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血色的浪漫
革命好像是珀利阿斯的女兒：把人類的身體肢解，只是為了使他返老還童。人類再從血鍋里站起來的時候，將像大地從泛濫的洪水裡湧現出來一樣，生長出強健有力的肢體。我們會像第一次被創造出來一樣充滿無限旺盛的精力。
——鞠斯特
最近有一部電視劇很火——《老男孩》，劉燁以其精湛的功力再一次證明了他的影帝不是浪得虛名。而我對劉燁的印象則還停留在2004年上映的《血色浪漫》中鍾躍民那種帶著人類思維意識共性的憂傷和「在路上」的瀟洒形象。如果「血色」代表現實，那麼「浪漫」則代表理想。這種意象同高華《紅太陽是怎樣升起來的：延安整風運動的來龍去脈》「浪漫革命中殘酷的美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蕭功秦把此書提高到「一部凝聚著中國新一代知識分子對自己生活於其中的時代進行理性反思與心靈體驗的傳世之作」的位置，無疑說明了此書在中共黨史乃至在中國近現代史中的地位。
▲ 電視劇《老男孩》劇照
「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們帶來的不僅是革命的曙光，更雜糅了蘇俄式的羅曼蒂克政治色彩。在經歷一場延安整風洗禮之後，中國革命從一個羅曼蒂克的翩翩少年變成更嚴酷、更冷峻的成年人、他既浪漫又務實，既具有詩人的抒情性格，又具有斯巴達式的堅韌，既充滿中國式的大同理想，同時又略帶傳統農民的偏執氣質。從此以後，中國文化發生了一次劃時代的轉變。在爭取新世界的過程中，中國人的政治價值、中國人的思想、生存態度、情感表達方式、思維方式乃至審美情趣，凡此種種可以統稱之為文化或民性的東西，均逐漸地、然而卻是決定性地發生巨變，如同九曲黃河大轉彎一樣，這個拐角處，這個二十世紀中國歷史的"風陵渡"，就是延安整風運動。延安整風是中共發展史上的一個關鍵性的事件，經由這一整風運動而形成的中共的基本理念，政治和思想鬥爭的基本範式，對中共革命勝利起了重大作用。
高華所研究的，就是在這個決定中國命運與歷史選擇的時代，馬克思主義如何「中國化」的歷史過程。它述說了從西方工業社會中孕育出來的革命主義，是如何在中國本土化的，這種革命主義又是如何擺脫了蘇俄模式的影響，從而具有了堅實的中國特色。「如此宏大的歷史問題，這部著作卻是娓娓道來，入情入理，如同一個飽經風霜的說故事人，以沉穩的而剋制的語調向我們述說著，以歷史事實的強烈的自然的邏輯，而不是以空泛的西式的價值理念或什麼理論框架。」
史學不僅描述，還需要解釋；不僅要搞清「來龍去脈」，也得解釋「歷史含義」。研究這一重大歷史課題，最困難的方面之一是史料問題，有關檔案開放極其有限，整風領導機構中央社會部、中央組織部的檔案基本未開放。當年政治局和書記處會議記錄更無從查閱。高華則以其特有的敏銳，積十餘年之功，從大量的不被注意的資料中爬梳鑒別，點滴歸攏，拼接出「運動」歷史的馬賽克圖畫，並發掘其新意。書中的解釋都是建立在嚴實的資料的基礎上。高對史料的真偽也作了大量的考辨工作。高著據事言理，而非憑空想像，對自己所作的論斷，他還採用不同的資料加以佐證。這是最為難得的一點。我深為欽佩的是「作者在字裡行間所顯示出來的極高史學悟性與對史料的獨到的穿透力」。作者善於捕捉歷史進程中的關鍵性細節，字裡行間都能反映出當年氛圍，使人們閱讀此書時似乎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例如那位當年在延安街頭身穿皮夾克溜狗的康生形象，我至今還揮之不去。
▲《血色浪漫》
說到此，再回到同名小說《血色浪漫》，都梁為我們勾勒了在文化大革命影響下成長起來的，一群爛漫的年輕人的放浪形骸中的畫面，殘酷而又激越的青春，純真而有浪漫的歲月，盡收在血色殘陽的峰火台上。革命有其殘酷的一面，但畢竟是美麗的。
二十世紀是理想主義的世紀，是烏托邦主義煥發出無窮魅力與光環的世紀，也是革命以誰也不知道的邏輯來試圖改造人性的世紀，是"建構理性主義"給予人們以新生活的意義，同時又摧毀著人們的詩情夢幻與追求的世紀。而高華這部著作在新世紀誕生的這一年得以出版，可以說是對那場逝去了的偉大革命的沉痛的紀念，是對未來人們內心踴動的革命衝動的一種預先的警示，也是新一代的人們，面對這個美麗的反覆無常的革命女神的無言的沉思。
『社科』『文學』『大醫』『外文』『親子』
即可加入稻讀公社微信交流群
- THE END -
責任編輯/老刀
圖文編輯/楠柯Sharon
技術支持/米眾信息
TAG:稻讀公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