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歐洲沒有形成像中國一樣的統一國家

多年以前，我讀過英國人寫的一本《歐洲史》，書的開篇用一大段內容描繪了歐洲不同國家的地理風情，從西班牙的海濱城市，到阿爾卑斯的山地小國，從北歐的皚皚白雪，到俄羅斯的廣袤草原，然後得出結論：歐洲多種多樣的自然地理環境，造就了歐洲各種不同的民族和民族國家。當時我就在想，若論地理環境的多樣化，歐洲比不上中國，然而中國卻形成了一個統一的國家，這個理由顯然站不住腳。

後來我一直在探討形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既然不是由於自然環境的差異造成的，那麼就一定是社會環境的差異造成的。而社會環境因素，是很難說清楚的，我們在近現代歷史的資料中，很難發現什麼端倪。而中國人研究的世界歷史，幾乎是沒有歐洲的中世紀這段的，那段時間的歐洲歷史，中國人很少關注，因為那時候中華文明領先世界，小小的歐洲，無足輕重。

歐洲的中世紀，分布著成百上千的封建領主，從社會形態上看，有點類似於中國的春秋戰國時期。那時候還沒有形成民族國家的概念，一個領主就是一個獨立王國。而土地被視為領主的私有財產，與中國古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觀念截然不同。一個領主去世，他的土地將被分給他的所有子女或者孫子女。所以，幾乎統一了整個西歐的查理曼大帝死後，他的龐大帝國被他的三個孫子一分為三。這三個國家經過漫長的發展最終形成了現代法蘭西、義大利、德意志的雛形。由於基督教世界嚴格的一夫一妻制度，導致一些貴族的土地沒有子女繼承，只能讓他的侄兒、外甥繼承，這就導致很多貴族會同時繼承好幾塊土地，然後他死後又分裂、重新組合。這樣的劇情重複了上千年。這種文化環境，很難讓歐洲人形成統一國家的認同。

近代以後，逐漸有了民族國家的概念。一個典型的例子是西班牙王國的建立。卡斯蒂利亞的國王以外孫的資格相繼繼承了萊昂、納瓦拉等國家的王位，加泰羅尼亞又和阿拉貢成為共主國家，由於卡斯蒂利亞的公主伊莎貝爾嫁給了阿拉貢的王子費爾南多，之後伊莎貝爾和費爾南多又分別繼承了自己國家的王位，兩人便宣布兩國合二為一組建西班牙。這樣的例子很多，從奧匈帝國、波蘭立陶宛聯邦這樣的國家名稱裡面就可以讀出一二。所以，在民族國家形成之前，土地私權和國家主權的概念是很模糊的。

這樣的文化背景，讓歐洲人把土地更多的看作一種財富而不是文明的擴張。像英國征服印度之後，他們並沒有把印度劃為大英帝國的一部分，而是由英格蘭國王兼任印度皇帝，與此同時，他還有蘇格蘭國王、威爾士國王等等很多頭銜。

而中國人的世界觀截然不同。很多人說中國古代是一夫多妻制，其實嚴格地說，應該叫一夫一妻多妾制。中國人無論娶了多少個夫人，永遠只有一個正妻，正妻生的兒子叫嫡子，嫡子有優先繼承權，而嫡長子將繼承他父親的地位、財產等一切。其他兒子必須奉嫡長子為大宗，自己是小宗。小宗的地位和財富，來源於大宗的賜予。這便是中國人治理家族也是治理國家的理念，這就保證了即便分家，也不會分裂。

這樣深深的文化根源，西方人很難理解。蔣介石退守台灣以後，美國人跟蔣介石提出來中華民國和新中國共存，甚至直接組建獨立的台（和諧）灣國，都被蔣一口回絕了。

我玩過一個歐洲人開發的遊戲叫做歐陸風雲，裡面歐洲的國際關係就是幾個國家聯合起來打其他的一個或幾個國家。但是這個遊戲在設計東亞的國際秩序的時候發現這種模式行不通，中國在東亞是無敵的，在古代中國沒有平等外交的觀念，中國皇帝的眼裡，其他國家都是蠻夷。周邊國家要麼主動成為中國的朝貢國，要麼被討伐之後被迫成為中國的朝貢國。

近代中國的歷史，讓中國人深深地意識到傳統世界觀的落後，學習、採納了西方先進的理念，而西方國家卻始終沒有摒棄對抗與零和博弈的心態。他們不相信一個新興的中國，會不去挑戰爭奪西方人的霸權。美國人玩的，還是中國的老祖宗在兩千多年以前就玩膩了的合縱連橫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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