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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瑋瑋:音樂是我行走於世間的通行證

每周一位嘉賓

口述一段關於物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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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賓 / 張瑋瑋

張瑋瑋,來自甘肅白銀的民謠音樂人。野孩子樂隊重要成員。後與樂手郭龍以樂隊形式演出。張瑋瑋除了創作和演唱,同時還演奏吉他、手風琴、冬不拉、曼陀鈴和彈布爾等多種樂器。代表作有《米店》《白銀飯店》《眼望著北方》等。

我是特別愛惜東西的一個人,而且有點戀物,用過的東西都捨不得扔。

以前特別誇張,我連用過的牙刷都捨不得扔,家裡面堆了特別多東西,一直到我27、28歲在北京總搬家,最後這些東西變得有點拖累我了,然後開始覺得不能老這樣,每次搬家我就狠下心扔東西。

我在北京待了十三年,最後臨走時候,我只有四個箱子,其他東西全部都扔了。但是有很多東西是我一直帶在身邊的,其中有一個是維吾爾族的樂器——彈布爾。

新疆種類眾多的傳統民族樂器

我有好多新疆的樂器,後來慢慢地都送人了,因為我覺得我也不彈了,拿著它就沒有意義。只有那個琴一直在我身邊,現在都還在我大理的家裡面掛著。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一首歌,刀郎也唱過:

草原上只留下你的歌聲,

當你離開家鄉的時候,

好像那都塔爾,

閑掛在牆上。

我特別喜歡那首歌,覺得家裡的牆上能掛一個這樣的樂器,我就特別舒服。

維吾爾族傳統樂器彈布爾

維吾爾族最重要的三種樂器是都塔爾、彈布爾、薩塔爾,這三種樂器是一個組合,有了這三種樂器,維吾爾族所有的民歌都能伴奏。

我喜歡的是其中的一個叫彈布爾的樂器,它有五根弦,是鋼弦,彈的時候要在指甲上夾一個鐵絲做成的三角,然後手指頭要用特別大的勁去彈。

2003年,我在新疆待了半年,住在新疆一個維吾爾族村子裡面,那個村子和整個伊寧市市區隔著一條街,那條街被稱為漢人街,從那條街到伊犁河邊,那一大片村子只有維吾爾族人,還有少數的錫伯族,完全沒有漢族人。

伊寧漢人街上的小吃攤

我第一次去那個村子看見一個理髮館,理髮館裡面有一個維吾爾族人在給人修鬍子,維吾爾族人修鬍子是一個專門的門類,修一次鬍子兩塊錢。

但他也是那個村子最好的音樂家,每到晚上,他的沙發一掀開,裡面全是都塔爾、彈布爾這些樂器。他的哥們兒到了晚上八點鐘吃完飯,就在店裡面彈琴。

我下午路過時看見他一個人在那彈琴,就進去了跟他聊了一會兒,然後他就約我說,要是喜歡聽,就晚上來。我晚上打了個車去那個村子,到了漢人街,司機就不走了,說:「你去那裡幹嗎?」

我說:「我有親戚住那。」他說:「不可能!那哪兒有你的親戚?」

最後我自己走進了那個村子,在那裡跟他們玩了兩個多小時,玩得特別好。最後我當時就拜他為師父,他幫我找了一個他的朋友,家裡有房子租,我就在那個村子裡面住了整整半年。

白天在他的理髮館裡面待著,我練琴,他刮鬍子,晚上再回去睡覺。

從我待到他那個店裡面開始練琴以後,他的生意變得特別好,不停地有人來。刮完鬍子就在那待著,擠了一屋子人,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一個漢族人學這些樂器,他們覺得特別新鮮,而且他們可能也有那種自豪感:我們的音樂誰都喜歡。

我跟他們學了特別多維吾爾族的音樂。我本來想找這個師父買一個彈布爾,他有一個特別好的琴,我看上他那個琴了,但他就是不賣我。

我讓他幫我找,但他給我找來的都是那種新做的、花里胡哨的那種琴。

我覺得樂器是一拿上就是一輩子的東西,所以它的聲音,還有得到它的那個過程,都要絕對完美才行,所以我就一直沒買,一直在彈他的琴。

張瑋瑋在新疆的街頭挑選彈布爾

在那個村子待了三個月以後,我去喀什玩,我和一個朋友一塊兒去塔什庫爾干,然後到喀什,在那裡住了三天。

有一天我們在街上溜達,路過了一個銅器店。做銅壺是維吾爾族人的傳統手藝,就是用純手工製作銅水壺。喀什和中亞很像,街上都是「鐺、鐺、鐺」敲鐵皮的聲音,但那天突然傳來了彈布爾的聲音,那聲音沒法再美了,我完全陶醉了。

一個銅器店裡面賣銅壺的小夥子在彈一個彈布爾,遠遠地我就聽見了那個聲音,他彈的並不好,但是那個琴的聲音特別好。

我走過來走過去,最後想了想,我還是進去了他的店,跟他說:「你這個彈布爾賣嗎?」

他看了我一眼,絲綢之路上人特別會做生意,眼睛一轉,就說:「不賣,這個不能賣。」但他說完不賣就開始誇這個琴,「我這個琴是我爺爺傳給我爸爸,我爸爸又傳給我的。」

那個琴沒有一百年也最少也有六七十年了,是一把很老的琴,它的顏色充滿了包漿,已經完全包出來了,上面用維吾爾語刻著他爺爺的名字、他爸爸的名字。

我一看他開始誇這個樂器,我就知道他肯定會賣,此時此刻他只是在盤算什麼價格比較好。我就一直待在那,跟他說了特別多,最後我說:「你說吧,多少錢?」

他嘴裡面嘟囔著:「兩……三百五!」

我一聽三百五,那完全比我預期的價格要便宜很多。在伊犁,我那個師父給我拿來新做的很不好的琴都要七八百塊錢,甚至一千塊錢。

我當時心裡狂喜,但是表情上又要裝裝樣子:「三百五太貴了!」但是我實際上恨不得立刻給錢。最後說了幾句,就三百五十塊錢把那個琴拿上了。

他又給我找了一個琴包,兩套弦,一個琴碼子,然後把他的名字也刻在了那個琴上。

我買那個琴花了特別長的時間,從下午三四點鐘見著他,一直到晚上那條街全部都打烊了,八九點鐘才把琴拿走。

他一直給我彈,我也給他彈,我們高興得不得了。本來我不準備待在伊犁了,我們要從塔什庫爾干休息一下,然後走新藏線去西藏,但我拿上這個琴,回去彈了兩下,就覺得我有這麼好的琴,但我根本還沒有學好,如果就這麼走是不行的。

後來我那個朋友自己坐車從新藏線去西藏了,我從喀什又坐車回到了伊犁。我又在伊犁待了整整三個月,就拿那個琴跟我師父學,學了整整三個月,學了差不多十二、三首曲子,其中有六、七首都是維吾爾族特別有名的木卡姆裡面的曲子,特別難,我到現在也彈不好。

我覺得這十幾首曲子足夠我這一輩子來消化,最後就帶著那個琴走了。

張瑋瑋在新疆學琴的日子

我在那個村子天天跟我師父學樂器,我師父他作為音樂家卻沒有什麼正式的演出,主要就是參加婚禮。伊犁地區所有的婚禮都要找樂隊,我師父作為音樂家的存在就是因為婚禮,幾乎每周最少有兩個婚禮要去參加,坐上車就要兩三個小時。

他去婚禮就會帶上我,他們特別尊重音樂家,音樂家到了,永遠坐在最重要的位置,所有人都是那種點頭哈腰地樣子。我天天跟著他,沒多久,我在那個村子裡面都快紅了。

我每天拎著琴出去,到每一家都有人喊我:「來我的房子坐一下,抓飯吃一下。」我覺得那裡太溫暖了,所有人都特別好。

我每天晚上在他店裡的時候,街頭上一看就是地痞流氓的那種小痞子,進到他那個店裡面全部都老老實實地坐著,一直在那裡等著,因為這是音樂家的店。

他們有時候說:「哥哥,能不能給我彈那個曲子?」我那個師父不理他,也不給彈,求半天才會給他彈一個。聽師父彈琴的時候,他們簡直就是迷弟,但是一出了那個門,立刻又招搖過市。

我每次見著那些小痞子,他們對我也特別客氣,我臨走的時候,有四、五個維吾爾族小夥子和姑娘在凌晨四點鐘送我,一直把我送到車站。

音樂在新疆就是通行證

音樂在新疆就是通行證,樂器就是通行證,音樂在那裡的地位是很高的。

我父親是音樂老師,他其實並不支持我搞音樂,經常勸我不要在干這些了,要務實一點。以前他希望我趕快找個工作,後來希望我做生意,一直到我差不多過了35歲,他才開始不說這件事了。因為我到35歲也沒回頭,他就知道我也肯定不會再回頭了。

我走的那天伊犁下了大雪,整個新疆白雪茫茫,被雪埋著。我在新疆買了件羊皮的皮襖,背著那個琴,帶著我的吉它、我的行李,坐車到烏魯木齊,從烏魯木齊回家。

到了蘭州,我媽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買了個這麼大的水瓢?這麼長?」因為那個琴的琴箱是橢圓形的,特別像一個水瓢。

後來那個琴被我背到了北京,我在北京待了些年以後,2011年我又背到上海,在上海放了一兩年,又被我從上海帶到了雲南,一直到現在。

現在它就是掛在我書房的牆上,我每天都能看到那個琴,感覺特別好。但是我現在也不太彈它,弦都好久沒上過了,但是看著它依然覺得特別舒服。

下期嘉賓 /馬伯庸

馬伯庸,著名作家,人稱「馬親王」。他擅長以奇特的想像重構歷史,被譽為「文字鬼才」。 代表作有《古董局中局》《風起隴西》《長安十二時辰》等,作品獲獎眾多。《古董局中局》等多部作品被改編為影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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