所有信息都會被記錄。」Richet說，「這與使用一次性的託管服務不同。遊戲公司製作一款遊戲，提供許多內購道具，但玩家必須使用不同的設備購買。例如在蘋果商店，每個用戶都有一個蘋果ID，並與某個IP、MAC地址綁定。」

犯罪分子需要擁有一批連接到遊戲的殭屍設備，並以符合人類消費行為特點的方式購買道具。如果開發商使用Steam或蘋果商店等第三方平台，那麼它們會通過後端平台來保障內購的安全性，使用自己的方法來監控和追蹤道具銷售和賬單等記錄。風險太大了。「如果他們打造自己的平台，直接向消費者銷售內購道具，洗錢會容易得多。」

對犯罪分子來說，最大的挑戰也許是找到一款處於增長階段但還沒有大熱的遊戲。製作成本低廉、玩家評價很低的遊戲不太適合被用來洗錢，不過若一款遊戲擁有一批數量仍在增長的付費玩家，那就再好不過了。道理很簡單：如果一款遊戲本身玩家數量不多（就好比一家洗車店沒有多少顧客），虛假玩家湧入就很容易引起調查人員的注意。

「如果投資一家經常被用於洗錢的傳統公司，那會讓你顯得很可疑。」Richet說，「但如果投資一家遊戲公司，乍看上去是合法行為。有趣的是內購不會引發太多人注意，因為單筆交易金額不高……不會像突然收到一筆10萬美元匯款那樣觸發警報。以這種方式來掩蓋洗錢的痕迹也許更容易。」

Richet認為無論犯罪組織說服一家遊戲開發商成為自己的傀儡，或者創辦一家遊戲公司，都不會太容易。

儘管如此，犯罪組織仍有可能這樣做——就像利用比特幣在網上掩蓋犯罪行徑一樣，他們始終在發明那些能掩人耳目，避開當局調查的新辦法。隨著遊戲虛擬經濟的增長，犯罪分子或許也會從中找到更多可乘之機。

本文編譯自：pcgamer.com

原文標題：《How microtransactions and in-game currencies can be used to launder money》

原作者：Steven Mess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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