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俠之俠,不儒之儒,不僧之僧
在武俠的世界裡,仁義道統的評判往往要高於封建法律的約束。
只要師出有名、天經地義,即使刀口舔血也不過是仗義行俠的小小註腳。
出身正途,持身守規,不淫女色,勿傷無辜,這些幾乎成了輿論走向的風向標。一旦觸及這些底線,在江湖上就會臭名纏身,人人可誅。
可在金庸筆下偏偏有三位被讀者喜歡,卻又被江湖輿論詬病的金蘭兄弟。大家也猜到了,當然是不世大作《天龍八部》里的三位主角:
喬峰,段譽,虛竹
我曾經覺得這三兄弟的交往不倫不類。
都說人以類聚,
然而:
喬峰,蒼莽豪邁,不怒自威,頂天立地的英雄
段譽,俊雅秀軒,面玉語溫,尊孔法釋的儒生
虛竹,迂腐忠厚,相丑木訥,禮佛須彌的痴僧
三人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形象,站在一起的話,乍一眼特別不搭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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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峰這麼評價過自己:「不喜歡不愛喝酒、不肯多說多話、大笑大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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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看看段譽、虛竹能不能入喬幫主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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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譽是皇室子弟,自小的行為教養必然讓他形成庸靜黜浮的氣質,喝酒也只是小酌遣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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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竹就更不用說了,他自小身居空門,虔誠持戒,而釋家十戒里「不妄語、不飲酒」簡直是虛竹思之即罪的恪守嚴戒。
可是他們畢竟走到了一起,還義結金蘭。拋開作者的眷愛為之,其實這三人有很多相似之處,而正是這些交集奠定了整部《天龍八部》的故事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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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不冤,有情皆孽
—— 陳世驤
喬峰在成長的三十年里一直以漢人自居,立志扶宋驅遼,並毫無爭議地獲得了「北喬峰」美譽,中原武林無不高山仰止。無奈皎皎者易污,小人揭發、名宿為證,坐實了他契丹人的血種,並在一系列風波後,一位叱吒風雲的青年領袖在江湖同道眼裡墮落成了弒親殺師、背信棄義、賣國求榮的敗類。
可我們都清楚,喬峰忠義磊落、心系蒼生,堪稱金庸小說里第一英雄。
段譽生於世家,大理皇族,自幼受到的儒釋教育是秉德穩重、肩負家國。可是,論家業傳承,他身為段家單脈,無意馳騁社稷,對家傳武學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論操行倫理,他身邊桃花不斷,對王語嫣更是縈繞糾纏。就連他父親鎮南王也恨鐵不成鋼地怒斥:「這不肖孩子……」更何況不了解段譽的人,見他花痴迷性,一度狼狽不堪,有辱家風,必然認為他是輕浮的無行浪子。愈加造化弄人的是,小說在最後連段譽的皇子身份都給摘了,是他母親與大惡人段延慶的一次糊塗孽緣所生。
可我們都清楚,段譽實在是孝悌仁善、情深懷瑾的翩翩君子。
虛竹自幼置身廟門,修持抑性,在晨鐘暮鼓中度過了二十多年的,寺規戒律、師輩訓誨無時無刻不規範著小和尚的一言一行。他也堅信隨著修為日深,終會證悟菩提。可是命運無常,一次下山遠行,奇遇紛至,無意被迫殺生染葷,定力不足屢犯色戒。在當時的道德框架里,這無異是乖悖大逆、叛寺生邪的假比丘。而且,身世被揭開後,原來他是玄慈方丈和葉二娘的私生子,這也並不光彩。
可我們都清楚,虛竹當真是一心向佛、塵念無遮的釋迦信徒。
看吧,
兄弟三個都被當時普遍的價值觀所排斥,遊走在身敗名裂的邊緣。
然而,
他們品行高潔,
有著純粹的正義本質,
有著恆毅的堅守自我,
有著不礙蒼生的高古信念。
格格不入的外在表現卻不妨礙內心共鳴的絲絲入扣,就連三人的身世皆是同樣跌宕起伏,異於常人。這樣的三個人,能夠在偌大的江湖世界裡相識結交,不僅歸功於金庸的如椽之筆,也是人世間命運流轉的冥冥定數。
即使喬峰胸襟氣吞山河,
即使段譽、虛竹處世稚嫩青澀,
即使兩位小弟不能陪大哥痛飲暢喝,
昆仲相交,存乎一心,
知己難遇,豈因小節而錯失一生?
光陰知味,時間識人。書外的讀者,書里的江湖人物,也都隨著故事的推進開始對三兄弟有了公正的認識:
令人不恥的假大俠,
其實是最偉岸的真正大俠。
輕浮辱家的偽君子,
其實是最儒雅的真正君子。
破教荒戒的惡淫僧,
其實是最虔誠的真正聖僧。
不俠之俠,不儒之儒,不僧之僧
天龍八部,眾生百態,無人不冤,
就識人此道來說,萬不可妄下定論。道德信念最大的意義應該是給人們提供自我約束的內在力量,而不是淺交輒止、道聽誹謗的淺薄依據。
《楞嚴經》有這樣一句禪語:
知見立知,即無明本;
知見無見,斯即涅磐。
很多高僧大德有著不同的解讀,
我的淺見是:
無明業障往往是由於過分執著在知見障的桎梏,倘若能夠拋開固有的刻板認知,從根本品質上去識人待物,那麼就可以超脫世俗,終證大道,滌清婆娑。
想想自己曾經厭惡過的人,想想自己曾經傾慕過的人,他們於你心裡還在原來的位置嗎?
他們不在了,
但他們沒動,
你心動罷了,
這就是你的知見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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