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表達：天主教與服裝流行

最新 04-24

為什麼通常牧師是黑衣，而高層的樞機則是紅衣？除了本身帶有的宗教含義（黑色：苦難、罪惡，紅色：耶穌的寶血等）外，紅色還象徵了位高權重。那為什麼紅色象徵位高權重？是因為在以前技術尚不發達的時候，紅紫色很難提取，而它們的染料是所有染料中最貴的，所以能穿的起紅衣的必定是有錢或有權之人，如此便從服裝上區分出了權力大小、階層高低。

樞機

幾天前， VOGUE公布了這次Met Gala的時尚大片，今年主題是《天賜之體：時尚與天主教的暢想》。宗教是時尚界永恆的主題，也是取之不盡的靈感寶庫，剛轉到Burberry的Riccardo Tisci、杜嘉班納的兩位設計師、John Galliano、已故的McQueen都是處理宗教題材的高手。回想以往大都會博物館的主題「鏡花水月」、「川久保玲：在其間」，這次的主題更具爭議性。剝去時尚夢幻的外衣，時尚與天主教二者共通的有關權利、有關群體的表達也將成為這次展覽給人更深的思考。

五月刊美版VOGUE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大都會博物館第一次策劃宗教時尚展，早在1983年他們便舉辦過一次名為「The Vatican Collections: The Papacy and Art」的展覽，該展在當時大受歡迎。而這次展覽與今年展覽在主題上的不同，也反映出近年對於宗教服飾研究上趨勢的改變。籠統地說，早期宗教服飾研究側重研究服飾本身，更純粹但也更封閉；近年則側重於宗教服飾與（大眾）時尚之間的影響與交流，側重研究關係。

「The Vatican Collections: The Papacy and Art」展覽目錄封面

16世紀基督教宗教改革後，一般信徒擁有了解經釋經的權利，不同觀點的出現一定程度上豐富了宗教服裝的款式、顏色。實際來看變動是很小的，牧師服裝已有800年以上沒有大動過，其他等級也基本如此，而教宗卻是個例外，上一任教宗本篤十六世有至少48套法衣，教宗們有一套自己的「時尚哲學」來反映他們對神對宗教的解釋與態度。

本篤十六世

正如現在為了時裝系列概念上的完整，最基本的遮蔽身體、防寒、舒適度等，已不再是一些設計師首先要考量的因素，服裝作為一類符號其傳遞信息與觀念的功能正被進一步放大。宗教服飾雖不像大眾服裝一般變化靈活，但也始終試圖通過服裝傳遞某些信息，並形成了一系列封閉的屬於宗教內部的等級極其明確的「穿衣法則」。例如肩衣(Mozzetta) 只有教宗、樞機、主教等高層人員才可穿著的。披帶（Pallium）只有教宗和總主教才有資格穿戴，已經被棄用的三重冕（Triregnum）則只有教宗才能佩戴。

本篤十六世穿戴冬肩衣

（紅色天鵝絨鑲白貂皮毛邊）

John XXIII佩戴三重冕

如同天主教有教宗、樞機主教、主教等高低職位一般，時尚體系也是等級十分「森嚴」的。縱使當今民主運動與生產力飛速發展，時尚界上演著一幕幕比其他領域更快的平權畫面，高級定製、高級成衣、成衣的分級原則也依然十分清晰，絲毫不受影響。

Alexander McQueen

Balenciaga

即使一百年前從第二次工業革命1870年到20世紀20年代（高定的黃金年代）這個時間段內，生產力還沒有達到一定高度，當代人所認知的時尚並沒有完全成型，成衣也沒有出現時，時尚的等級制度也依然是明確的。在當時巴黎服裝工會將服裝分為了高定（haute couture）、中定(moyenne couture)、低定(petite couture)等不同等級。

高低級體系的建立有很多規則可循，不只是完整的服裝單從面料也可分出上下。蕾絲、絲絨、綢緞等均是高級面料的代表。以前蕾絲面料並不是只有女性服裝才可以使用，而是深受男女老少喜愛的，這一傳統目前在天主教內被很好的保留了下來，一些重要場合便會穿搭有蕾絲裝飾的服裝。

巴黎盧浮宮中掛著一幅由Hyacinthe Rigaud為一位主教畫的肖像畫，畫中主教上衣下擺的蕾絲花邊便極為顯眼。畫中這人是雅克-貝尼涅·博須埃（法語：Jacques-Bénigne Bossuet)。他是主教，是法國史上最有名的演說家，也是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宮廷佈道師，他主張君權神授和君主的絕對統治權力。畫中Riguad通過對蕾絲等其他華貴材質的描繪，不用語言便清楚傳達了博須埃社會地位、經濟能力、審美情趣、思想觀念等等抽象信息。

Portrait of Jacques-Bénigne Bossuet, Hyacinthe Rigaud, 1702

除了材質，顏色同樣能辨別身份顯赫與否。如全白色法衣在羅馬教廷內只有教宗才能穿著。而開頭提到的紅色象徵身份顯赫，在弗拉芒畫派領袖Jan van Eyck的那張著名的《羅琳大臣的聖母》（Madonna of Chancellor Rolin）上就很好體現出來。畫中聖母穿得就是一襲紅袍而且在袍子邊緣裝飾了各式寶石，至尊地位不言自明。

Madonna of Chancellor Rolin,

Jan van Eyck, 1435

寶石裝飾細節

直到現在在羅馬名為Via Santa Chara的路上（Via是「路」的意思），擁有超過200年歷史專門為教宗定製服裝的裁縫店Gamarelli，依然會存放教宗專用的紫色紅色綢緞面料以及各式金線，以備不時之需。當然現在的教宗崇尚節儉樸素，服裝豪華程度、造價等方面已經大不如前，現在教宗一套法衣的價格在600到3000歐不等和一套高級成衣的價格相當。

Gamarelli

而舊時非宗教的通過顏色表明身份的典型例子如文藝復興早期畫家Piero della Francesca為當時烏爾比諾領主、著名藝術贊助人蒙特費爾特羅（義大利語：Federico da Montefeltro）畫的肖像畫，畫中蒙特費爾特羅公爵便全身著紅衣來彰顯自己的地位與實力。

Portrait of Duke Federico da Montefeltro of Urbino, Piero della Francesca, 1470

服裝如同身份識別的工具，一些情況下我們在穿搭時並不只參考美這一條準則，同時也會顧及到穿搭是否與所要參加的社會活動相適應，比如參加面試或者參加宴會，再如參加相應禮拜儀式、慶典等等。所以一些時候，穿搭並不是自由的，它並不服務於表達自我，而是為了滿足某種大眾預期或者符合某些既定規章條例。宗教服飾嚴格的等級制度很好地驗證了這一規則。

老佛爺Karl Lagerfeld心目中

最「時尚」的教宗Pius XII

扯遠一些，當代時尚領域中Andrew Weitz就是一位熟練運用服裝穿搭來滿足大眾預期的一流造型師（他的客戶包括特斯拉的創始人Elon Musk）。服務於各行各業的精英、大鱷的他，日常的工作內容很大一部分就是幫助別人通過穿搭來彰顯權威、給人留下成熟穩重帶有精英感的印象。

Andrew Weitz

前幾年一些品牌劍走偏鋒，讓教宗來帶貨。畢竟背後有12億教眾，影響力不可小覷。前教宗本篤十六世在位時腳上的紅色皮鞋便由義大利本土鞋履品牌GEOX免費提供。這也是當今時代，教宗在生活中僅有的幾件彰顯其地位與權力的單品（紅色）。如今服裝流行與宗教在權力表達上又裹上了一層商業的影子，二者關係變得更加複雜。

GEOX 提供的紅色皮鞋

國土面積僅0.44平方公里黃金儲備量卻有逾100噸的梵蒂岡作為一個國際大財團，在時尚業內的影響不再只是作為靈感來源這麼簡單。今年2月樞機 Gianfranco Ravasi與Donatella Versace和Anna Wintour共同出席了在羅馬舉辦的一個時尚活動為大都會博物館的展覽預熱，三位權力巔峰的會面，或許會讓未來宗教在時尚界的體現變得更豐富。

左側三位

當然近些年宗教與時尚二者之間文化交流越來越頻繁，交流的結果並不全是理想的，Versace曾被迫在義大利境內召回一批印有"the devil made me do it."字樣的服裝，原因是穿有該服裝的女孩們受到了宗教激進分子的死亡威脅。

Versace AW13

80、90年代緊身風潮盛行，女性通過展現身體線條來彰顯自己的美。今日境況則有所改變，T的主編Naomi Fry在之前一篇文章中就提到誰成想如今宗教服裝般寬大的，好像修士服裝一般的時裝會在女性間風靡。以Celine為首的一批大女人著裝，成為了新時代審美的代表。這類服裝通過去除身體線條的處理表現出了另一種性感，而此前的性感則似乎一定與凹凸有致的身形曲線有關。

CELINE SS18

同時這些服裝也成了新時代權力套裝的代表，這些權利套裝不再是工藝複雜，充滿各式刺繡、寶石，顏色艷麗的華服，而是各式剪裁流暢、黑色、灰色為主的即現代人所謂的簡約大氣的款式。教宗在此前也曾向教廷高層喊話，呼籲不要穿著奢侈品不要開豪車等等，某種程度上順應了時代需求。服裝作為宣揚權力的工具，通過直觀的視覺符號不斷給我們傳遞信息，而通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這些符號的意義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在權利的表達上，宗教與時尚不斷進行著碰撞，二者如何相互影響導致流動與變化這個話題將在未來被不斷討論下去……

- Fin -

主編：憶菲（Yifei）

執行編輯：VeyWang

藝術總監：高進

You may want some further Reading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