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動物圖案

知識 04-24

敦煌石窟壁畫中表現了眾多的動物形象。這些動物大多描繪於佛教故事畫、經變畫中，也有的出現在藻井、邊飾、龕楣等圖案構成中。這些動物形象從表現內容上來看，一大類是現實生活中的動物，如虎、獅、鹿、猴、牛、馬、羊、狗、駱駝等走獸，孔雀、鴕鳥、鴿子、鸚鵡、仙鶴等飛禽，魚、鱉、蛇等水族和爬行動物；另一大類是富於神話色彩的、通過想像創造出的祥禽瑞獸，如龍、鳳、翼馬等。從表現手法上來看，這些動物的造型和色彩都運用了裝飾化的手法。以熟練的線和筆觸作為造型，平面處理，誇張動物的形體和動態，形象的變形和擬人化，色彩的概括、強調和象徵性……在寫實的基礎上，特別突出裝飾形式美感。因此，我們可以把敦煌石窟中所表現的這些動物形象，看做動物圖案，從裝飾藝術的角度對其進行整理、研究、學習和借鑒。

敦煌早期（北涼、北魏、西魏、北周）石窟中的動物圖案重視「寫意傳神」。與當時壁畫整體風格一致，線條疏朗、用筆豪放、造型簡約生動，不拘泥於細節，而是重視表現動物整體的形態、動態，用概括誇張的手法突出特點和增加藝術表現力。從早期敦煌石窟壁畫中的動物圖案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先秦瓦當、漢魏墓室壁畫、畫像磚石上刻畫動物形象的傳統手法。在敦煌石窟中，最早的動物圖案出現在北涼275窟《屍毗王本生》壁畫中，表現了鷹和鴿子的形象，造型十分簡約。石窟中大量出現動物圖案自北魏始，這一時期的本生故事畫中表現了豐富的動物形象。如北魏254窟的《薩埵太子本生》壁畫中，用誇張變形的手法刻畫出形體瘦削的餓虎；北魏257窟的《九色鹿本生》壁畫中，用大塊面剪影平塗手法突出身姿挺拔、神聖高貴的九色鹿王。西魏、北周洞窟形制有所變化，出現了覆斗頂窟，壁畫的內容也進一步中國化，佛教的題材與中國傳統神話故事糅合在一起。如西魏249窟，覆斗頂窟的四披上描繪了氣勢宏大的東王公、西王母出巡圖，在畫面中，有飛翔在天上的龍、鳳等神異動物，有賓士在山巒林莽間躲避著獵手的野生飛禽走獸。兇猛的老虎、警覺的黃羊、壯碩的氂牛、敏捷的奔鹿、嚎叫的野狼、覓食的野豬……各種活靈活現的動物共計三十餘種。這些動物圖案造型簡練，線條流暢，筆觸蒼勁，寥寥數筆既畫出了準確的形體特徵，又突出了瞬間的動態感覺，可謂傳神之筆。西魏285窟的壁畫中則集中表現了優美又富於裝飾感的禽鳥形象，內容有孔雀、鸚鵡、鴿子等，都是佛教中象徵祥瑞、莊嚴、高貴的珍禽。這些圖案裝飾在窟內南北兩壁排列的佛龕龕楣上，用左右對稱式的禽鳥配合忍冬植物，構成組織嚴整、色彩和諧、精美典雅的龕楣裝飾圖案。

敦煌盛期（隋唐）石窟中的動物圖案，從簡約俊逸轉向寫實細膩，這與當時的審美與時代風格相一致，也與壁畫主題內容和構圖形式的演變有著密切的聯繫。隋唐時期，敦煌壁畫的主題內容不再是橫向自由構圖的本生故事畫，而是大型的以中軸線左右對稱的經變畫。本生故事畫往往取材於印度神話、民間傳說，重點表現故事情節，動物形象往往是畫面的主人公，如「九色鹿本生」、「猴王本生」、「象王本生」等。因此動物形象在畫面中位於突出的地位。而隋唐的經變畫描繪佛國凈土莊嚴之景，重點表現整體場面，動物形象體積較小，是畫面中的局部點綴。這一時期的動物造型更多來源於現實生活。因此描繪得十分寫實和具體。這一時期主要表現的動物有馬、駱駝、牛、驢、大象、禽鳥等。藻井圖案中也巧妙地穿插著飛禽、奔兔等動物形象。總體來說，隋唐時的敦煌動物圖案造型結構準確，細節豐富，形象飽滿雄健，色彩也較為寫實，體現了盛世的氣象。

敦煌晚期（五代、宋、西夏、元）石窟中的動物圖案，在表現內容上貼近生活，在表現形式上更加重視線條的運用與變化，細節也更加具體。色彩上比較單一簡潔，但用線流暢，結構準確。這與宋元時期中原地區整體繪畫風格重視線描、重視精微細緻的寫生等特點也有內在的關係。宋元石窟中還有大量動物圖案作為藻井、邊飾結構中的一部分而出現。如宋代的團龍藻井，雙龍藻井、團鳳藻井、龍鳳藻井等，以龍鳳等神異動物作為井心裝飾，結構嚴整，造型動態都很精到。還有一些祥禽瑞獸與雲紋、卷草紋、花卉紋組合在一起，作為藻井的邊飾。如榆林窟第3窟和第10窟均為西夏石窟，窟頂藻井邊飾中出現了孔雀、鸚鵡、鹿、天馬、麒麟等，穿插在豐滿流暢的卷草紋中，背襯流雲紋樣，動物以線造型，線條清秀而不失勁健，簡練概括中又突出了關鍵特徵與細節的刻畫。飛禽似振翅翱翔，走獸似奮蹄賓士，姿態生動，為整幅藻井增加了動感和氣勢，是晚期敦煌動物圖案的精品傑作。

縱覽敦煌歷代石窟中出現的動物圖案，可以看出雖然這些動物形象是依託佛教內容和佛經教義思想被表現出來的，但其塑造的根本還是來自自然與生活。歷代畫工通過對生活中千姿百態的生靈的細微觀察，把握住它們的獨特美感和鮮明特徵，加上藝術的美化、誇張與想像，創作了活靈活現、精美動人的動物圖案。這些動物圖案也體現了中國古代動物畫的風格流變，不同時期的敦煌動物圖案，與當時中原地區動物畫的表現形式和風格氣度保持著一致的面貌，說明了民族化和對傳統的繼承已經深刻地融入了敦煌藝術的方方面面。對敦煌歷代動物圖案這一專題的整理、研究和借鑒，可以有助於當代的畫家、設計師在動物題材的創作和表現上繼承學習傳統，不斷發揚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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