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聖依的一手好牌，是怎麼被打爛的？

與當年在《功夫》中的啞女相比，中年黃聖依依然很漂亮，皮膚細緻、五官精緻，潦草扎個半丸子頭，都有生動魅力，只是當年的清純冷傲，換了一身莫名的不安定感。

在《星空演講》里講述自己的家庭故事、在《演員的誕生》的舞台上演舞女小蝶，或者是在《媽媽是超人》裡面對兒子，時不時就會出現不確定、猶疑的神情。

那股不安的漣漪，隨著她四處張望的眼睛，慢慢擴散。

她20歲時並不這樣。當時為和星爺解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上雜誌的神情都滿是小女孩的志得意滿。

十五年過去，她歷經明星、老闆、妻子和母親，卻沒有攢出沉著面對外界的自信，也沒有生出對內在世界滿意的寧靜。

論天賦，黃聖依在同輩女星中是突出的，容顏姣美，氣質靈動。《功夫》之前，在大陸偶像劇鼻祖《紅蘋果樂園》中驚鴻一現，就給許多人的童年審美加了餐。雖然當時角色簡單，但有好導演調教，她的情緒表達還是很有感染力的。有多少80後這麼多年願意點開她的新聞，都是因為《功夫》中那顆晶瑩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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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在女星最容易出成績的十五年，她不僅沒有什麼高質量的作品，也沒找到自己的風格，還總和奇奇怪怪的新聞綁在一起，什麼奧斯卡紅毯前失竊又暈倒，做足八卦版的笑料。

還在盛名時的她，曾經在採訪中說過兩句話，或許可算是這一切的預言。

一句是感激演員這個職業，讓她在這麼年輕的時候，擁有一切。

剛剛成名的明星，看似擁有大把未來，但實際上，技藝欠缺、羽翼未豐，洞開的宴會廳、盛情的邀請券瞬間就可能消失。華麗的入場券，並不是褒獎終身成就的凱旋門。對擁有的定義，未免太簡單。

另一句是「我是用楊子的眼睛看世界的」。

這句話愛情里的蜜語，讓我想到另一個例子，高曉松與前妻徐粲金。

高曉松遇到徐粲金時，她也才十幾歲，連名字都是由他重新起過。那些年的生活，徐粲金在離婚說明裡自陳：「他教會我認識這個世界，為我打開很多扇窗戶。」所以高曉松提離婚時，「一切猝不及防，我像從童話世界被忽然扔進傾盆大雨，渾身濕透。」

養成遊戲，被許多功成名就但內心仍是孩童的男人鍾愛。半生漂泊的疲憊，在純真的崇拜與仰視中，能獲得撫慰。對於前途的茫然與恐懼，又在對乖巧的訓導和對驕傲的馴服中，被悄悄補償。

所以，總有對未來世界無知又恐懼的女孩來與他們一拍即合。你贈我世界，我報以桃花源地。

但常常，這世界是局限的，桃花源地也轉眼落英繽紛。

在高曉松的故事裡，結局是武陵人桃花源夢醒。失婚後，煎熬一年成為設計師的徐粲金說：「以前的我總在尋找別人為你營造的安全感，後來才明白安全感誰也不能一直給你，只有自己是自己最堅強的後盾。」

在黃聖依的故事裡，凸顯出來的也是局限。楊子曾在節目里自豪宣稱，他曾為黃聖依拒絕過大導演的作品，因為拍攝周期是七個月，性價比低。商人邏輯用在商場，未必錯，但用在演藝圈，未免估量標準狹隘。

年輕演員不是快消品，不該求短期效益。經驗豐富的導演，是能工巧匠，能將表皮粗糙的玉礦石打磨出讓人願用城池來換的美玉。他們獨具魅力的電影語言與敘事氣質，會經過合作，傳遞給演員。就像金城武遇見王家衛，原本被嘲笑做好看的木頭，頓時光彩熠熠。為求這些，張震寧願花三年時間練八極拳，哪怕鏡頭被刪得只剩零頭。

衡量得失的標準，總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生意場上，快刀快酒快馬，但在需要積累、沉澱的藝術行當，卻不能這樣。不然那麼多帶資進組的明星，為何沒幾個能數出代表作來。獎項、咖位、時尚雜誌的封面都能買到，同行與觀眾的尊敬，以及十幾年後的角色，卻永遠是非賣品。

黃聖依的作品

景甜的好萊塢國際獎

許多人說要怨楊子，將黃聖依的好牌打得稀爛。但楊子說過，黃聖依非常有主見，連她父母都未必能說服她，他花了很多時間，用許多事向她證明，他判斷力正確，才讓她信服，可見當時他們價值觀的契合。

《媽媽是超人》播出後，見識到她家背景的網友一片唏噓，為何高知家庭出身的孩子，會被帶偏？這並不奇怪，太多叛逆的孩子，對於父輩的案牘勞形不以為然，他們渴望與父輩的踏實沉悶完全不同的，充滿刺激的絢爛生活，於是一頭扎進浮華世界，找來好風借力，送她上青雲。

何況智力上的富養和生活空間上的自由，並不是父母子女關係的全部。有時候，是否被充分關注、關愛，是否享受過沒有條件的愛，對孩子的影響更為深遠。

在星空演講中，黃聖依透露14歲時自己一個人住在離學校近的房子里，自己照顧自己，洗衣服、做功課，父母下班來幫著做頓飯。她在表述中，無意識地將與父母同住的家，說成「我住的地方」，將自己獨自居住的空間說成「家」，雖然她是在表達對獨立的自豪。

但她與安迪的相處中，卻常常流露出對表達關心、給予關注的陌生。安迪的奶奶能自然的親吻孩子，她卻一邊焦心，一邊只是用語言去尋找答案提出要求：安迪，你在想什麼，你告訴我？

有時候，不會做媽媽，是因為這個媽媽也沒做過依賴人的孩子。

所以，我對她在演講里表述得震耳欲聾的獨立，感覺頗為複雜。對孩子有期待，要做孩子的榜樣，固然是好的。但獨立的基礎，卻是父母無條件的關注和接納，不只是父母幫他成功，不只是激勵他，更得讓他有信心，無論他成不成功，永遠有人愛、他有家可回。

陳奕迅在那首《單車》里唱過：「難離難捨想抱緊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如孩兒能伏於爸爸的肩膊，怕遙遙長路多斜。愛我愛多些，讓我他朝走得堅壯些，你介意來愛護，又靠誰施捨？」

是啊，你今日介意來愛護，明日又靠誰施捨？成功不成功，獨立不獨立，茫茫人生都有機會一試再試。唯有被愛護的時光，去而不返。

黃聖依打算復出，三十五歲的姿態終於成熟了許多。在《演員的誕生》被吐槽演技，因為《媽媽是超人》被嘲是黑洞媽媽，都不似從前嘴犟，能自嘲，肯自省。也許，她終於想明白，什麼對她是真正正確的。

許多答案，總要在十年、數十年後才揭曉，短期的對錯，做不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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