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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桃:我讓憂鬱開出花

我是金絲桃。



我喜歡濕潤的土地和溫暖的陽光,春去秋來,我和我的同伴在這裡生活。年復一年,我們依然在盛夏半蔭的山坡起舞。




直到這個人出現。



這是個中年男子,儘管他把自己收拾得十分整潔,鬢角的微白還是出賣了他的年齡。他背著太陽緩緩向我們靠近,陽光為他面龐的剪影添上了顏色,他終於來到我的面前。看上去是個好脾氣的人。雖然他的五官長得十分普通,但那雙深邃的眼睛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在他看向我的一瞬間,我不再以為自己只是一朵花,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那裡裝滿了希望。




我們被安置在了庭院的一角,挨著一棵橘子樹,九月初,樹上的果實已初見形狀。這個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十分乾淨溫馨,這似乎不是一個獨居的男人。院門大開著,院子中央放著一張木桌和幾條板凳,靠我最近的是一把搖椅,上麵攤著一張昨天的報紙。正門進去是客廳,從我的角度正好能望見緊挨著它的兩個房間。外邊的房間是這個男人的,書架上有不少書,書桌上還攤著一本,已經被翻完大半本了。男人換了件衣服就出來沏茶,一會應該是有客人要來吧。




那還有一個房間是誰的?床頭擺著小熊,衣櫃、書桌、梳妝台,一樣不少。但是總覺得冷清,床面鋪得不見一個褶子,所有物品也都被擺放地整整齊齊,看上去,就像是沒有人住過一樣。房間的採光很好,只有衣櫃邊的一個角落照不到陽光。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動,啊,原來那裡還有個人。是個女孩,二十齣頭的樣子,抱著膝蜷在牆角,她生得精緻,然而漂亮的眸子里卻一絲光亮也沒有。



「三哥,你昨天說家裡還缺瓶醬油,我順路給你帶過來了!」這個聲音倒是有意思,我原來以為南方人都該是像那個男人一樣溫和的,這麼豪爽明亮的倒是不大多見。我看著進門的人,三十來歲光景,他放下了手裡的醬油瓶子,又往裡屋探了探頭,轉過腦袋對男人輕聲說:「都搬來兩個禮拜了,小桑還是不說話?」


男人點了點頭,像是嘆了口氣,隨即又恢復了剛才的笑容:「沒事的,慢慢來,我帶她來鄉下,也就是想多陪陪她,在這放鬆放鬆。」說著又從廚房拿了點水果,「小劉,拿回去給弟妹嘗嘗,可新鮮了。」小劉也不推辭,道了聲客氣,就往外走:「三哥,改天上我家吃飯,也帶上小桑。」



原來這個女孩叫小桑。




我們在這住了有一個星期了吧,每天都有不同的鄰居來拜訪。鄉下的人都熱情,每天下午院子都歡笑不斷,而我只是看著屋裡的那個女孩。她長得十分伶俐,可是安靜地像個雕塑。她會好好睡覺,好好吃飯,看到父親擔憂的眼神,會對他微笑以示寬慰。她可以為了家人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卻在一個人的時候一動不動,陽光灑在她的發梢,可我沒能看到一絲生氣。我想,只是她的情緒生了病。



我的花期通常在五到八月,九月初,天氣轉涼,我的枝葉上開始掛出一個個紅彤彤的果實。到了傍晚,送走客人,男人就來摘一些果子,在院子里架起一個小爐子,點些柴火,加些水,慢慢地煎。這一段時間通常是很漫長的,我們就陪著他等。男人拿著一把蒲扇,時不時地晃兩下,然後轉頭看看屋裡的女兒。他偶爾也會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摘下自己的眼鏡,狠狠地抹一把眼淚,然後對著空蕩蕩的庭院笑一笑:「沒什麼,這太熱,都熱出汗了。」也不知道他在解釋給誰聽。煎好一碗熱騰騰的湯,他就端進小桑的房間,等著她喝完。他們父女在一起的時候,時常是不說話的,就這麼相互陪著,一坐就是一小時。有時我覺得這更像是一種儀式,他們需要這樣一個時間,一起思念些什麼。男人走的時候,都會拍拍女兒的肩,祝她好夢。




天氣越來越涼,男人給女兒換了一床厚實的被褥,可自己睡覺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少。我時常能看到午夜時分,男人屋裡的燈突然亮起,他披著一件薄外套,坐在書桌前,對著桌子上立著的一張相片發獃。不,不能說是發獃,他的眼睛裡滿是溫情,他沉浸在過去的某個片段,在那裡,他深情地望著什麼人。我逐漸明白,這個人並不像看上去這麼樂觀,只是他還有一個要守護的人,為了愛,他拚命堅強。




當蕭瑟籠罩了整個村莊,我的幾片葉子也不忍大地母親獨自抵抗孤單,轉身脫落,躲進她的懷抱。但大部分的葉子還在,遠遠看來,就像一小叢矮灌木,中間還隱約可見一些轉紅的葉片,傳遞著生命的顏色。沒了果實,男人便摘一些我的新鮮的根莖,有時也會摘些葉子。他每晚會多煎一些葯湯,照常給女兒喝一碗,剩下的,就留給自己。大約是失眠使得自己的身體難以支撐,所以也需要一些來鎮定心神,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享受一個平靜的夜晚。



三個多月過去,小桑終於不再每天縮在房間的那個角落裡,儘管她還是不說話,但她的生活似乎多了一點點樂趣。她開始坐到窗前,她開始感受陽光,她甚至發現今天光臨的麻雀比昨天少了兩隻。




我原以為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夜晚。由於連日陰雨,男人把煎藥的小爐搬到了屋檐下。我百無聊賴地抖著身上的雨滴,一低頭卻發現,有一顆薄薄的白色絨球掉在了我的葉子上,它長得圓滾滾的,十分可愛。緊接著,又是一顆,兩顆,三顆……我抬起頭,呀,原來是下雪了。男人照常走進女兒房裡,看見小桑站在窗前,嘴角噙著一絲淺笑。他把碗放在桌子上,站在女兒身邊,一起看著窗外。「爸,下雪了。」這是我聽到小桑說的第一句話。男人愣了愣,他偏頭看向滿臉安寧的女兒,眼裡不自覺起了霧。也許是不想讓自己的情緒波動驚擾了小桑,他很快出去。這一夜,沒有人睡。他們的房間隔著一道牆,可他們的記憶與情感早已穿透了那冰冷的磚塊,一起到了一個溫暖明亮的地方,陪著一個他們共同思念的人。




這一年,南方下了很大的雪,院子里也積起了厚厚的一層。這一天,小桑第一次踏出了房門,她踩著鬆鬆軟軟的雪花,眼裡有一道明媚的光。男人拿來一件棉襖給小桑穿上,他看著漫天飛舞的白色花瓣,說:「她要是見到了,一定也會很開心。」小桑的眸子動了動,沒再說話。連續四天的雪讓一切都變得平靜。父女倆就在門口的屋檐下吃飯,飯後,男人看著書,看到有意思的內容就讀出聲來。小桑的表情逐漸變得生動,她開始回應父親的關心,即使只是簡單的「嗯」,也讓一切不再乏味。那個住在她的身體里奪走她全部力氣、消磨她所有意志的怪物在彷彿雪天遇到了命中剋星,即將消失殆盡了。




雪是在晚上停的。



清早起來,男人看著好久不見的太陽,伸了個懶腰,想著今天要給小桑準備什麼樣的早餐,她這幾天胃口特別好,一定要多準備一點。還沒來得及走到廚房,男人就聽到小桑房裡有哭喊和東西摔碎的聲音。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他沖向小桑的房間,一把推開了房門,無暇顧及滿地的狼藉,他找到了自己的女兒。那個角落就像她的秘密基地,無論在外面受了什麼刺激,回到那裡,就不會再受到傷害。男人確定小桑沒有被碎片割傷後,立刻拿來掃帚把那些尖銳得嚇人的東西收拾乾淨,直到房間恢復以前的整潔,男人的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



小桑出現抑鬱的情況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在這期間,她一直很安靜,就像一個失去了生命力的洋娃娃,從未出現過這麼強烈的情緒變化。儘管知道小桑開始懂得發泄不是一件太過糟糕的事,但剛剛似曾相識的場景還是讓他心有餘悸。他收起了屋子裡所有尖銳的東西,幾乎一整天都陪在小桑身邊,失去深愛的人的痛苦比烈酒更加兇猛,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經歷一次了。




「騙人的。」小桑把頭埋進自己的膝蓋,「她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男人按時煎藥,把湯藥放在小桑手邊,自己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想她。」小桑還是不肯抬頭看他,男人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幾乎沒有察覺到你媽媽生病的事情,她還是一樣每天和我一起去上班,下班了就回來準備晚飯,然後等我們回來。我那天的確和她吵了一架,她一直怪我沒能好好抽時間陪陪家裡,只知道忙醫院的事,她幾次說出『還不如死了自在』,聽上去不像是氣話。我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才知道她患上『微笑抑鬱症』,竟然還有一段日子了。」




微笑抑鬱症患者不會有很明顯的消極狀態,他們一樣可以笑得十分燦爛,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可是在內心深處,一種非常可怕的念頭早已生根發芽,他們相信死亡才是最終的解脫。「她看上去很積極地配合治療,一兩個月後,我也就放鬆了警惕,沒有想到……」




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生日的那一天,他承諾她早點回家。他買了鮮花,訂了蛋糕,準備了她最愛的CD,滿心歡喜地打開家門,看到的卻是打碎的香檳滿地流淌,她就站在陽台上,許下了她的生日願望。「要是能死掉就好了。」他還記得她說出這句話時微微笑著的樣子,他也還記得不多久後響起的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那天的每分每秒,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眼前的這個男人,該有多麼後悔。




小桑得知母親死訊,是在公司轉正後沒多久。她有著母親身上的倔強,工作壓力對她來說也曾是一種動力。可打擊來的太過突然,二十齣頭的女孩開始質疑這個世界。我的努力真的有意義嗎?我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她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開始責怪上帝這麼輕易地奪取了母親年輕的生命。她最早只是不想工作,後來發現走路也變得好累。當她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連找人傾訴的力氣也沒有了。




很多人不知道抑鬱症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抑鬱從來不等同於憂鬱。每個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這是正常的現象,可抑鬱是一種病,嚴重時,選擇輕生的也不在少數。但是,抑鬱症其實是可以被治好的。那些認為自己生活在黑暗裡的人,只是需要有人陪伴,需要時常有人告訴他們這個世界是多麼美好,而不是輕描淡寫地說「過幾天就好了」、「不要擔心,你可以挺過去的」,這對他們來說,就如同在岸邊對一個即將溺死的人說「加油」。他們需要接受治療,需要和人交流,需要通過各種途徑重塑對生活的渴望。




我很慶幸,我還能幫到一些人。我性溫良,味苦澀,可做觀賞植物,亦能入葯,根莖葉花果都可作藥用。作為一種中草藥,我的抗菌消炎,尤其是抗病毒作用尤其突出,煎湯內服、搗敷外用皆宜。最近研究表明,我也有抗抑鬱、鎮靜的作用,實驗證明我所含的金絲桃苷具有明確的抗抑鬱活性,除直接服用外,穴位注射金絲桃素單體以及穴位注射金絲桃素單體結合捏脊療法治療腦卒中後抑鬱也有明顯效果並且長期治療效果顯著。 




小桑還是幸運的,她的父親帶她來到了這裡。即使她從不走出房門,鄰里的歡聲笑語還是每天都會透過窗戶傳進來。就算她躲在那個陰暗的角落,陽光也能跑到她的面前的地面,死皮賴臉地逗她笑。更重要的是,她有個願意用全部生命換回女兒健康的父親。就算他很少說什麼,只要待在她身邊,就是一種默默的支持。這個男人在用自己的全部努力把父女兩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他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充實,他也在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自己的孩子:因為你的存在,爸爸的生活充滿了希望,你不需要功成名就,你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原來冬天可以過去得這麼快,還沒等到第二場雪,我的新葉就長了出來。




小桑每天做的事情更多一些了,她開始動筆了。聽說,她之前就是一個記者,對於一個曾經以此為生活目標的人來說,寫東西或許是最直接的讓她開心的方式吧。




淅淅瀝瀝一場春雨後,我的花苞長了出來。每當小桑寫的累了,就會出來走走,偶爾走到我的身邊,還會和我說一兩句話。這個女孩,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再一次認識到了母親已經死去的事實。和上一次的兵荒馬亂不同的是,她不再只是質問世界,而是選擇了繼續生活;她不再試圖追隨母親的腳步,而是要為了母親好好照顧自己。



她經過我的身邊,輕聲告訴我:「媽媽最喜歡的,就是雪了。」




我猜,去年冬天的這場大雪,就是這個母親送給自己生病的女兒的禮物吧。她在說:媽媽也一樣想著你。



又是一年盛夏,這對父女離開了。小桑終於知道了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好不容易來這世間走上一遭,怎麼能夠隨便說放棄,何況還有這麼多愛她的人,在等她一點點好起來。喜歡的事就要全力去做,珍惜的人也一定好好守護。她的面前有一條灑滿陽光的路,身後還有一個堅實溫暖的依靠。她很幸福。




我依然長在這棵橘子樹下,不知道我見到的下一個人,會不會知道我的名字,叫做金絲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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