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字長文：告訴你一個真實的扎克伯格

「All children are artists. The problem is how to remain an artist once you grow up.（所有的孩子都是藝術家。問題是你長大後如何仍不失為藝術家。）」——這句話出自Pablo Picasso（巴勃羅·畢加索），是扎克伯格Facebook個人主頁最喜歡的話。

幾年前，扎克伯格和妻子Priscilla Chan走進Yuriy Katayev的理髮店，狹小的店面只有四把椅子，門口掛著藍色的遮陽篷，窗戶上顯示「營業」的霓虹燈嗡嗡作響。這家店位於紐約多布斯費里（Dobbs Ferry）的一個主街上，在雪松街（Cedar Street）盡頭的一幢磚房裡。

扎克伯格在紐約市以北25英里的這座寂靜小鎮長大，當時他剛從加州結束行程回來。但他擠出時間來拜訪Yuriy Katayev——Katayev曾在小扎高中時為他理過發，是一位來自烏茲別克的50歲移民，他很興奮地看到他的常客小扎，他問這位多布斯費里最著名的小子，Facebook（臉書）怎麼樣。

「還好，」扎克伯格回答，」現在人們對需要我。」

然後，扎克伯格變得更加坦誠。「現在控制起來可不容易——因為規模太大了，」Katayev回憶說，這位創始人告訴他，「太大了！」

當時的扎克伯格並不知道這些話說的多麼有先見之明。上周，這位Facebook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在國會備受矚目，受到美國國會議員的嚴厲質詢，原因是他和世界上最大的社交網路公司Facebook把事情搞砸了。扎克伯格現在承認了，Facebook已經成為仇恨團體的工具，這些團體利用這個平台進行騷擾和恐嚇，甚至暴露一些國家行為，比如俄羅斯通過假新聞操縱輿論來干擾選舉，其中就包括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

圖：扎克伯格和他的家鄉理髮師Yuriy Katayev

就在上個月，Facebook深陷劍橋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 scandal）醜聞，被指出存在泄露用戶數據行徑，用官方解釋就是，「天真」是關於其他人如何利用Facebook收集的22億用戶的個人信息。而這些信息就是Facebook主要的盈利來源。了解你的年齡、位置、喜好、興趣和其他個人數據，Facebook就可以給你推送相應的廣告，而這些廣告往往利潤豐厚。這也是為什麼年僅33歲的扎克伯格能以高達710億元凈資產，位居世界富豪榜第五的原因。

「我們沒有採取足夠的措施避免這些信息被不法分子利用，」扎克伯格在參議院和眾議院兩次聽證會期間的10個小時的證詞中反覆道歉。」這是我的錯，我很抱歉。」Facebook是我創辦的，經營的，我也負責此次發生的事故。

不管怎樣，Facebook和扎克伯格已經成為大型科技公司的代言人。議員們已經擔心像Facebook、谷歌和蘋果這樣的公司目前已經掌握太多權利，也在人民生活和經濟方面都有巨大影響力，扎克伯格要求作證——似乎是在為整個行業辯護。

Facebook的錯誤也讓人質疑扎克伯格是否是用戶數據的可靠保管者，以及他是否是監管最具影響力的信息平台的正確人選。根據上周公布的一項蓋洛普民意調查，43%的臉書用戶表示他們對侵犯隱私」非常擔憂」，高於2011年的30%。

圖：馬克·扎克伯格的高中年鑒

眾議院能源和商業委員會主席、來自俄勒岡州的共和黨眾議員格雷格?沃爾登（Rep·Greg Walden）表示：」雖然Facebook的增長勢頭確實有所增強，但我擔心它還沒有成熟。」「現在是時候問一下，Facebook是不是發展太快並打破了太多的規則。」

扎克伯格在國會的轉變標誌著這位CEO的受歡迎度急劇下降。就在去年，他開始了全球旅行，了解人們「如何生活、工作和思考未來」。他發布了自己的照片，比如在農場幫忙，在汽車裝配線上工作。這次旅行是他的年度挑戰之一，也是在steroids上的新年願望。過去的挑戰包括學習普通話，為他的家建造一個人工智慧助手，只吃他殺死的動物的肉。(他在1月4日說，他」專註於修復」Facebook。)

但是，當他去年在全國各地奔波時，人們開始懷疑他是否有一天會準備競選公職——甚至是總統。

在圍繞扎克伯格的所有調查期間，筆者想親眼看看人們對他的看法。因此，在今年1月，筆者訪問了他此行中最具爭議的一站：美國北達科他州的威利斯頓（Williston, North Dakota），這是美國水力壓裂行業的一個主要樞紐。我想了解他的旅行是如何展開的，看看威利斯頓的人從他那裡學到了什麼，以及他從中學到了什麼。在扎克伯格旅行的所有城市中，威利斯頓可能是他最感興趣的一站，一位接近扎克伯格的消息人士說。

最後，筆者去了一處扎克伯格此次旅行未到的地方——他的家鄉。他跳過多布斯費里是有道理的，因為他的目標只是停留在他以前從未去過的州。但是，如果我們都是環境的產物，那麼從早期認識他的人那裡了解到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之一是很有用的：包括他的理髮師、前擊劍教練、同學和鄰居。

圖：去年，扎克伯格的傾聽之旅去了美國小鎮。順時針自左上：南達科他州皮埃蒙特的農場；愛荷華州威爾頓的糖果故事；威斯康辛州的布蘭查維爾的養牛場；在南卡羅萊納查爾斯頓的伊曼紐爾非洲衛理公會教堂做禮拜。

這讓我想到了Yuriy Katayev的理髮店，距離扎克伯格的家有一英里遠。理髮師又高又時髦，頭髮又短又尖。他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戴著金錶、手鐲，穿著黑色的皮靴。他告訴我，他在這家店工作了20年，而理髮行業在這有106年歷史了。外面旋轉的理髮桿壞了。裡面掛著一面美國國旗。在我們聊天的時候，Katayev為一個棕色頭髮的小男孩理了發。

在理髮間隙，Katayev分享了扎克伯格拜訪他時的一些花絮，而那次拜訪，一共只有5分鐘。扎克伯格對Katayev說，他再也沒有時間去見朋友或認識別人了。這是在大選之前，在美國之行之前，扎克伯格說的部分是為了「擺脫我的幻影」。

Katayev說「很多人都向我打聽他」「他是一個安靜簡單的孩子。」

其實早在2016年大選亦或劍橋分析醜聞之前，Facebook的規模就一直是一個備受關注的話題。它是一個巨大的公司，作為一家擁有全球27000多名員工，分公司遍布矽谷、紐約、巴西、倫敦和泰國的大型企業，以及作為一家社交網路平台，和連通世界各地人民的工具，Facebook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

但不僅僅是Facebook的規模在審查範圍之列，Facebook的公司性質也被列在其中，此外還有它的創始人也難逃脫審查。扎克伯格將成為美國最重要的企業家之一，引領我們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數字時代。他通過開闢流行話題以及給予大眾分享個人生活的聖地，在這裡你可以曬娃，可以發表政治演說又或是其他任何你想要分享的，而因此馴服了互聯網的狂野西部。

隨著Facebook發展壯大，扎克伯格的影響力也隨之擴大。他本質上是他那一代人的威廉?倫道夫?赫斯特——在新聞和政治領域，他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兩人有一些驚人的相似之處：都從哈佛輟學，都在舊金山灣區賺了大錢，都有相關的電影傳記。

兩人都帶動了熱門話題的發展，儘管在赫斯特時代，人們將之稱為黃色新聞。這兩個人也都和某些重大的全球事務沾了點關係：赫斯特吹噓自己發動了西班牙戰爭，而扎克伯格則失望地眼看自己的打造的平台在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期間淪為一種宣傳工具。

雖然赫斯特是一位了不起的媒體巨頭，但扎克伯格確是最近才承認，他對臉書上發布的內容負責。扎克伯格認為，臉書是一家科技公司和社交網路平台，而不是一家媒體公司。這也許是臉書想要放鬆新聞管制的原因之一——今年調整新聞訂閱演算法，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個人狀態而不是新聞報道上。

圖：扎克伯格連續兩天於國會作證關於Facebook的數據隱私一事

這一努力可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Facebook仍然是世界最具影響力的內容集聚者和新聞散布地。根據皮尤研究中心顯示，約三分之二的美國人使用Facebook，大部分都是從社交網路上獲取新聞的。公民扎克不需要當我們的總統。在某些方面，他更強大。那麼他是誰呢?

扎克伯格出生在多布斯費里，他的家位於其東部僻靜的街角處，白色的房屋，窗上罩著灰灰的百葉窗，梯田的草坪上布滿了岩石和小灌木。樓梯用磚頭堆砌而成，通向前門，灰色石子路通向房子的另一側，那就是牙科診所的入口。前面是一個木製的公園長椅，旁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E。扎克伯格，D。D。S。牙醫。（E. Zuckerberg, D.D.S. DENTIST）

「E」代表愛德華，是扎克伯格的父親，在鎮上被居民稱為」無痛博士」。他是布魯克林的牙醫，娶了皇后區的精神病學家凱倫·肯普納。他們在1980年搬到了多布斯費里。四年後的5月14日，馬克·艾略特·扎克伯格（Mark Elliot Zuckerberg）出生。

多布斯費里是一個大約有11000人的小鎮，是上中產階級的郊區居民的明信片。百分之八十都是白人。大部分的專業人事都從哈德遜乘火車到中央車站，從那望去，大霧滾滾而來，你可以看到遠處的曼哈頓天際線。該鎮有綠樹成蔭的街道和美輪美奐的建築。儘管所見之處沒有雜物和塗鴉，但在扎克的舊房子的拐角處有一個標籤，上面寫著」抵抗」，這可能會給你一個提示，告訴你這個城鎮的傾向（或者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

圖：2000年作為男子擊劍隊副隊長的扎克伯格與阿茲利女子擊劍隊隊員合影

在多布斯費里，每個人都知道扎克伯格是在這裡長大的——他的名字就像歌手普林斯之於明尼阿波利斯市，或者是籃球明星勒布朗之於阿克倫。

「這是一個很好的成長環境，」多布斯費里市長鮑勃麥克勞克林說。他的兒子和扎克伯格一起踢足球，女兒經常在主街的披薩店工作。」如果你有像他那樣兩個偉大的父母，你就贏在了起跑線上。」

所有當地人似乎都有一個扎克伯格家族的故事。在附近的乾洗店Pride cleaner里，老闆沖崇帕克記得扎克伯格和他媽媽一起來的時候。帕克的媽媽Sang Kyu在收銀台工作，扎克伯格會問她：「奶奶，我能買個棒棒糖嗎?」Sang Kyu說韓語，並不會多少英語，但會給他一個Dum Dum棒棒糖。

扎克伯格一家不再住在這裡了。直到幾年前，Facebook的首次公開募股使他變得非常富有之後，愛德華依然在房子的一側進行牙科手術。不是牙醫式的富有，而是矽谷式的暴富。根據財產記錄，扎克伯格的父母在2013年以90萬美元的價格賣掉了這幢2500平方英尺的房子，並搬到了加州。他的父親現在經營一家名為「無痛社交媒體」的諮詢公司。

不過，在他的父母搬到加州之前，扎克伯格顯然考慮過在這個地區紮根。有傳言說，五、六年前，扎克伯格在多布斯費里南部附近的黑斯廷斯，尋找多處房產，以建立一個龐大的房地產市場。這是一個小鎮的流言，但也就幾個包括市長在內的當地人不斷重複著這個故事。他從來沒有買過這些房產。相反，這裡的房產被億萬富翁對沖基金創始人大衛·肖搶購一空。

圖：扎克伯格兒時的住處，仍然保留著他父親的牙科診所標誌，儘管這家人已經搬到了加州。

我問麥克勞克林市長，多布斯費里是否計劃向他們的當地男孩小扎致敬，比如以遊行、以其名命名街道之類的。

「扎克伯格式……」他答道。」嘿，這主意不錯。」

在阿茲利高中的自助餐廳里，在劍和劍的碰撞聲中，黛安娜·布雷林（Diane Reckling）向我展示了她最喜歡的學生的照片。這是一張2000年阿茲利女子擊劍隊的照片，一個長著一張娃娃臉的15歲男孩，笑容滿面地站在隊伍的中心。

這幅鑲框的照片通常掛在她的辦公室里，但這位75歲的老教練第一次讓記者看到她的照片，並告訴我她對扎克伯格的印象：聰明、有技能、但有點傻。在她身後，擊劍隊的學生們排成兩隊正在訓練。

「他是一個領袖。」孩子們喜歡他，」她說。扎克伯格是男子擊劍隊的副隊長。「他有點做作，但仍得到很多同學的尊重。」

黛安娜的女兒凱薩琳就坐在她旁邊。她是扎克伯格的學妹，也是他的擊劍隊友。後來，凱薩琳去了哥倫比亞大學學習，然後出國留學。現在，凱薩琳是阿茲利高中的助理擊劍教練，她說：「扎克伯格的傳奇正被遺忘，他不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孩子。」

他們努力回憶起扎克伯格的過往。

黛安娜回憶起那時周六，從小扎父母家接他去擊劍錦標賽的事兒。扎克伯格就讀於阿茲利高中——需要穿過鋸木河。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就轉到新罕布希爾州的一所私立寄宿學校——菲利普斯埃克塞特學院。黛安娜說看到這樣一個有才華的擊劍運動員離去讓她感到很難過，她試圖說服他的父母讓他留在阿茲利。

「他跑得真快，」凱薩琳說。

「非常快，」他的前教練強調。

凱薩琳說：「當他去埃克塞特時，他最終轉向了練習軍刀，這不是我們在這裡提供的武器。」「這是非常快的閃電——就像他們中最快的，就必須做出決定。」

就像她說的，她有節奏地輕拍著腿，好像是在召喚鬥士進行反擊：砰，砰，砰，砰。

所以，快速行動，打破常規。

這是Facebook成立頭十年的座右銘。扎克伯格說，如果你沒有犯錯誤，你的行動就不夠快（ If you"re not making mistakes, you"re not moving fast enough）。這種做法推動了Facebook的迅速崛起，但也讓Facebook陷入了麻煩。當社交網路引入它的新聞推送時，隱私倡導者們大聲疾呼，說人們的信息是如此自由地共享。每當一個演算法的調整刺激了他們的流量時，出版商就會抓狂。

「Facebook的創始人是一個擊劍者，這並不奇怪。」凱薩琳說。

對於Facebook來說，無止境的回應、吸收、出擊、迴避循環往複——為了我們所有人——希望解決全球日益嚴重的隱私問題。

圖：扎克伯格的高中擊劍教練黛安娜(右)和她的女兒凱瑟琳

凱薩琳回憶道，扎克伯格在擊劍公路旅行時，用披頭士樂隊的《革命》來當口號。她稱，扎克伯格的AOL即時通訊賬號是Themarke51，這證實了2013年的報道，即扎克伯格的舊Angelfire網頁在網上出現。在他的主頁上，當時15歲的扎克伯格稱自己為」瘦痞子」，並宣稱他對美食油炸玉米餅的喜愛。他還在網頁上做了一個實驗，嘗試在網頁上尋找朋友，並標出他們的聯繫方式。（聽起來很熟悉嗎?）地圖上的一個名字是「Kathleen R。」

很少聽到有人像她那樣談論扎克伯格，回憶起許多普通孩子般的往事：曾與隊友朱莉為擊劍隊籌款人烘焙巧克力蛋糕，與朋友皮特外出玩耍，甚至曾不小心用劍擊中了一個女孩的眼睛的事情。

距離擊劍隊食堂繞過幾條走廊，可以看到一張勵志的海報，主角是Facebook首席運營官雪莉·桑德伯格和扎克伯格的右手，它掛在計算機實驗室的牆上。阿茲利高中校長Ardsley告訴我，兩年前，曾有計算機科學系的學生寫信給扎克伯格，請他在畢業典禮上發言，卻沒有得到迴音。

即使是在去年遊歷了整個國家之後，當上Facebook首席執行官的扎克伯格也沒有回到阿茲利或多布斯費里。上周在眾議院的聽證會上，來自紐約的民主黨眾議員艾略特·恩格爾向扎克伯格示意要他回家鄉看看。他說：「我希望你能承諾回到韋斯特切斯特縣，或許就是去參加一個論壇。」「我知道你是阿茲利高中的驕傲。」

在北達科他州的沃特福德市外，每隔幾英里就會有一大片開闊的平原。20英尺高的煙囪聳立在礫石地上，在那裡，石油被泵出，把巨大的火球拋向天空。火焰使大氣層的上空看起來很模糊。在近處，機器震耳欲聾，但從遠處看，天空中的火焰和漩渦看起來幾乎是天上的，就像梵高的《星夜》里的場景。

圖：在沃特福德市北達科塔州上噴射出的瓦斯火焰

在北達科塔州和蒙大拿州的部分地區，有20萬平方英里的岩石形成，在巴肯，火焰正在燃燒。它是美國水力壓裂行業的一個神經中樞，在那裡，岩石破裂以提取石油。今年7月，扎克伯格和他的團隊主要訪問了更多關於這一行業的信息以及從業人員，其中大部分是男性。

「我認為阻止氣候變化是我們這一代人面臨的最重要的挑戰之一，」扎克伯格在旅行結束後在他的Facebook頁面上寫道。「因此，我認為更重要的是要了解我們的能源行業，即使這是有爭議的。」

扎克伯格的帖子還附有一張自己在石油鑽井平台上的照片。從圖片中能看出當時大約是80華氏度，陽光明媚。小扎身穿藍色連身衣，頭戴白色安全帽（但一些安全檢查人員後來提出他佩戴的不是本人的護目鏡)。他的兩側是六名男性鑽井工人。

從2009年到2015年，在水力壓裂技術達到頂峰時期，威利斯頓·沃特福德地區是一座繁榮的城市。成千上萬的人聚集於此找尋石油工作，儘管只有高中文憑，許多人一年就能掙10萬美元。後來城鎮擴建，以容納新的住房、餐館、學校、健身房、酒吧和俱樂部。但是石油價格在2014年開始下滑，城市不得不考慮隨之而來的經濟低迷問題。

儘管有新居民的湧入，威利斯頓和沃特福德的白人比例也超過了80%。在2016年的選舉中，威利斯頓和沃特福德的威廉姆斯和麥肯齊縣分別以80%的選票投給了唐納德·特朗普。

圖：威利斯頓市中心，北達科塔州

就像在扎克伯格的旅行中大多數其他目的地一樣，距沃特福德北一小時車程的威利斯頓，扎克伯格的到來成了當地的大新聞。但與扎克伯格此次旅行的許多報道不同——比如來自密歇根州迪爾伯恩的福特工廠，位於愛荷華州沃爾科特的「世界上最大的卡車站」，或者是威斯康辛州布蘭恰德維爾的農場，他的這篇文章引發了人們的爭論，因為一些當地人不喜歡他代表他們的方式。在扎克伯格的文章中，他聲稱城鎮中男女比例達到10：1，而正是犯罪率的上升導致了如此嚴重的性別失衡。

威利斯頓經濟發展的執行董事肖恩·溫科在鎮上與扎克會面，並對這個數字表示異議。他聲稱那女比例應為5：4。(通過在鎮上四處走走，和當地人交談，你會覺得這個比例甚至比不平衡的還要高。)

北達科他州石油委員會主席Ronn Ness（尼斯）安排扎克伯格參觀了石油鑽井平台，他也對小扎的貼文感到吃驚，但通過外交辭令描述了他的感受：「老實說，第二或第三次閱讀我可能會更喜歡。」

這些反應表明扎克伯格的影響力，他的存在對整個城鎮的影響到底有多大。對扎克來說，威利斯頓不過是他旅行的一站。但對當地居民來說，這是一件大事。「這就像一個國家元首來訪，」溜冰教練兼活動協調人Kira Stenehjem說，他計劃與當地居民舉行圓桌會議。Stenehjem的家族在沃特福德和威利斯頓建立了第一家國際銀行。

今年1月，筆者拜訪了威利斯頓和沃特福德，6個月前，扎克伯格在鎮上花了6個小時，為Facebook營造了良好的聲譽。對一些石油鑽井工人來說，他的訪問不過是一個億萬富翁的宣傳噱頭罷了。

在沃特福德的小密蘇里旅館和套房，大約有30人正在參加由石油精鍊廠公司Hess Corp進行安全培訓。這是冰冷的一天。課間休息時，男人們圍著小旅館的大廳，邊聊天邊喝著免費的咖啡。三個人站在一起，我尋問他們關於扎克伯格的事。

圖：扎克伯格在威利斯頓北達科塔州會見了石油鑽塔工人

「那傢伙需要冷靜，」一位25歲左右的年輕人說。他身材高挑，一頭短短的金髮，頭戴一件寬鬆的灰色運動衫。我採訪過的每一位石油工人都只會在匿名的情況下與我交談，因為許多石油公司明確禁止他們與媒體交談。「他是個混蛋，」這個二十多歲的小伙繼續說道。

另一名工人戴著眼鏡和一頂黑色的小便帽，便帽前面是一張賬單。「扎克伯格討厭所有不如他的人。但在這裡，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這個人正在談論所有在石油鑽塔上工作的人，然後他的抱怨變得更加具體。「他穿著網球鞋上了一個鑽井平台！」他補充道，開始激動起來。「只是因為他有錢。」（公平地說，有一些照片上扎克伯格身穿他的標配灰色耐克鞋在辦公室里踱步，但在他身穿全套連體服的照片中，他穿的是深棕色的重型工作靴。）

一些人則更為寬容。一名40多歲的男士讚賞扎克伯格花時間了解這個行業，即使雙方不同意。他說：「重要的是我們要相互傾聽。」

扎克伯格非常低調。考慮到Facebook的設計初衷是讓人們在網上發布他們的全部生活，這可能會讓人感到震驚。也許更令人驚訝的是，Facebook創始人試圖以身作則：在過去的幾年裡，扎克伯格在他的臉書頁面上分享了他生活中最親密時刻的片段，像他的女兒Max邁出第一步，甚至發文闡述妻子三次流產終於懷孕的經歷。

老實說，儘管這些被披露出來的信息鼓舞人心，但它們都得到了Facebook龐大公關機器的批准和授權。你從扎克伯格身上看到的一切，都是他們想讓你看到的，其他一切都是禁區。所以，扎克伯格的Facebook頁面給了你一扇通向他生活的窗口，但那扇窗戶是光滑的，而且是有光澤的。上周，當被參議員迪克·德賓詢問時，扎克伯格拒絕透露他在華盛頓特區下榻的酒店名稱，儘管Facebook鼓勵用戶分享你所在的位置。

「我更有可能以另一個國家的首都而非我們國家的其他地方作為此次旅行的終點站」

當他旅行時，他會帶上一名專業攝影師。（有傳言說扎克伯格致力於打造自己的形象，使看起來比真實身高要高。) 當他在美國旅行時，我了解到他僱傭了一個「先進」團隊，這是政客們慣用的伎倆。這些助手通常會先於僱主去前方探路，尋找住所，並確保恰當的曝光。此外，他們的職責還包括確保安全，這些都可以是大規模的操作。上周，Facebook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一份文件中提到，該公司在2017年花費了730多萬美元用於扎克伯格的個人安全，比去年增加了近50%。該公司在私人飛機上的花費也超過了150萬美元，高於2016年的87萬美元。

Facebook的「首席執行官辦公室」的項目經理瑞安·華萊士是這次行動的領導者之一，一位英國人，是皇家海軍的老兵。從2007年到2014年，在與軍方的合作中，他成為了工程和技術部門的負責人，主要從事衛星和感測器方面的工作，並在偏遠地區建立互聯網。

因此，當扎克伯格決定在全國範圍內探尋美國小鎮時，華萊士就是其中之一。Facebook禁止其接受採訪。

是華萊士幫助安排了威利斯頓之旅。團隊首先聯繫了市長霍華德·克盧格，計劃這次訪問。扎克伯格的助手們起初對這位貴賓的身份表示懷疑，只說他將是《財富》100強公司的一名高管。不過，儘管該團隊要求市長辦公室幫忙規劃此次訪問，但Facebook有一個很大的限制：沒有公職人員參與此次訪問。

圖：扎克伯格停在威利斯頓、北達科他州、更多地了解水力壓裂行業

旅行開始於一個石油平台上，就是由尼斯組織的。

扎克伯格在石油鑽井平台上會見了一些人，然後與鑽井工人舉行了一次閉門會議。尼斯說，扎克伯格尤其震驚的是，許多鑽井平台上的人都是他的年齡，30歲出頭。他也有關於達科他管道的問題，這條有爭議的地下石油管道從北達科塔州到伊利諾斯州，通過矗立的岩石蘇人保留地。他想知道關於管道的一切，但不願透露他的個人感受。

扎克伯格的助手告訴尼斯，這位首席執行官可能不會想要在鑽井平台上視察安全設備，但他們錯了。扎克伯格告訴尼斯：「這就是所有行動的目的所在。」在參觀完鑽井平台之後，扎克伯格及其團隊在威利斯頓的一家餐廳與當地居民舉行了一場圓桌晚餐。這個地方有鄉村風格的裝飾，大廳里掛著野牛的頭，還展出有步槍、動物頭骨以及牛仔照片。

這群人包括Stenehjem的父母Steve和Gretchen；威利斯頓的經濟發展主管；學校負責人；石油和天然氣行業的公關人；一位牧師和一名房地產經紀人——在一個私人的密室里吃飯，桌子上放著一張長桌子，扎克伯格在中間。客人們說，他的團隊中的一名成員坐在角落裡，在筆記本電腦上做筆記，其他人則在私人房間外的隔間里。

扎克伯格談論了他的年度挑戰，接著是自由流動的討論。公關人員Lynn Welker問扎克伯格如何保持優勢，因為他幾乎沒有時間。扎克伯格提到了鍛煉的重要性，因為他有髖關節毛病。他談到了狩獵之旅，在那裡他殺死了一頭水牛，這是另一次年度挑戰的一部分。在他殺了一頭牛之後，他意識到，「牛肉似乎太多了。」

他向媒體揭露了他的不滿。「我與人私下見面，可是第二天我就在報紙上讀到了這次會議的內容。這讓人無法容忍！」（筆者註：扎克，如果你在讀這篇文章，這句話諷刺的並不是我）

圖：上周，活動人士在國會山的草坪上設置了100個百分百還原的扎克伯格紙板

晚餐本應該持續一個小時，但實際卻持續了兩個半小時。隨著夜幕降臨，餐廳里的人們發現扎克伯格在大樓里。Welker說，大約有15到20個想要自拍的人開始在後台排隊。

如果不是因為Facebook上的錯誤信息，這條排隊的線將會更長。扎克伯格現身的消息最終傳到了New Williston Connections上，這是Facebook上一個擁有2.4萬會員的熱門頁面。有人錯誤地貼出了扎克伯格在當地一家牛排餐廳露西路的照片。羅茜·德賓（Rosie Durbin）是在一家名為「經濟之家（Home of Economy）」的地區超市工作，該超市提供工作靴和其他設備的供應。她告訴我，她和朋友們一起坐上一輛車，朝露西·路餐廳走去，結果那裡並沒有小扎。

晚飯後，扎克伯格拍了儘可能多的照片，然後他的團隊把他帶走了。扎克伯格的旅行還得繼續下去。

在他的旅程的最後一站，堪薩斯州的勞倫斯市，扎克伯格在堪薩斯大學的問答環節中解釋了他此行的動機。

扎克伯格說：「讓我感到震驚的是，運營Facebook這樣一家全球性的公司，我更有可能去另一個國家的首都旅遊，而不是去我們國家的其他地方。」「我想要走出去，去學習和聽取別人的意見，看看人們是如何看待他們的工作和生活的，思考未來，思考機遇，以及什麼是他們所擔心的。」

用扎克伯格的話說，這次旅行是次勇敢的嘗試。但即便是在花費了大量時間、金錢和飛機燃料之後，人們對Facebook和扎克伯格的不信任似乎依然存在。

在威利斯頓，筆者採訪了許多大學生和研究生，他們不相信Facebook是他們個人數據的保管者。兩個女人說，當她們看到朋友們在沒有她們的情況下依然玩得很開心時，她們彷彿患上「錯失恐懼症」。另一些人則對Facebook和Instagram等正進行的陰謀論進行分析，比如用你的手機的麥克風暗中監視你，以便發送定向廣告。26歲的護理系學生卡門·卡特（Carmen Carter）說：「我夢想著買一件襯衫，而它就會出現在Facebook上。」在扎克伯格的國會聽證會上，這個理論出現了兩次，他對此予以否認。

在多布斯費里也有同樣的故事。當你問人們關於扎克伯格的事情時，人們無非兩種觀點：或嘆氣他們認識去過他父親牙科診所的人，或以此問題來反駁Facebook。

「他的發明正在破壞文化，」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酒保說，因為他不想公開侮辱自己的老鄉扎克伯格。「這一切使得人們之間的關係變得不再那麼難能可貴。」

距離尤利理髮店不遠的地方，有個時髦的披薩店The Parlor。走進裡面，它的裝飾看起來時尚而工業化，有裸露的橫樑和在金屬牆上畫的壁畫。這個房間看起來就像是位於加州門洛帕克的Facebook總部大樓，後者是設計出自著名設計師弗蘭克·蓋瑞之手，裝飾風格也差不多。在金屬的牆面上，一幅用醒目的白色大寫字母寫著的標語：「我喜歡真實的你，而不是Instagram上的你。（I LIKE THE REAL YOU BETTER THAN THE INSTAGRAM YOU.）」映入眼帘。

如今，扎克伯格以一種他從未預料到的方式被迫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Facebook的未來也取決於這位喜愛真實的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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