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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資治通鑒》1767——大公無私,卻動了別人的乳酪

太祖文皇帝上之中元嘉七年(公元430年)

帝自踐位以來,有恢復河南之志。三月,戊子詔簡甲卒五萬給右將軍到彥之,統安北將軍王仲德、袞州刺史竺靈秀舟師入河,又使驍騎將軍段宏將精騎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劉德武將兵一萬繼進,後將軍長沙王義欣將兵三萬監征討諸軍事。義欣,道憐之子也。

先遣殿中將軍田奇使於魏,告魏主曰:「河南舊是宋土,中為彼所侵,今當修復舊境,不關河北。」魏主大怒曰:「我生髮未燥,已聞河南是我地。此豈可得!必若進軍,今當權斂戍相避,須冬寒地凈,河冰堅合,自更取之。」

甲午,以前南廣平太守尹沖為司州刺史。長沙王義欣出鎮彭城,為眾軍聲援。以游擊將軍胡籓戍廣陵,行府州事。

魏南邊諸將表稱:「宋人大嚴,將入寇。請兵三萬,先其未發,逆擊之,足以挫其銳氣,使不敢深入。」因請悉誅河北流民在境上者,以絕其鄉導。魏主使公卿議之,皆以為當然。崔浩曰:「不可。南方下濕,入夏之後,水潦方降,草木蒙密,地氣鬱蒸,易生疾癘,不可行師。且彼既嚴備,則城守必固,留屯久攻,則糧運不繼;分軍四掠,則眾力單寡,無以應敵。以今擊之,未見其利。彼若果能北來,宜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往擊之,此萬全之計也。朝廷群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伐,西平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美女、珍寶,牛馬成群。南邊諸將聞而慕之,亦欲南鈔以取資財,皆營私計,為國生事,不可從也。」魏主乃止。

諸將復表:「南寇已至,所部兵少,乞簡幽州以南勁兵助己戍守,乃就漳水造船嚴備以拒之。」公卿皆以為宜如所請,並署司馬楚之、魯軌、延之等為將帥,使招誘南人。浩曰:「非長策也。楚之等皆彼所畏忌,今聞國家悉發幽州以南精兵,大造舟艦,隨以輕騎,謂國家欲存立司馬氏,誅除劉宗,必舉國震駭,懼於滅亡,當悉發精銳,並心竭力,以死爭之,則我南邊諸將無以御之。今公卿欲以威力卻敵,乃所以速之也。張虛聲而召實害,此之謂矣。故楚之之徒,往則彼來,止則彼息,其勢然也。且楚之等皆纖利小才,止能招合輕薄無賴而不能成大功,徒使國家兵連禍結而已。昔魯軌說姚興以取荊州,至則敗散,為蠻人掠賣為奴,終於禍及姚泓,此已然之效也。」魏主未以為然。浩乃復陳天時,以為南方舉兵必不利,曰:「今茲害氣在揚州,一也;庚午自刑,先發者傷,二也;日食晝晦,宿值斗、牛,三也;熒惑伏於翼、軫,主亂及喪,四也;太白未出,進兵者敗,五也。夫興國之君,先修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天時,故萬舉萬全。今劉義隆新造之國,人事未洽;災變屢見,天時不協;舟行水涸,地利不盡。三者無一可,而義隆行之,必敗無疑。」魏主不能違眾言,乃詔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簡幽州以南戍兵集河上以備之。

魏主使平南大將軍、丹楊王大毘,屯河上,以司馬楚之為安南大將軍、荊州刺史,封琅邪王,屯潁川以備宋。

到彥之自淮入泗,水滲,日行才十里,自四月至秋七月,始至須昌。乃溯河西上。

魏主以河南四鎮兵少,命諸軍悉收眾北渡。戊子,魏碻磝戍兵棄城去。戊戍,滑台戍兵亦去。庚子,魏主以大鴻臚陽平公杜超為都督冀、定、相三州諸軍事、太宰,進爵陽平王,鎮鄴,為諸軍節度。超,密太后之兄也。庚戌,魏洛陽、虎牢戍兵皆棄城去。

到彥之留硃修之守滑台,尹沖守虎牢,建武將軍杜驥守金墉。驥,預之玄孫也。諸軍進屯靈昌津,列守南岸,至於潼關。於是司、袞既平,諸軍皆喜,王仲德獨有憂色,曰:「諸賢不諳北土情偽,必墮其計。胡虜雖仁義不足,而凶狡有餘,今斂戍北歸,必并力完聚。若河冰既合,將復南來,豈可不以為憂乎!」

八月,魏主遣冠軍將軍安頡督護諸軍,擊到彥之。丙寅,彥之遣裨將吳興姚聳夫渡河攻冶坂,與頡戰;聳夫兵敗,死者甚眾。戊寅,魏主遣征西大將軍長孫道生會丹陽王大毘屯河上以御彥之。

柏楊白話版:430年(南宋·元嘉七年)

南宋帝劉義隆自從登上帝位以來,就有收復黃河以南土地的雄心。三月二日,劉義隆下詔:挑選全副武裝士卒五萬人,交給右將軍到彥之,任命到彥之擔任北伐軍前鋒司令官,率安北將軍王仲德、兗州(州政府設湖陸【山東省魚台縣東南】)州長竺靈秀乘水上船艦,進入黃河。另派驍騎將軍段宏率精銳騎兵部隊八千人,直指虎牢(河南省滎陽縣西北汜水鎮);豫州(州政府設壽陽【安徽省壽縣】)州長劉德武率軍一萬人,隨後進發。另命後將軍、長沙王劉義欣率軍三萬人,擔任北伐大軍總司令(監征討諸軍事)。劉義欣,是劉道憐(一任帝劉裕的老弟)的兒子。

大軍出動前,先禮後兵,劉義隆派殿中將軍田奇出使北魏帝國,告訴北魏帝拓跋燾說:「黃河以南土地,木來是宋國(南宋帝國)疆域,後來被強行奪取(參考四二三年),現在我們只要求恢復舊日腹界,並不關心黃河以北。」拓跋燾暴跳如雷,說:「我生下來,頭髮還沒有干,就知道黃河以南土地是我們的疆域,你們怎麼亂開黃腔!一定要軍事解決,現在正是春天,我們會暫時撤軍,避上一避,等到冬天,土地乾燥,黃河結冰,我們會再奪回來。」

三月八日,劉義隆任命前南廣平郡(僑郡)郡長尹沖當司州(僑州)州長。命長沙王劉義欣(時任南兗州【州政府廣陵州長)鎮守彭城(江蘇省徐州市),作為各路大軍的聲援。再命游擊將軍胡藩駐防廣陵(江蘇省揚州市)兼南兗州州政府及將軍府總部執行官(行府州事)。

北魏帝國南方邊防軍各將領上疏說:「宋國(南宋帝國)已經戒嚴,馬上就要向我們侵犯,請增援三萬人,在他們還沒有出動之前,先發制人,足可以摧毀他們的銳氣,不敢深入我們國土。」因而請求把逃到邊境一帶謀生的黃河以北的難民,全部屠殺,免得他們充當南宋帝國的嚮導。北魏帝拓跋燾命高階層官員討論,大家全都同意。高級諮詢官(侍中)崔浩反對,說:「不行。南方地勢低洼潮濕,夏季之後,雨水增加,草木茂盛,地氣悶熱,容易生病,不利於軍事行動。而且,他們既然已經戒嚴,城防一定堅固。我們停頓在堅城之下,圍攻的日子一久,糧秣補給,難以供應。如果分出一部分軍隊四齣搶劫,則主力受到削弱,無法應付大敵。所以,現在出擊,看不到利益。他們如果真的北上,最好是用部分兵力跟他們周旋,拖到他們勞苦疲憊;那時,秋季天涼,戰馬肥壯;然後奪取敵人的糧食,慢慢的出來反攻,這是萬全之策。中央官員和西北邊防軍將領,追隨陛下出征,西方削平赫連(胡夏帝國,參考四二七年六月),北方擊破蠕蠕(柔然汗國,參考去年【四二九年】六月),搶奪到不少美女、珠寶和成群的牛馬,南方邊防軍看到眼裡,十分羨慕,也打算南下搶奪擄掠,財色雙收。都是為了自己利益,不惜為帝國增添麻煩,不可以聽從。」拓跋燾才停止。

南方邊防軍再上疏:「南方盜宼(南宋帝國)已經發動,我們的兵力太少,請遴選幽州(州政府設薊縣【北京市】)以南精銳部隊,南下增援;並請在漳水(流經鄴城【河北省臨漳縣西南鄴鎮】西北)建造船艦,準備抵抗。」三公及部長級官員都認為應該批准這個請求,並任命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等分別擔任將領、元帥,使他們引誘南宋帝國人民歸附(司馬楚之等都是故晉帝國的流亡政客,參考四一七年六月、四一九年二月)。高級諮詢官(侍中)崔浩反對,說:「這不是長遠的謀略!司馬楚之等都是宋國(南宋帝國)最畏懼和最忌憚的人物,一旦聽到我們動員幽州(河北省北部)以南所有精銳部隊,大量建造船艦,再配合輕裝備騎兵,一定認為帝國打算恢復司馬家政權,屠殺劉姓家族,勢必全國震動驚駭,恐懼滅亡,準會出動所有精銳,同心合力,拚死作戰。到那時候,我們南方邊防軍各將領恐怕無法抵禦。高階層官員本打算用聲威擊退敵人,卻恰恰刺激敵人提前攻擊。貪圖虛名,而受實禍,正是指此。所以,司馬楚之等前去,他們一定北來;不去,他們一定停止;形勢如此。而且,司馬楚之等都是只看到眼皮底下一點小利的人物,集結的全是見識淺薄的無賴之徒,不能成就大事,徒使帝國兵連禍結。從前,魯軌說服姚興(後秦帝國二任帝)派軍奪取荊州(州政府設江陵【湖北省江陵縣】),軍隊剛進入晉國(晉帝國)疆土,大軍突然瓦解,士卒四散逃命(參考四一六年正月)被南蠻(晉帝國人民)捕捉,紛紛賣作奴隸,而災難甚至綿延到姚泓(後秦帝國三任帝),這是過去活生生的例證。」

拓跋燾不同意,崔浩就再分析天象變異,說明南宋帝國如果發動軍事攻擊,一定損兵折將,非常不利。崔浩說:「今年的『害氣』,正在揚州(南宋帝國京畿地區),這是其一。今年是『庚午』年,『庚』跟『午』互相克制,先發動戰爭的,先受傷害,這是其二。日食、白天昏暗,太陽停留在斗、牛星座,這是其三。火星隱藏在翼、軫星座,預告大亂和喪亡,這是其四。金星沒有出現,軍事上的攻擊,一定失敗,這是其五(以上完全不懂)。一個振興國家的君王,應先整頓人事,再開發資源,最後順應天心,所以做什麼事都可以成功。而今,劉義隆領導的是一個剛剛建立的國家,人事上並不融洽;各地河水乾涸,船行困難,地利上也不順暢;自然災變,不斷出現,可見天心更不喜悅。三項中沒有一項使人滿意,劉義隆一定要發動一次戰爭的話,我保證他一定失敗,毫無疑問。」

但拓跋燾不能太拒絕大家的要求,乃下詔冀州(州政府設信都【河北省冀縣】)、定州(州政府設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相州(州政府設鄴城),建造戰艦三千艘;徵調幽州以南各地駐軍,沿黃河北岸集結戒備。

北魏帝拓跋燾派平南大將軍、丹陽王拓跋大毗沿黃河蛀防;命司馬楚之當安南大將軍,封琅邪王,在潁川郡(河南省許昌市東)紮營,戒備南宋帝國攻擊。

南北(南宋帝國跟北魏帝國)第二次大戰序幕揭開(南北第一次大戰,參考四二二年十月)。南宋帝國北伐大軍前鋒司令官、右將軍到彥之從淮河進入泗水,天旱水淺,艦隊每天才走十里,自四月走到秋季七月,才到須昌(山東省東平縣西北),進入黃河,逆流而上。

北魏帝拓跋燾因黃河南岸四鎮的兵力太少(四鎮:金墉【洛陽·河南省洛陽市東白馬寺東】、虎牢【河南省滎陽縣西北汜水鎮】、滑台【河南省滑縣】、碻磝【山東省茌平縣西南】),下令放棄黃河以南所有土地,各路兵馬全部撤回黃河以北。

七月四日,碻磝守軍棄城。

七月十四日,滑台守軍棄城。

七月十六日,拓跋燾任命藩屬事務部長(大鴻爐)、陽平公杜超當冀定相軍區司令長官(都督冀定相三州諸軍事)、太宰(上三公之一),晉封陽平王,鎮守鄴城,統御前方各軍。杜超是拓跋燾乳娘密太后杜女士的老哥。

七月二十六日,洛陽(河南省洛陽市東白馬寺東)及虎牢守軍棄城。

南宋帝國北伐大軍前鋒司令官、右將軍到彥之留下宰相府參謀次官(司徒從事郎中)朱脩之守滑台,司州州長尹沖守虎牢,建武將軍杜驥守金墉(洛陽)。杜驥是杜預的玄孫(杜預,參考二六四年二月)。各軍挺進到靈昌津(河南省衛輝市東古黃河渡口),沿黃河南岸構築陣地營壘,直到潼關(陝西省潼關縣)。不費吹灰之力,沒有經過戰鬥,司州(河南省中部)、兗州(山東省西部),全都收復,各軍官兵都大為興奮,只安北將軍王仲德滿面憂愁,說:「各位將軍對北方敵人(指北魏帝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全不了解,一定會跳進圈套。蠻虜(北魏帝國)雖然沒有仁義,可是卻十分凶暴狡猾。現在撤退所有的邊防軍,集結整頓,保持實力。如果黃河冰封,勢將再次南下,怎麼不使人擔心!」

八月,北魏帝拓跋燾派冠軍將軍安頡統御各路人馬,反擊南宋帝國北伐大軍。

八月十二日,到彥之派副將軍吳興郡(浙江省湖州市)人姚聳夫渡黃河北上,攻擊冶坂(河南省孟縣西南),跟安頡會戰,姚聳夫軍大敗,死亡慘重。

八月二十四日,拓跋燾派征西大將軍長孫道生前往黃河北岸,跟丹陽王拓跋大毗的河防部隊會師,防備到彥之。

讀書筆記:崔浩的分析固然正確,所陳之事,皆利於國家,但是卻觸動了大家的乳酪,且所言過於直白,犯眾人怒,惹眾人恨,已經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所謂「眾口金鑠,積毀銷骨」,拓跋燾再信任他,恐怕也難敵眾人的毀謗。況且拓跋燾也要平衡各方力量。

柏楊:南北第二次大會戰前的情勢如此,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會有王仲德這種憂慮!敵人仍然強大,對千里江山,豈有輕易撒手不管之理?可是,也只有王仲德一人(或少數人)有這種警覺,包括前鋒司令官到彥之在內,所有高級將領,不過群豬,詩云:「一將功成萬骨枯!」骨枯固然可悲,但總算造就一位名將。而一豬出名萬骨枯,面對群豬,骨枯得豈不更加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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