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姐
彎 姐
彎姐是我同祖同根的姐姐，同村人喊她母親叫六娘，喊我母親叫四娘，彎姐差三個月大我兩歲，我不記得我從多大追著她玩，只知她原本不叫彎彎，還是叫觀觀，與觀音菩薩同一天生日，是我還發音不準，講話不清時將觀觀叫成彎彎，於是她的小名就終身成了彎彎，村子裡的人這麼叫，親朋好友這麼叫，甚至連老師也偶而這麼叫。
童年，我與彎姐踢鍵子、殺羊、釘國、丟田，拋子、跳繩，從這些遊戲中學會了從一數到一百。與彎姐一塊上學放學、一塊扯豬草、做家務、學針線、做靯墊、補衣裳、織圍巾、編祙子。與她及村裡的夥伴們躲在大石頭後打撲克，在生產隊勞動掙工分。為了有更多的時間跟她一塊玩耍，也幫她做過家務，洗蘿蔔、紅薯、推磨磨面剁豬草，為此我奶奶沒少罵我「老婢子」。甚至吃飯睡覺也想在一起，常常她端著碗到我家來吃，或我端飯到她家吃。我們還偷家裡的雞鴨蛋煮著一塊吃。
記得那時我們還沒有到不穿上衣會怕羞的年齡，有一次，光著上身比誰的肚皮白，我點她一下肚皮，她點我一下，她一下，我一下，點來點去，越點越重，最後我急了在她肚皮上咬了一口，她哭著到我奶奶那告狀，我奶奶給傷口塗抺了一點「消痔膿」，並說你是姐姐，讓著妹妹點。
童年時我與彎姐有時也鬧意見拌嘴、吵架，於是她便不理我，我也不理她，我最多能忍兩天，她因為有姐姐作伴，可以不在乎我，而我到了第三天便忍無可忍，就慢慢地往她家牆壁前靠，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看到她從家出來，我便沖她傻笑，於是我們就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不理對方了，和好如初。
彎姐八歲啟蒙上學，那時我想彎姐上學去了，在家沒人跟我玩了，便回家跟大人哭鬧著要去上學，彎姐去報名時我硬是跟著去報了名，這便使我們即是姐妹，又是同學，從小學一直到高中都在一個班。
彎姐三歲時父親就去世了，上有五姐一兄，她為最小。我在家老大，下有兩弟一妹。她沒親妹，我沒親姐，我們正好彌補了彼此的空缺。彎姐性格溫柔，高挑貌美，人緣極好。家人、朋友、同學、夥伴、師長都喜愛她。從小學到初中彎姐都是官兒：副班長、紅小兵大隊長，團支部書記。每次班裡評五好、三好學生、下一批紅小兵人選、選班組長，彎姐總是提我的名字，班委會開會內容回家就告訴我，而我處處以彎姐為榜樣，愛學習、愛勞動，積极參加學校的各項活動，但因為家庭出身不好，說話直來直去，性格叛逆，不懂謙讓，在同學中人緣欠佳，儘管彎姐總罩著我，對待老師的批評同仇敵慨，可同學們不買賬，連個小組長都沒當過，當紅小兵戴紅領巾也要到三批以後。
我與彎姐一塊上學放學，我一般要走在她前面，因為她比我高，腿長步伐大，走得快，我只有走前面才能按我的速度來決定走路的節奏。記得有一次下雨天，因為她走前面，我走後面，路滑捽了一跤，我便怪她不該走在我前面我趕不讓害我中捽跤。
少年時代彎姐是我的榜樣，是我的標杆，她的天生麗質，她與生俱來溫婉性情，是我再怎麼努力也望塵莫及，這一點使我終身羨慕。
彎姐結婚嫁人是我與她交集分水嶺，她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便結婚嫁人，當我從學校回來聽到這消息時，第一時間的反映不是為她高興，祝福她，而是感覺自已失去了什麼，心裡空落落的。從此覺得不可以再隨便找她玩，依她、戀她、霸著她，強迫她陪伴我。後來我與她各奔東西，數年才在娘家碰一次面，聽她談起她的生活狀態，儘管心中感慨很多，但不做評說。我想，對她當時的境況來說，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彎姐曾跟我說過一次，說她這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轟轟烈烈的談過一場戀愛，並告訴我曾喜歡暗戀過兵班長，說起過一些細節，N年後，她說如果再碰到他，不會再害羞，一定要告訴他，讓他知道。其實在這個追名逐利的時代，牽絆太多。愛情是奢侈品，憧憬嚮往便美好，只可應景，不可強求。
童年我與彎姐的交往，無關出身、無關輸羸、無關誰對誰錯、無關誰強誰弱。彎姐對我的情誼今生我知我懂不謝不還，就當你前生欠我，如果你一定要還，就追著我討要，來生還做姐妹，到時我是姐，你是妹，我會象你曾對我一樣對你。
二O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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