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20年馬刺，讓我學會了什麼？

馬刺把系列賽打回了奧克蘭，今天在這裡，和賽季說了再見。今天，是鄧肯42歲生日，也應該是本季里我最後一次寫馬刺了。

打也打了，拼也拼了，贏也贏了，輸也輸了，歌也唱了，情也抒了，淚也流了，我們的衣服也賣了——都快賣光了。今天，還說什麼呢？

也沒什麼要說的了，就是比較知足了。

打的時候，得咬牙，得較勁，得不接受。等打完了，就接受了。

手裡一把34567，連張畫兒都不好找的馬刺，跟勇士打到這個程度，可以了。

實話說，不是每個實力絕對劣勢的隊，都能打到這個程度的。昨天段旭發給我一個小故事，給我逗壞了——1998年的湖人，季後賽打馬龍、斯托克頓率領的爵士。那支湖人實力可不含糊，隊里有四個全明星：奧尼爾、科比、「神偷」艾迪·瓊斯、「外星人」范·埃克塞爾。前三場打完，湖人0比3落後。第四場早上投籃訓練結束，大伙兒圍成一圈，手心搭手背，隊長范·埃克塞爾帶著一塊兒喊。就聽他一聲大喊：「123！CANJUN！」主教練「銀狐」哈里斯當時沒聽懂，說喊的這是什麼玩意兒？「參軍」什麼意思？這誰發明的有特別意義的加油新詞兒吧？後來一打聽，這CANJUN啊，是墨西哥一個旅遊勝地！所以范·埃克塞爾帶頭喊的是：123！放假上墨西哥玩去咯！

銀狐說：我去你大爺啊！

這是我說的……這種情況在馬刺身上，絕不可能發生。

可能也有人說，最後還不是輸了嗎？輸是輸了，確實打不過，但是方式不同。作為一個籃球評論員，咱們也別老煽情，咱們說點兒專業——你能看見，馬刺在系列賽每場比賽里都在調，都在尋找更好的方式，都在執行和嘗試。每一場，都清晰可見。這在一輪其實並沒什麼懸念的系列賽里非常罕見（你看看開拓者是怎麼死完一輪系列賽的）。

咱們複復盤，一場一場說。第一戰，馬刺常規陣容，面對聯盟第一進攻，想用防守立本。結果首發陣容里「大鎚」安德森和穆雷兩個不能投的點，被勇士迅速針對，開局就連續打出防守反擊，一節定勝局。

第二戰，馬刺迅速變陣，蓋伊上首發，替下安德森。這個調整的意思，就是攻守平衡。面對勇士，光強調防守沒戲，必須調整進攻。開局先鑿阿爾德里奇，輔以蓋伊突破，結果馬刺領先6分進入下半場。但全隊三分球28中4，還是掛了。

第三戰回主場，波波維奇不在場邊，梅西納帶隊，進攻調無可調，再調防守。都知道打勇士不能夾擊，但沒有庫里，梅西納嘗試夾擊前兩戰命中率過50%的杜蘭特、命中率過60%的克萊，考驗他們的出球能力，迫使別人來擊敗我。馬刺用這個策略，跟勇士打到第三節，伊戈達拉和格林三分開了，比分拉開。馬刺全場三分球33中7。

第四戰，0比3落後，絕境求生。梅西納繼續夾擊杜蘭特和克萊，這是系列賽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杜蘭特和克萊失准。馬刺三分如神，28中15，連阿爾德里奇和穆雷都各扔進3個。神了，終於贏了一場。

今天第五戰，從開始輸到最後。神光不在，三分失准，長時間落後10分以上。看上去毫無機會的比賽，馬刺一個球一個球磨，磨到最後，竟然磨出來一個機會。那個機會被杜蘭特的一投迅速殺死了，但無論如何，馬刺得到了一個機會。

回頭慢慢看，這多有意思。這就是我想說的。一場場看下來，球就是這麼個球，差距就這麼大。我一直說，馬刺要贏，他們得超常，超常還不是一個人超常，內靠阿德，外靠馬努，鋒線投手個個都得發揮。光你發揮不行，勇士還得失常，杜蘭特和克萊還不能投准了。所以不管你怎麼調，怎麼執行，怎麼嘗試，好像都差不多。你說1比4跟0比4差多少？對於馬刺這樣一支球隊來說，難道1比4都值得驕傲了嗎？

當然沒什麼可驕傲的。都被淘汰了，你還驕傲什麼？這可就是競技體育啊！這特么就是人生里競爭的意義啊！你把你能掌控的，能做的全做了，你調了，準備了，執行了，呈現了，也未必能贏，但你也得做啊！你不能知道贏不了就躺地上享受吧？你打不過也不能「123放假咯」吧！馬刺現在這個陣容，這個水平，能調出來，能執行出來，能讓你看出每場都不一樣，這就叫整體性，這就是為什麼這麼一把牌還能進季後賽！我就愛看他們，我就覺得比那攢幾個大頭，沒任何調整能力，每場球都是胡掄的隊好看！

對不起，我又雞凍了。

老實說，對於一個看了20年馬刺的人來說，沒什麼好激動的了。光陰荏苒，物是人非，春去秋回，盛衰有時。現在這支馬刺，實力比老馬刺差遠了，天賦實力被人碾壓。別說波波諸葛維奇，真諸葛武侯來了也沒戲，讓人打的沒轍。馬努和帕克英雄已老，悲涼嗎？說不悲涼是假的。

但是馬刺有一件事，是20年來在波波維奇治下從來沒更改過的——那就是無論什麼情況，什麼形勢，不管是什麼結果，都充滿了職業精神，都認認真真，用正確的方式完成工作。無論怎麼樣，馬刺都好好打。

他們厲害的時候，實力絕對優勢，領先的時候，他們好好打，他們不浪。以前我們老說，馬刺領先你10分，你想拿回去，費老勁了。著名案例就麥迪35秒13分救回去一次，一次記一輩子。

現在他們不厲害了，實力絕對劣勢，落後的時候，他們還是好好打，他們不放。他們想辦法，他們戰鬥。你看吉諾比利的怒吼，你看他的殺氣和驕傲，比那個外星人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這就是我們為什麼愛他！這特么就是生活的意義啊！

這就是20年來，我從這支球隊身上學到的。無論如何，好好工作。很多工作，第一你不見得都能幹好；第二你不是那麼有興趣；第三你幹了也不一定有什麼意義，但只要干，就好好乾。就拿解說來說，我們全都排時間不論場次，排你倆爛隊的比賽你說不說？你是不是覺得說多好也沒人看？那不行！必須好好準備，好好說，比說強隊準備的時間還長，因為弱隊我自己看的也少。不一定說得好，但必須努力說好。我干解說16年了，寫文章19年了，水平有限，但沒有任何一個活兒不認真過。這是馬刺的方式教給我的。他們帶給我的影響，超過了邁克爾喬丹。

就這樣，馬刺。就這樣，馬努，托尼，老爺子。賽季還沒到5月，很不習慣這麼早說再見。但終究得說再見。

再見。讓我們假裝，你們還能再回來。

球說完了，留在央視里把推送寫完吧。

40歲的妖刀馬努

還執著地不肯老去

無論你是走是留

我們總有辦法記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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