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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媽去上學了,其實她去坐牢了

我媽媽,她去坐牢了

(閱讀需要約10分鐘)

文/九蘇

2012年的夏天,我12歲,小學畢業升初中,以六分之差沒有考上本校的初中,這意味著我們得現在就開始尋找二個月之後要就讀的初中。

這對於我交際甚廣的爸爸來說,不是難事。

我在輕微的難過之後,疑惑我媽媽怎麼沒有失望、難過或者責備我,她一向很關心我的成績,教導我向成績優秀、性格開朗的同學學習。

從學校回家之後,我的媽媽也沒有在家,她經常不在家,和我爸爸在礦上做事。

我和弟弟一向都由我姥姥照看。

我們家在山西臨汾有好幾個礦,我爸爸是這一帶很有名的礦區老闆。

他很忙,偶爾我們一起去礦上的時候,總是隨行20多個年輕的叔叔,除了開車,還有平時陪他打牌的。

我們在礦上的時候,好幾個叔叔負責陪我們玩,他們說,他們開的車都是爸爸送的,一百多萬。

我爸爸是湖北竹山人,爺爺奶奶都是農村人,他初中沒有上完就去山西臨汾闖世界,由於身強力壯、頭腦精明很快由隨行小弟成為自己開礦的老闆,當然,這也與他和身為臨汾本地人的媽媽結婚之後,我姥爺的大力提攜離不開。

爸爸經常都要回老家看望爺爺奶奶,給老家送一些實用的東西,每次都老家的時候,都是隨行十幾輛車,浩浩蕩蕩,爸爸覺得那樣很風光。

實際上他也並不陪爺爺奶奶多聊天,而總是在酒店裡打牌。

我爸爸很愛打牌,除了在礦上做事,我見到的爸爸總是在打牌。

當然,他也很愛我和弟弟,送我們上昂貴的私立學校,給我們很多錢,自己去買吃的,所以,整個小學六年,我又黑又胖,虎背熊腰,零食成癮。

我媽媽很漂亮,別人都說她很漂亮,我只知道她的皮膚白皙,我弟弟皮膚也很白,只有我像我爸爸一樣黑。

我媽媽生我的時候只有十六歲,以至於在我10歲以後,別人都以為她是我的姐姐。

也就是說我12歲的這個小升初,我媽媽只有28歲。

這個春天,我們家又在內蒙開了好幾個礦,爸爸媽媽都過去看新的礦區了,這些,我是從叔叔們捎回來的風乾牛肉、內蒙奶片上得知的。

可是,過了兩個星期,媽媽竟然還沒有回來,也沒有打電話問考試情況,這和平時不一樣。

問了姥姥,才知道,媽媽去迪拜學習經濟管理了。

哦,媽媽一定是考前走時沒有給我說,怕影響我考試,我在心裡暗想,同時繼續愉快地吃喝玩樂。

整個暑假,我都沒有見到媽媽,我7歲的弟弟有時候就要找姥姥給媽媽打電話。

我很成熟的安慰他,告訴他媽媽要學習,咱們不能打擾她,她放假的時候就會回來了。

我帶弟弟去肯德基吃漢堡喝可樂,去茶餐廳喝早茶,去電影院看電影,去KTV唱歌,去游泳館游泳,我爸爸中途回過一次家,給我們很多錢以及隨便刷的卡。

我和弟弟都等媽媽回來,我想讓她看見雖然我學習不好,但我情商夠高,生活能力強。

八月暑假結束的時候 ,爸爸和司機帶我去北京一所外國語學校報到,校園高大上,同學都是新的,安排好宿舍以後,我們一起在飯店吃飯,爸爸給我兩萬塊錢,囑咐我好好學習,我的手機寄存在老師那裡,有什麼事情給他打電話。

我努力適應新環境,努力學習我很不擅長的數學,不得不說,北京的教學進度很快,我試圖追趕,總也無功而返。

這段時間我常常很失落,還沒有交到新朋友,舊同學都不知所蹤。

周六日,別的近一些的同學都回家了,只有我和幾個外地的同學留校,校園裡很冷清,我嘗試著給媽媽打電話,都是停機狀態。

我給爸爸打電話,他在忙,有時候叫司機來學校看我,我們一起去外面吃飯,我問他我媽媽的情況,什麼時候回來, 是不是換了新號碼,他表示並不知情。

我突然疑惑起來,難道媽媽去學習他們都不知道嗎?

疑惑的時間長了,我就問爸爸,他說,小孩子好好學習,不要操那麼多心。

他們都不像我姥姥說的那樣,說媽媽去迪拜學習了,而是一副不想提起來的樣子。

可是我現在很需要媽媽,我在新環境中並不適應,升入初中緊張的生活節奏讓我應接不暇,我的數學成績更加糟糕了,我對周六日的留校非常傷感,我想讓媽媽周六日接我外面住,就像我上小學是那樣。

我越來越不開心,給爸爸打電話的次數增多了,爸爸也由原來的安慰變得不耐煩起來。

他往留給我的卡里打錢,派司機叔叔過來陪我吃飯。

但這些,都阻止不了我越來越暴躁,越來越敏感,同學間的摩擦,老師的批評,讓我越來越不想學習。

後來,我在電話里和爸爸吵架,說自己不想在這裡上學,周圍的一切都不好。

整個初一,無論是暑假還是寒假,媽媽都沒有回來,我想,即使是多麼嚴格的學校都會放假的呀,難道媽媽都不想念我們嗎?

別人都不告訴我媽媽具體的情況,疑惑一直在我心裡。

追問姥姥,媽媽到底上的什麼學,多會兒放假,那個學校的地址在哪裡,但是姥姥都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我的厭學情緒,初二的第一個學期結束以後,爸爸送我去新加坡的一個私立學校讀書。

司機二條叔叔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算是陪讀,他會做飯,當我不想在學校住的時候,他會在房子里給我做好飯。

但我更希望這個人是我媽媽。

新加坡的空氣很好,景色很美,初來的新鮮感消退之後,我重新努力融入這個陌生的環境。

這所私立學校沒有國內管理嚴格,不要求必須住宿,我經常一個人在學校外面走走看看,自覺比國內自由了很多。

我還是常常想念媽媽,做夢的時候回見到她,雖然她常常都在礦上,但是她仍然是最挂念我,陪伴我最用心的那個人。

比起北京那些一本正經、循規蹈矩的學子們來說,這兒的同學更有趣,他們更潮。

我很快有了一些朋友,我們常常一起去宵夜、喝啤酒,在這個最易躁動的年級,我空前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有一天晚自習後,我回去租住的房子,經過那個小花園的時候,繞進去在長椅上坐下,安安靜靜地看星星,分辨哪個方向是我的家鄉。

這時候,我聽見二條叔叔的聲音由遠及近,周圍很安靜,話筒里可以聽見爸爸的聲音。

他們好像在商量什麼,說是北京早就不方便了,又去了老家湖北竹山,但千躲萬躲,今天早上一早還是出事了,直接被抓,現在形勢太緊張,千萬不能讓我知道。

我安靜地蜷縮在公園的長凳上,二條叔叔沒有發現我,打完電話他就走了。我愣愣地想了半天,會是什麼事呢?有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升騰。

我感覺和我媽媽有關,我必須要問個水落石出。

一回去,我就問二條叔叔他打的電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和我媽媽有關係。

不出所料,他一口否認,堅決不承認,還一本正經的安慰我,我姥姥說得對,我媽媽就是在讀書,讀完以後就可以獨自成立公司,礦區就可以發展成更大的規模了,爸爸就是沒有文化,才導致發展慢的。

我差點就相信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他們通話時說過上了湖北十堰的報紙什麼的,我靈機一動,在手機百度上查找了湖北十堰的近期新聞。

其中,一條新聞出現的很頻繁——山西臨汾礦區老闆在湖北十堰包養情人,妻子請人教訓小三,不慎失手使小三致死,經過一年半的追蹤,XX日終使犯罪嫌疑人落網。

這條新聞像重鎚一樣擊打著我的心,我覺得自己呼吸不過來,手抖的厲害,全身都不停地抖了。

我希望這個新聞和我們沒有關係。

我沒有穿鞋,闖進二條叔叔的卧室,指著手機上的新聞,語無倫次、嘴唇顫抖著問他這個新聞是不是我媽媽出事了?

二條叔叔是否認的,但是他的眼神是遲疑的,是驚嚇的,是熟悉這個事件的樣子。

二條叔叔始終不承認,我給我姥姥打電話,姥姥在電話那頭哭得很傷心,她咬牙切齒地咒罵我爸爸,她讓我和弟弟都要斷絕和我爸爸的關係,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害了你媽,姥姥的聲音絕望而悲愴,我淚流不止,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放下姥姥的電話,我給我爸爸打電話,我無知覺自己的聲音變得那麼尖利,尖利的像一把刀,我恨不得飛回去抓住爸爸問個究竟。

我一發出這樣尖利到變形的聲音,爸爸便掛了我的電話。

我憤怒極了,光著腳在屋裡走來走去,將周圍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我想毀掉這個世界。

好幾天我都沒有上學,我要回國,二條叔叔表示不行,爸爸不接我的電話,姥姥一接電話就是哭到撕心裂肺,我像一隻憤怒而絕望的困獸。

第三天,我的好幾個朋友都來房子里看我,給我帶來一些好吃好玩的東西。

而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的困境,強裝笑顏。又去上學,一邊上學一邊想像,我的媽媽會經歷什麼樣的生活,去了牢房裡是不是很多人會打她?

我不能自己安靜下來,一安靜下來,滿腦子都是血肉橫飛,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場景,能把自己嚇到突然大哭。

這一年,我十四歲。

不知道算不算緩解壓力,後來,我和我的朋友們一下課就去夜店,我非常迷戀那種喧囂,那種不孤單,那種被人包圍的安全感。

同時,我開始嘗試大麻,它能讓我忘卻煩惱,遠離對我媽媽的擔憂。

在新加坡的一年,我沒有回過國,過年也沒有,爸爸只給我打錢,不接電話,也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的問題。

但是,我恨他。

我在腦海里一點一點的回憶他從小從來沒有給予我的陪伴,他從來都在酒店裡,都在牌桌上。

他是一個人渣。

初三下學期,我因為將大麻帶入校園遭到別人的檢舉,證據確鑿,我被校方退學。

這一次,二條叔叔再也沒有理由將我留在新加坡,所以,我們很快回國了。

回家,回臨汾,我家的四層樓,它們矗立在那裡,一點沒變,但是,真是物是人非。

家裡,我爸爸一如既往的不在,然,已經有了新的女主人,一個年輕妖艷的女子,抱著一個小孩兒,我衝上去,和她扭打在一起......

二條叔叔拉開了我們。

他說,你已經有兩個弟弟了,他迅速地看我一眼,你還是叫她阿姨吧。

啊呸,我只想去拿刀殺了這個阿姨,我替我媽感到恥辱和憤怒。

初回家的我像個瘋子一樣在家裡亂打亂砸,二條叔叔被我咬傷以後,打電話叫回了我爸爸。

爸爸的車在門口停下來,隨同下來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子,看著他們走近,我覺得自己的心是那麼疼,它們在我的胸腔里突突的跳著,我彷彿只剩下這一顆心了。

我蹲在地上,彷彿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

後來,我拉著自己的行李去了姥姥家,姥姥的眼睛都已經哭壞了,比一年前蒼老了很多,她說,我已經有四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了,媽媽出事以後才知道,早就有的。

回國的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沒有上學,我住在姥姥家,姥姥和我小姨讓我去找我爸爸,和他吵鬧,讓他不得安寧。

我給爸爸打電話,歇斯底里的和他吵,罵他, 爸爸就掛了我的電話。

這一年,我十五歲。

我也想吵架罵人都解決不了問題,斷絕關係也不能幫助我找到媽媽,我也想平平靜靜地和爸爸談談,想辦法把媽媽救出來,因為,他比我姥姥和小姨更有辦法。

但每一次平平靜靜的開頭之後,都控制不住的喊叫起來,我就像個神經病一樣上躥下跳,咒天罵地。

我爸爸也和我吵,他說又給我找好了學校,讓我去上學。他說,所有的辦法都想了,所有可以花錢的地方都花了,就連懷孕的辦法都用上了。所以,媽媽躲在北京的那段時間就是因為懷孕才沒有被抓的。

所以,我還有個帶著目的出生的親妹妹。

只是因為現在的執法太嚴格,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

至於為什麼背棄媽媽,還有別的女人,我爸爸回答的特別理直氣壯,這是我的生活,我要過好我的生活,我們首先要為自己負責。

看來,他就是這麼自私涼薄,我想不出更多的言語回復他。

我只能暴跳如雷,呼天號地,我不敢去打我爸爸,他的眼神告訴我,如果我侵犯了他,他會一腳把我踢飛,是吧,他有那麼多孩子,我算老幾?

我早已對他直呼其名了,我問他有沒有愛過他的女兒我,他說,從小到大,都給我和弟弟吃好的穿好的,這不就是愛嗎?

我對他提要求,讓家裡的別的女人走,我就回家,我就上學,他說這是他的生活,我應該學會和她們友好相處。

他的霸道成就了他的事業, 他的霸道讓我們所有的人都對他毫無辦法。

我想到了那樣一句話,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我媽媽被關在湖北孝感的監獄裡,判了以後,我和小姨一起去看過她,她不肯見我們,遠遠地,我看見她胖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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