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為什麼不生氣？

默寫不過關的學生給我寫了張紙條，解釋了最近狀態不佳的原因，很為自己的表現懊惱，滿是愧疚。在紙條里，她很好奇地發問，既然自己表現如此不佳，為何我不生氣呢？

在很多人的邏輯里，老師應該對教室里的每一個不好的現象表達自己的憤怒，要凶一些。學生大多欺軟怕硬，就怕老師凶；家長大多管不住孩子，就要老師凶；學校大多認為學生成績不理想，就因老師不凶。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不會生氣的老師就理所應當不是好老師了。

我也曾是個會生氣的「好老師」，兇巴巴的，眼裡揉不得學生的一點錯。動不動就在班級整風，一點小事就能把學生教育得痛哭流涕。孩子在家裡惹了事，家長都要送到學校來管理。

但時間一長，才發覺生氣的效果，其實也並不牢靠。

生氣的最直接作用是自己，而非學生。臉拉長了，漲紅了，拍著桌子，扯著嗓子，這些招數，最先反饋的是自己的身體。氣大傷身，很多時候，一生氣，肚子脹，頭腦悶悶的，沒心思吃飯，心情也糟糕。因此那時特佩服那種剛剛生完氣，接著照樣說說笑笑的老教師。

生氣的負面作用還在於傷害真正關心你的身邊親人。肚子有氣，心情不好，自然會呈現在與人交往上，外人還可以暫時避避，家人看著你扭曲的臉，算是什麼心情呢？關心吧，你正煩著呢；不關心吧，總覺得氣氛壓抑。胡適先生的那句老話，世間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氣的臉擺給人看。

生氣的方式不當還會造成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學生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足，生氣會產生強刺激，引發種種不良後果，重則產生心理上的障礙，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家長的理解錯位，生氣或許就會引發他們的強烈反映，造成更多的曲解與誤會。而眾多熱炒新聞的媒介，缺的就是火爆刺激的新聞，生氣足以引燃民憤。

所以，我也就慢慢失去了生氣的動力。但面對那些瑣碎的、令人頭疼的問題，生氣實在是最粗暴直接的辦法。如何是好？

其實，孩子們哪裡知道，不是我不生氣，而是我在努力學習如何表達自己的生氣。如能幽默地化解，最是得體；幽默感不足，就語重深長，生髮些社會人生的哲理；再不濟，就故作深沉，痛心疾首地表達某些失望。

我始終相信，世上有很多比生氣更加有效的方法，也許很難解決當時的僵局，無益於許多一時之氣的行為，但總會有一些效果，能指向更遠、更寬廣的地方。

其實，收到的紙條早已經說明，很多孩子，其實不用生氣就能教好，那還生氣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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