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打向父親的60記耳光
文/微橙子
「姐，要不，父親這邊，以後就請你多操操心？」
章家老二試探性地詢問大姐的意見。
「全部讓我來，我的小孫子怎麼辦？咱爸不是我一個人的爸，你們就不能分攤下？」大姐不高興了。
老二尷尬地說：「我跟老三還得上班，也沒法請長假，家裡只有你退休了，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嗎？」
「大姐，不然這樣，我跟二弟每月補貼你1千塊人工費，父親的飲食調理費用也由我們出，你看行不行？」老三趕緊補上一句。
大姐沒接茬，老二猶猶豫豫地出主意：「要不，咱把爸送到郊區的養老中心？聽說那裡有專業的護理人員，就是價格不菲。」
「你這是要讓左鄰右舍戳我們的脊梁骨啊，不行！」大姐堅決反對。
老二老三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異口同聲說：「那姐你說咋辦？」
大姐低頭思忖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你倆要上班，顧不上，但這麼一來，我哪有精力帶大孫子？孫子他爸媽也要上班，不如這樣吧，我們仨出錢給老爺子請個專業的護工，大家都不用為難。」
三姐弟商量來商量去，覺得只有這個辦法靠譜。
於是，趕緊托家政中心幫忙推薦可靠的護工。
很快，家政中心就回了話，一個叫做崔大國的男護工被引薦跟章家三姐弟面談。
章家80歲的老父親，在一次突發的腦梗過後，癱了。
章老爺子36歲那年，孩子們的母親因病去了，為了不讓三個孩子受委屈，愣是沒有再娶，一人當既當爹又當媽地，把他們拉扯成人。待孩子們都成家後，他為了不影響他們的家庭生活，又主動提出自己一個人住。
他身體健朗時，一個獨住倒也能應付，可這場腦梗讓他不得不需要被人照顧。
老爺子出院後無法行走，只能坐在輪椅上，生活徹底無法自理，需要有人24小時照看。
好在沒有喪失語言功能，雖然發出的語音含糊，但還是能聽出個大概。可再也無法自己動手穿衣吃飯。
住院的那段時間，章家三個子女已是輪流值守，老二老三家的媳婦也不分晝夜地忙活了快一個月。
老父親回家後，」誰來照顧他「成為急需解決的一個大問題。
護工崔大國的到來，解了章家姐弟的燃眉之急。
讓章家人欣慰的是，46歲的崔大國老實本份，且勤勞能幹。不但在飲食起居上對老父親照顧有加，每天做完家務後都會推著老人到小區散步，還堅持給他做肢體按摩練習，三個月後，老父親的精神狀態明顯好轉。
大姐出於感激，常常在去看老父親時，悄悄給崔大國額外塞紅包，老二老三也時不時地在來看望父親時，額外給崔大國買穿的用的，一家人跟他相處彼此尊重且充滿人情味。
但中秋節前，崔大國提出要回鄉下和家人團聚。
章家姐弟欣然同意，給他買好往返車票後，帶著家人守著老父親過了一個歡樂溫馨的中秋節。
崔大國節後返崗，事情卻起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首先是大姐發現不對勁。
那天她臨時想到去看看老父親，以往，她出發前都會給崔大國打個電話告知，但當時出門時忘記帶手機，沒法給崔大國打電話。
她掏出父親家門的鑰匙開門後，卻聽到從房間里傳來老父親哼哼哈哈的呻吟聲，她進門後沖裡頭喊了一聲：崔老弟！
緊接著，崔大國右手端著一隻小碗走了出來，只見他臉上閃過不易覺察的局促，左手不停地往圍裙上擦：「大姐來了啊，我去買點菜，中午就在這一塊吃飯啊！」
說完就匆匆下樓了。
她趕緊進入父親房間，只見老父親兩側臉頰紅腫，嘴角的湯汁也未擦拭乾凈，老人看到女兒來了，吃力地張口喚她的小名：紅……兒，來啦？
大姐仔細觀察父親，見他眼眶似有淚但克制著沒流出，就問：爸，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老父親搖搖頭，定定地看著她，又搖搖頭。
大姐在吃午飯時，明顯感覺到崔大國跟以往不一樣，只見他眼神躲閃，說話時她問東他卻答西。
回家後她連忙在電話里和老二老三說了心中的疑慮。
三姐弟一合計，決定周末給崔大國放兩天假，一邊趕緊在老父親房間安裝了監控設備，大姐在手機里也安裝了監控軟體，以便隨時觀察父親的情況。
崔大國回來後，大姐每天都在手機的監控軟體上查看情況，但一連三天都未發現有什麼異常。
相反，崔大國每天都把父親照顧得很好，打掃衛生也特別勤快。
一周的時間過去了，大姐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信息，總算放了心，也就沒有天天查看。
可她再次去看老父親時，卻發現老人的額頭以及脖頸也有淤紅，她終於沒有忍住質問了崔大國：
怎麼會弄成這樣？
崔大國這回泰然自若地答，這是因為皮膚病引起的。
大姐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多了個心眼。
兩天後，大姐通過手機監控軟體觀看父親的情況時，看到的一幕讓她震驚不已！
只見崔大國此時正在給父親喂飯，父親張嘴的速度遲了點，崔大國甩手就給了父親一記耳光！
緊接著因為父親吃得太慢，又被崔大國狠狠地打了一記耳光。
大姐呆住了。
趕緊聯繫老二老三回父親家，大姐情緒激動，一開門就大聲質問崔大國為何對老人如此下狠手？
崔大國一看慌了，可只是低垂著頭不吭聲。
直到老二老三氣憤地說要報警，崔大國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板上，請求他們寬恕自己:
"對不起！我中秋節回家時，老婆在外頭有人跟我鬧離婚，情緒差點崩潰！這才控制不住對老爺子施了暴。我該死，我有罪，可我家裡還有老小，請你們看在我曾悉心照料老人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次吧，千萬不要報警啊!"
章家姐弟心一軟，就沒去報警，只是跟他說：今晚你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明天誠心誠意向我父親道歉，再寫份保證書，章家還可以留用你。
可沒想到，第二天崔大國就不見了蹤影，電話也失聯。
三姐弟越想越不對勁，趕緊一起回到老父親家，把前一天的監控視頻調出重看，結果讓他們簡直恨不得扒了崔大國的皮！
當天上午的整個視頻中，崔大國整整掌摑了老父親60次，不是因為老人坐輪椅的姿勢不對，就是因為就餐時漏飯漏水，包括咳嗽，流鼻涕……
只要一有不對，就對老父親施以重拳。
60記耳光，甩在了老父親的臉上身上，也如烙鐵般燙在了三姐弟的心上。
大姐看完視頻，情緒崩潰地不能自已，她撫摸著老父親那紅腫的臉問道：
爸，他那樣打你，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們啊！
老二老三也哽咽了：爸，對不起，讓你受罪了。別怕，我們去報警告他虐待罪！
始終不說話的老父親，這時緩緩地流下了渾濁的老淚，他吃力地想擺動右手，嘴裡含混不清的說著：
別……別，報警，你們都要忙著……上班，不要跟人打架爭執，他要知，道，了，會打得……更厲害……
得饒人處，且……饒人……
大姐的鼻子一酸，淚就流了下來。
老二老三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聽了老父親的話，愧疚萬分。
他們沒想到，一次看似省心的僱傭，竟讓他們都成了虐待父親的幫凶。
報警是一定要報的，可下一步，又怎麼辦？
三姐弟從老父親房間出來，老二老三期期艾艾地看著大姐，他們的媳婦都沉默著不說話，兩個男人緊緊地咬著嘴唇復又鬆開，像下了一個極大的決心：
「大姐，咱爸這病，還得靠你啊！」
一句話讓大姐從傷心難過中迴轉到現實中來，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兩個兄弟，顫抖著用手指著他們和兩個弟媳婦：
咱爸含辛茹苦把我們養大，你，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兩個媳婦毫無顧忌地回她：爸住院的時候，我們誰不是衣不解帶地伺候著？你有良心，你倒是擔起來啊，當初說請護工，不也是你的主意？
大姐尚未回話，房間里傳來「砰」地一聲響，一屋子人趕緊沖入房內，只見年邁的老父親正臉朝下摔倒在地，輪椅結結實實地壓在了他的身上。
床頭柜上的一杯水灑了一地，那隻常用的水杯滾落到了床角，老人蜷縮在地板上，痛苦地掙扎著，發出令人揪心的呻吟聲。
三姐弟驚懼地哭喊著撲過去：
「爸！」……
公號微橙子：用一顆小污心，寫一點小清新。聊一聊冷漠世間的深井與江湖，談一談疲憊追夢中的生活與情感。微橙子公號ＩＤ：wczi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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