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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養兒子父親把我和母親趕走,帶男友回家母親立馬翻臉:他是你哥

每天讀點故事簽約作者:大荒邪魅一笑 | 禁止轉載

江粵離開後的時間裡,我開始聽直播。我試圖在密密麻麻的聲音里尋找一個和江粵相似的,我想聽他背傷寒論,想聽他說情話。

我真的找到了。可那是個很無聊的主播,他嗓音低沉地讀詩。他讀「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他說,如果相愛的人和你分開了,或許是出於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呢?你最好常常思念他,他也會在江水的下游思念你。

「好。」我說,「我會常常思念你,你也要記得思念我,江粵。」

1

我在父親的診所見到他。

黑,瘦,其貌不揚。他拘束地坐在沙發旁側的凳子上,活像只精怪的猴子。他媽就坐在我爸正對面低聲懇求,她說:「葉大夫,你帶帶江粵,他是個好苗子……」

我爸沉默了一會,說,「好。」

我不知道那個乾瘦的中年女人是怎樣從一個八歲的孩子身上看出了「苗子」,可我知道,江粵跟我結下仇了。

他在第二天就堂而皇之地搬到我家,和我的卧室相鄰。他還穿著舊衣服,身上有股說不出的味道。他就站在我卧室門口,臉上掛著討好的笑。他說:「妹妹,我叫江粵。」

誰是他妹妹!我簡直要氣炸了,只好大聲沖他吼:「呸!沒有爸爸的小混蛋!我才不是你妹妹!」

這話我是聽我爸媽說的。昨晚他們打了一架,透過那扇永遠留條縫隙的門,我看見他們撕扯對方的頭髮,還聽見我媽聲嘶力竭地哭喊:「王八蛋你不是人!你寧可要那個沒有爹的小混蛋也不要你親生女兒!」

——這是我恨江粵的源頭。

死板的老中醫想兒子想瘋了。七年前,他把剛滿月的我送到河北;七年後,為了一個可以接過中醫班的男孩子,他又想把我送走。

他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我什麼都知道。

江粵的臉上漸漸顯出受傷的神色,我只覺得痛快。於是我笑了一聲,用力甩上卧室的門。

江粵很知趣。自從那天我罵了他「小混蛋」之後,他再也沒來主動找過我說話。可我半點也不高興——很多時候,爸爸可能喜歡他更多一些。

雖然我覺得不管怎麼樣,我才是他葉堂吉的親生女兒。

我是在背傷寒論時候發現的。在學醫這方面,爸爸對待我們堪稱苛刻。同樣的篇目,我們都不會背,細細的竹鞭敲在手上說不出的疼。挨完打後,我偷偷瞥了一眼江粵的手。他的手也腫了老高,不過還是比我輕一些。

挨完打,我們一起走出診所。正是黃昏時分,可外面的天還好亮。我想回家,卻看到江粵轉過頭看了一眼爸爸。那樣複雜的眼神,像是渴求,像是怨恨,像是我無數次看向爸爸的眼神。

按理說,我還這麼小。這麼小的人,怎麼會知道心痛呢?可就在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疼極了。

「江粵,你疼嗎?」我忽然這樣問他。

「疼。」

「我也疼,很疼。」我輕聲回答。

2

這不是我第一次挨打,卻是第一次這麼狠。右手心棱出來血色的條條,大半夜疼得人抓心撓肺,簡直睡不著覺。我只好翻起身來去找冰袋。

不知怎麼的,我居然在拿冰袋的時候想起江粵,就多拿了一個。

「江——」我正將手落在江粵的門上,門卻從裡面被拉開了。爸爸從門裡出來,看到我,他很明顯愣了一下。他粗聲粗氣地使喚我,「葉鑒,回去睡覺!」男人的手落在我後背上,大力地推搡我回到我的卧室。可就在那短短的一霎,我看到了江粵書桌上的雲南白藥和棉簽。

我覺得我像個傻子。

我怎麼會跟江粵同病相憐呢?他沒有爸爸,可他有個半夜會替他上藥的好師傅。我有爸爸,我有個半夜寧可給別人的孩子上藥也不肯看看自己女兒傷口的爸爸。

我更加不喜歡江粵了。

他在我家的兩年里,我爸媽時常吵架。我見慣了男人猙獰的面孔,見慣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哭號,也見慣了毫不留情砸在對方身上的拳頭。

老實說,我學醫是沒有任何天賦的——哪怕我真的花很大的心思去背傷寒論。那些晦澀的詞句在舌尖跳躍,可當我站在我爸面前時,我還是一個字都背不出來。我們一同在診所里,十一歲的江粵能摸著病人的脈聲音清朗地告訴爸爸「這是沉細脈」,能看著病人的舌頭說「舌質淡白,有裂紋,病人有失眠的癥狀」。而我,抓藥都還沒認清那百十來個裝著草藥的斗子。

他不想要我了——我是說葉堂吉,我親爹。

那是個混亂的晚上。我爸帶著我到我媽跟前,語氣篤定,「葉鑒不是學醫的苗子,家裡條件也有限——送她去河北吧。」

「到她姨媽那裡?」我媽反問。

「是。」

我在短短的一瞬間手腳冰涼,難受,卻流不出眼淚。我想逃,又不知往哪裡逃。河北帶我的是姨媽,她拿我當心肝兒疼,可我的至親不肯要我。我走向門口,想躲開這個惡毒的大人。

我看見了江粵。

他就穿著拖鞋站在門口,看到我轉頭,他的嘴唇蠕動著叫我,「葉鑒,你……」欲言又止。

我的眼淚「唰」地就流下來,走到他面前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江粵在踉蹌了一下後狠狠栽倒在地上。

如果絕望有盡頭的話,我想那是母親的盡頭,也是我的盡頭。

奪門而出的那一刻,我媽說:「離婚吧,葉堂吉。」

3

縣城很小,可是遇到一個人很困難,所以我再次見到江粵的時候已經是高中。那時候他十七歲,我幾乎沒認出來。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黑黑瘦瘦的模樣,變白了,也變得帥氣了。

那是學生會查衛生。

我在擦玻璃,他走進來,身後跟著的女生手裡拿著小本子。女生摸一下黑板,記上,摸一下窗檯,記上,又摸了一下玻璃。她說:「扣分,玻璃沒擦乾淨。」

「葉鑒?」有人這樣叫我。他的聲音里有疑問和不可置信,我下意識回頭,看到那張稍微有點熟悉的臉。

「是我。」我這樣回答。

江粵拿過那個小本子塗掉了上面扣的玻璃分,他仰頭看著我,似乎想說什麼,可到底沒說出口。他走的時候我叫了他一聲,等到江粵停下了步子,我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沒事了,你走吧。」人越長大越學會思考,我也突然意識到,其實江粵沒做錯什麼,從來就沒。

當天下午放學,江粵又來找我了。他背著書包站在我班門口,他似乎有些局促,又極力做出冷靜的模樣,「哎,葉鑒,下午遲一點回家,我帶你去吃飯。」他頓了頓,「算是慶祝我們重逢。」

——不知道他覺得有什麼好慶祝的,他該慶祝的是我終於脫離他的視線,沒有再欺負他、瞧不起他了。我這樣想著,可到底沒拒絕。

他帶我去了鼓樓的馮記。那是縣城裡最火爆的麵館,去時人擠人的,險些沒座位。江粵排在人堆後面沖我揮手,「葉鑒,你去佔座兒,我幫你點!」他的臉因為天熱而有些發紅,校服也被擠得皺了。

「好。」我說。

落座吃飯是半小時以後的事兒。

他端著碗從人群中走來,坐下了以後又不肯吃。他請客,所以他不動筷子,我自然也不好動。直到許久之後,他問了一句。

「葉鑒,你過得好嗎?」

我也問自己,我過得好嗎?我過得不太好,單親家庭的女孩子總歸是容易受人奚落的。更何況七年前的我霸道任性又偏激,那些壞孩子,他們叫我葉小鑒。

是葉小賤。

「好。」

他「噗嗤」一聲笑出來,又立馬收住了,「葉鑒,我感覺你現在只會說『好』了。」江粵的神情變得很嚴肅,「是真的過得好嗎?」

「好。」我重複。

這是個無聊透頂的話題,我們都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兩個人匆匆扒完了碗里的面就準備各回各家了。我突然轉過頭去,很突兀地對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什麼?」他問道。

換來了我的沉默。

4

糟糕的九年婚姻磨完了我媽的情趣和耐心,離婚後的生計和我的「不省心」讓她每時每刻都暴跳如雷。比如現在——

「葉鑒,你真讓我失望。葉鑒,我覺得你像條瘋狗,見誰咬誰。」

時間是一個個輪迴,生活從「糟糕」到「更加糟糕」不斷推移。我看著眼前哭哭啼啼的女生和喋喋不休的班主任只覺得頭痛難忍。

「停課吧,半個月。」這是班主任給我最後的處理。

當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我看到我媽疲憊倦怠的一張臉。她說:「葉鑒。葉鑒,我真後悔當初沒把你送到河北去。」

有人知道那種肺里的空氣突然被抽乾的感受嗎?缺氧使人大腦迅速失去思考的能力,我費力地抬起頭,思考了好一陣才突然意識到她說了什麼。

我從來就沒真正有過爸爸,十六歲時,我又沒有了媽媽。

「我知道了。」我說,「你後悔了,我知道。」

當天晚上我沒有回家。

夏日的夜有些涼,再晚一些又下起雨來,冷得要命。我只裝著一張身份證,還未成年,網吧都去不成,只好在街上遊盪。

這世界這麼大,我卻總覺得我沒有歸處。

沒想到我會走到診所那塊。

七年沒踏入的地方此時燈火通明,玻璃門裡沒有我爸的身影,只有江粵在那裡,他伏在辦公桌上整理處方。我猶豫了一陣,到底是走了過去。

「江粵。」我叫。哈出的熱氣在玻璃門上盈出白色的霧。

「江粵,我冷。」他猛地抬起頭。江粵的臉上浮現出擔憂訝異又欣喜的神色,身子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

「葉鑒!你怎麼來了?」話才問出口,他又像是覺得不妥。他撓了撓頭,補充,「我是說,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外面?」

我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是不是人痛到極致的時候,只有對著並非無比親近卻也同病相憐的人才能哭出聲?

江粵慌了神,他手忙腳亂地從桌子上摸紙巾。他的動作好滑稽,我卻更想哭了。他抽出紙巾來,動作溫柔且親昵。他小心翼翼地用紙巾包住我的鼻子,又捏住。他小聲誘哄道:「擤一擤,葉鑒。」

他的聲音有點輕,也有點低沉。不知怎麼的,我的心有些癢,它緩慢地跳動著,「啪」的一聲,有什麼突然開出花來。

我說:「江粵,我覺得疼。」

他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他們懲罰我,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為什麼那樣做?」

我打架了。那個女生嘴實在太欠,她說我可憐蟲,爹不疼娘不愛。如果是個玩笑當然可以作罷,偏偏這是事實。於是我給了她一耳光,剛好迎上班主任的目光。

女生是班主任的侄女。

「然後怎麼處理了?」

「停課15天。我媽說……」我頓了頓,「她後悔沒把我送到河北去。」

長久的靜默。

「葉鑒。」他突然叫我,「我總覺得我沒有歸處,你也沒有,是不是?」

5

從那時候起,我跟江粵的關係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平淡里突然釀出好感來,幾乎不過一年的時間,他成了我新的精神支柱。

因為那是和我相似的、在我最黑暗時唯一的救贖。我們懂對方,又互相取暖。

「哎,江粵。」我叫他,「你志願要填在哪裡?」

「我不知道。」他搖頭,臉上浮現出難明的神色。我索性也不再問,而是舉起了手裡的易拉罐和他碰。

「生日快樂,江粵。」我說,「你為什麼要對我好?」明明我小時候是很欺負他的。

江粵笑了一聲,喝一口酒。他懶洋洋地躺在街邊的椅子上,眼睛裡映著霓虹燈彩色的光。就在我以為他不會開口回答的時候,他把目光轉向了我。他的眼神那麼認真,又收斂了笑容。

「你很好,阿鑒。」

他沒有叫我葉鑒,而是叫我阿鑒。從小到大都沒有人這樣叫過我——我沒有小名,也沒有昵稱,就連遠在河北的姨媽都是扯著嗓子大聲叫我「葉鑒」。

所以聽到這樣的稱呼的時候,我有種落淚的衝動。

江粵早就過了變聲器,嗓音低啞,帶著微微的磁性,他口中我的好竟然都是我從未發覺的。他說:「葉鑒,那會你拿給我冰袋,我看見了。」

他說:「你跟我道歉,我也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說:「你有什麼錯呢?都是大人的錯。他們不給你安全感,你只好自己找。」

我不由地「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把我說的天上有地下無了。」

他坐起身子,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江粵的手心好燙,引得我也發燙了。那熱度從肩膀蔓延到臉頰,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我很認真,阿鑒。」

「我知道。」我說。幾乎是鬼使神差地,我努力地把自己的身子往前湊,江粵的眼眸燦若星辰,不知怎麼想的,我飛快地啄了一下他的眼皮。

江粵也很好。我心裡這樣想著。

那天我回家很晚。

到家的時候,我媽還沒睡,從樓下就能看到十樓的燈火通明。推開門,她端坐在客廳里。她腰背挺得筆直,顯出一副冰冷不可接近的模樣來。

我徑直想要走回自己的卧室。

從她那句「我真後悔沒有把你送到河北」之後,我就很少跟她說話了。

可她叫住了我。

「葉鑒,你是不是想去找你爸……葉鑒,我看到你去診所了。」

我轉過身直視她,「我沒有爸爸,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沒有了。」

她啞口無言,我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6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花了很長時間討厭江粵。在我開始慢慢長大之後,我好像開始喜歡江粵了。

——如果他沒有躲著我,我大概永遠也不會意識到這件事。

江粵是在他生日過後的夜晚開始躲著我的。我想了很多遍,始終不覺得有哪裡出了問題,我親了他的眼皮,他沒有抗拒,也沒有生氣。他鎮定自若地放開了我的肩膀,和我並坐著喝完了手裡的罐裝啤酒,然後各自回家。

臨走的時候,他說:「再見,葉鑒。」江粵的眼睛裡彷彿壓抑著什麼,我卻沒有深究。

事實上我去找過江粵。那個曾經和他一起查衛生的女生神情冷淡地將我攔在班門外,說了無數次「他不在」。

可他明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江粵的頭埋得好低,低得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我不知道我哪裡做錯了,這樣的恐慌幾乎將我吞沒:於我而言,他更像是我的救命稻草。後來我乾脆放棄了去他班裡找他——他不見我,在學校我永遠也沒辦法,可他不能永遠不回家。

我開始守在診所附近。

他回家好晚,四通八達的路被他摸了個通透,長達一個星期都是不同的路線。直到離高考僅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他放棄了。他從我固執守了兩個月的那條路走過,就那麼站在我面前。

「葉鑒。」他叫我。

我想應一聲,可不知怎麼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於是江粵也不再說話,他在我旁邊蹲下來。他比我高了那麼多,像一棵樹。許久之後,我壓下喉嚨里的哽咽出聲,我說:「江粵,我喜歡你。」

江粵又沉默了。

他總是沉默。他看著我,那雙眼睛裡藏著許多我看不懂的情緒,剋制的、壓抑的,令人生疼。我畏懼這種沉默,正如我畏懼他不理我、不跟我說話。

「江粵……江粵……」

「你為什麼不理我?」我問他。

「因為我不喜歡你。」他回答,語氣慢得幾乎是一字一頓,像是在說服我,又像是在說服他自己,「你也不喜歡我——等你走得再遠一點,你總會發現,你是需要我。我出現的時機恰好……我們是同病相憐,葉鑒。」

他說的沒錯。

可這難道還不算喜歡嗎?找不到他我就恐慌,他不理我我就難過,很長時間見不到會想念,如果這都不算喜歡,還有什麼算?

我將書包重新挎到背上,「你撒謊,江粵。你喜歡我,你拒絕我,可你情不自禁,對嗎?」

這句話是試探,也或許不是。

他要是一點都不喜歡我,我去找他時候他眼睛裡的欣喜是為了什麼?他脫口而出的「阿鑒」是什麼?他小心翼翼溫柔誘哄的語氣又算什麼?

江粵移開了視線沒有再看我。我有些氣餒,卻仍然死死地盯著他。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轉回頭來,我以為他要回答,可他只是瞥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江粵!」我在他背後叫他,加快步子追上去。我不知道我想幹什麼,可我就要這麼追著他。

「葉鑒!」他的腳步頓住。江粵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診所,在那裡,我爸正給病人抓藥。他腳步匆匆,在那小小的一格櫥窗里轉悠。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那短短的一瞬間里,江粵彷彿做出了什麼重要決定。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沉默。

——然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江粵。

7

江粵考走了,他去了北京。我不得不回到從前難熬又麻木的日子裡,我沉默地面對同學,沉默地和我媽冷戰,然後高考。

填志願那天晚上,我在北方的冬夜裡流著眼淚背:「血痹,脈陰陽俱微,寸口關上微,尺中小緊,外正身體不忍……」

這是離開診所九年以後,我唯一記得的東西。

那個挨完打的晚上,我親眼目睹了葉堂吉從江粵的卧室出來。我以為他是男孩子,可以學醫,可以繼承衣缽他才對江粵那麼好,於是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傷寒論被抄在香煙盒子裁出來的硬紙板上面。我打開窗,對上了另外一邊打開窗的江粵的眼睛。

「加油。」他說。

這一條,我背到凌晨兩點三十二分,背得滾瓜爛熟,背得淚流滿面——為了讓我爸覺得我也是可以學醫的,我也是配得上讓他葉堂吉親自上一次葯的。

可這個夜晚,我現在再想起來只有江粵發著光的眼睛。

於是我的第一志願填了北京醫科大,沒有第二志願,也沒有第三志願。第二天,我提著行李去了北京。我媽站在家門口,她的眼睛有些紅,卻沒有送我。她問我:「葉鑒,你為什麼要學醫呢?」

她說:「葉鑒,是媽媽不好。」

——她認為是因為她讓我失去了父愛。

「我要去找江粵。」我說。

8

我在火車站門口見到江粵。到的時候是傍晚七點鐘,天還沒黑。我獨自拖著行李箱走出去——說真的,一個人出門實在是累得夠嗆。可我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江粵,只好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來來往往的人偶爾會看我,就在我坐得屁股發麻準備動一下的時候有男聲從身後傳來。

「阿鑒!」有人這樣叫我。

我該怎麼形容那一瞬間的狂喜的呢?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我,這個人是江粵。我的動作平生頭一次那麼快,我轉身,跑起來。穿著白色短袖的江粵身影很快在我的眼淚里糊成一團,我砸進江粵懷裡撲在他肩頭除了哭什麼都做不了。

江粵的聲音也在顫抖。他多麼激動,抱著我的手臂如此有力,幾乎要把我勒進他的身體里去。他壓低聲音叫我:「阿鑒……阿鑒……你來了!」

從那個傍晚開始,我有了歸處。

我在江粵的隔壁租了房子,準備在北京消磨掉整個假期。偶爾我會去江粵租的房子裡面,他白天去圖書館,我就等著他帶來厚厚的醫書。逼仄的空間里架著一張桌子,我們坐在床上。我在這一頭,江粵在那一頭。書擺在中央,我們湊在一起看。

可江粵在,我就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我不由地抬起頭看他,輕聲問他:「江粵,你怎麼會剛好在那天,在火車站接到我呢?」

他也轉過頭來看我,眉眼帶笑的,「因為我每天都去——每天下午。阿鑒,我在等著你,我告訴自己如果你來了,我就要毫不猶豫地跟你在一起。」

曖昧的氣息逐漸發酵,我們的腦袋越湊越近。然後溫熱的、帶著牙膏薄荷味的嘴唇貼上我的,書倒在桌子上也沒人管。江粵的嗓音有些低啞,笑起來性感得要人命。我的心怦怦怦地跳,幾乎要從喉嚨口裡一躍而出。我只能更加用力地吻他,可他忽然躲開了我的嘴唇。

「阿鑒,你現在有歸處了嗎?」他笑著問我,又自顧自地回答,「我有了,阿鑒。」

「我也有。」我輕聲回答。

——那一刻,我以為這是我一輩子的歸處。

美好的時光持續了不到一年。

當我也入讀那所大學一個半學期之後,江粵開始頻繁地不回家。我透過我那小小的出租屋窗戶整夜整夜看著,可他的燈好幾天都不會亮起來一次。我期盼著他在某一個天亮起來的時候推開窗戶叫我一聲「阿鑒」。一開始是兩天,三天,又變成五天,十天。我問過他,可這換來了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吵架。

「江粵,你去哪裡了?」我推開他的門。

「朋友出了點事,我去看看他。」他回答。

「看朋友需要十天半個月嗎?」我問他,「江粵,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長久的、長久的沉默。誰能想到他突然大發雷霆,電視柜上的玻璃水杯「啪」的一聲被砸在地上。我看到江粵猛然皺起的眉毛和捏緊的拳頭,彷彿下一秒就要打到我臉上來。

他沒有打我。因為杯子的碎片濺在我的小腿上,划了好大一個口子。江粵只是咬牙切齒地對我怒目而視又大吼,「葉鑒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我是個成年人,我有決定我想去哪裡的權利——你是找了男朋友,還是養了條狗啊!」

罵完之後,他摔門而出。臨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動作有些許猶豫。我不知道他眼裡裝的是不是心疼,也不知道那一瞬間的猶豫是不是後悔摔了杯子想給我包紮傷口。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會問他——我寧可忍受無休止的他的夜不歸宿也不願意和他分別,這執拗的愛是我最後的安慰。

9

然而從那天起,整整一年的時間,江粵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在我小小的屋子裡看了一年,只有房東太太來過,又很快搬入新的租客。

他不告而別,消失得無影無蹤。可他才大二啊!我問了他的同學導師甚至問了學籍室,得到的卻是他退學的消息。

我不知道我應該做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走。我睡不好覺,也吃不好飯,頭髮大把大把地掉。直到我媽打電話給我,在我大三那年。(原題:《有時風》,作者:大荒邪魅一笑。來自:每天讀點故事【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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