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特朗普，聰明點！

要減少美國的貿易逆差，有沒有比提高進口關稅更好的辦法？很多經濟學家的答案都是「有」。他們建議的方法中有舊有新，有些還略顯奇怪。特朗普政府的關稅攻勢引發了人們對全球貿易戰的恐懼，讓所有這些方法都重獲關注。

凡是專長於貿易的經濟學家（不論左派還是右派），他們大多同意特朗普總統的說法，即龐大而持久的美國貿易逆差是一個問題，對於那些因進口而失業的美國工人而言尤其如此。但貿易專家們也表示，特朗普認為逆差必然是貿易夥伴在作弊的跡象，這種觀點是錯誤的。例如，墨西哥對美國貿易有順差，但它在經常賬戶中對全球貿易卻是逆差——經常賬戶是衡量貨物和服務貿易的最直白的標準。

新構想

用以替代高關稅的構想有很多，例如大量購買外幣，以降低美元價值，從而使美國產品更具競爭力；再比如巴菲特長期以來一直建議，應該要求進口商在進口商品時購買許可證。

最新也是最吸引人的建議之一，就是收取市場准入費。這實際上是一種稅，將適用於所有外國資金購買美國資產的行為（可能不包括外匯交易，以避免與華爾街爭鬥）。稅率將設定為0.5%——足以阻止投機資本的流入，但不會阻止對工廠等長期資產的外國投資。該建議旨在引導資金從熱錢投資轉向購買美國的商品和服務。美聯儲將負責管理該准入費，根據需要增加或降低收費標準，並一直保持到經常賬戶恢復平衡狀態。

這個構想由已退休的世界銀行顧問約翰·漢森(John Hansen)提出。「繁榮美國聯合會」(The Coalition for a Prosperous America)是一家代表受到進口威脅的公司和工會的組織，該組織2017年表示支持收取市場准入費。漢森說，聯合會的代表在2018年3月中旬與國會工作人員會面多達130次，進行了反覆討論，吸引了國會的強烈興趣。中間派機構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的高級研究員約瑟夫·加格農(Joseph Gagnon)說，這個構想可能會成功縮小貿易逆差。他說，它的一個優勢就在於「在國際法框架下完全合法。」工會支持的經濟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的羅伯特·斯科特(Robert Scott)也表示支持。然而，大型銀行機構可能會反對，而公眾也可能會因為進口成本更高和加息而不喜歡它。

誰是特朗普口中的騙子？經常賬戶餘額佔GDP比重，2017估計值（藍色條形體代表對美國擁有貿易順差的國家和地區）數據來源：貨機貨幣基金組織，美國人口統計局

其他構想直接針對美元的強勢，後者讓美國的商品和服務更加昂貴，從而危害國內生產商。加格農和彼得森研究所聯合創始人弗雷德·伯格斯滕(Fred Bergsten)建議，在美國出現巨額貿易逆差的情況下，美國財政部應該果斷干預外匯市場，以降低美元的價值。加格農說，這個策略最終應該會為政府賺些錢，因為當美元匯率達到貿易平衡水平時，在此過程中獲得的外幣將會有更大的美元價值。

自從巴菲特於2003年首次在《財富》雜誌發文提出後，他的進口許可證理念便引起了許多經濟學家的關注。這個構想與支持碳排放交易的理念基本相同。企業將根據其出口價值來獲得進口憑證，然後可以將憑證出售給其他公司。該系統會造成進口價格上漲，從而壓制進口。

米德爾伯里學院的經濟學家戴維·科蘭德(David Colander)觀察到，巴菲特的計劃也類似於蘇聯曾在幾十年中用來維持稀缺硬通貨的對等貿易(countertrade)做法。在這種類似易貨貿易的安排中，每一項進入蘇聯的進口都必須與出口平衡。這個體系非常笨重且官僚化，但確實保證了蘇聯從不缺少美元和其他主要貨幣。

巴菲特計劃的一個變種被稱為「補償式自由貿易」(compensated free trade)，由弗拉基米爾·馬什(Vladimir Masch)設計，後者曾是蘇聯的計劃官員，1972年移民美國，後來在貝爾實驗室工作。該構想沒有將責任推給企業，而是要求貿易順差國家的政府在超過目標順差水平後對美國進行補償。美國可以單方面設定補償支付的水平。

眾說紛紜

貿易戰的威脅正在讓一些曾顯得荒誕的想法看起來相對合理。馬什說，曾經有人告訴他，補償式自由貿易在政治上絕不可能行得通，但那是在特朗普上台之前的說法了。「在政治上，永遠不要說不可能，」他說。利維經濟研究所(Levy Economics Institute)所長迪米特里·帕帕迪米特里歐(Dimitri Papadimitriou)同意馬什的說法，認為這些想法在這個時代顯得更為合理。「我懷疑巴菲特式的想法現在被接受的可能性會更大些。它們肯定比特朗普剛剛簽署的行政命令更可取，危險性也更低。」

這些構想中，有很多都會帶來一個麻煩，即政府的干預必然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後果——例如走私活動急劇增加。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高級研究員布拉德·塞斯特(Brad Setser)說，在任何時候，被迫平衡進出口均會剝奪美國政府的選擇權。外國人用來購買美國商品和服務的美元不可能被用作其他項目的融資，比如美國的大型基礎設施項目或其他投資等。

布拉德·塞斯特(Brad Setser)

塞斯特說，幸運的是，有一些已得到證明的方法可以通過不那麼極端的方式縮小貿易逆差。他主張修改稅法，以壓制離岸外包，並追究那些真正在作弊的外國貿易行為，例如盜竊知識產權等。

塞斯特和達特茅斯學院經濟學家道格拉斯·歐文(Douglas Irwin)等人認為，實現更均衡貿易的最快途徑是縮小美國的預算赤字。預算赤字迫使美國更多地從國外借錢，因為國內儲蓄不足以支付政府支出和其他需求。貿易逆差不過是向國外過度借貸的另一面。

專家們表示，特朗普在2017年底簽署的1.5萬億美元減稅法案只會讓美國的貿易逆差更加嚴重。它刺激了美國已經很火熱、失業率僅為4.1％的經濟，肯定會吸引更多的國外進口。

許多經濟學家表示，事實上，現在不是努力減少美國貿易逆差的最佳時機。如果美國政府削減了一些產品的進口量，已經在全力運轉的美國工廠將無法滿足國內需求。美國談判代表與真正不公平貿易做法的對抗仍然很重要，因為它們會損害個別行業，但現在總體貿易差額的急劇下降可能會刺激通脹。所以，雖然更好地平衡貿易流量的想法有很多，但特朗普現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可能就是……什麼都不做。

撰文：Peter Coy 編輯：陳木青、齊宇琨 翻譯：融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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