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有兩個薄命的男人，他們的身後之事令人感嘆

《紅樓夢》中有兩個薄命的男子，他們的身後之事令人感嘆

陳能雄/文

小說《紅樓夢》中的「金陵十二釵」是在太虛幻境薄命司中入冊的女子，千紅一哭，萬艷同悲，書中講述了許多薄命女子，或是命運多舛，或是為情所困，或是青年守寡，或是獨守青燈……而薄命之人並非只是女孩，也有痴情薄命的男子，他們英年早逝，身後之事更是凄涼，令人感嘆！

馮淵是金陵小鄉宦的兒子，父母早逝，又無兄弟扶持，家道中落。他的生活作風有些不端正，喜好男風，渾渾噩噩地過了許多年。直到有一天，馮淵看到美貌的甄英蓮，一見鍾情，下決心要把她從拐子那裡買過來作妾。馮淵打算改掉往日的陋習，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而甄英蓮也能跳出火坑，兩人湊到一起過日子倒也是一樁美事，雖然不能大富大貴，卻也可以過上平淡安寧的生活。

馮淵把銀子交給拐子，等三日後把甄英蓮迎娶過門。不想事情突變，貪心不足的拐子又把英蓮賣給薛蟠。一女賣給兩家，兩家各不相讓，只要領人不要拐子退錢。薛蟠是個任性妄為的霸王，他指使下人打死了馮淵。馮家僕人到應天府衙狀告薛蟠毆人致死，案子證據確鑿，可官府沒有把薛蟠繩之以法，主要是因為薛家有財有勢，又與金陵望族賈家、王家有親。應天府知府賈雨村畏懼賈王薛三家的勢力，而且賈家和王家對他有提攜之恩，就胡亂判決了這樁案子。

令人寒心的不止是薛蟠為非作歹，賈雨村徇私枉法，還有馮家人同樣有其可悲之處。馮家僕人知道薛家的財勢很大，有理也鬥不過他們，他們並非鐵了心要為小主人伸冤，而是想通過打官司來獲取一些經濟補償。起先，薛家沒有和馮家私了，主要是仗勢欺人，你馮家越打官司，我薛家越不給銀子。於是，薛蟠的案件懸而未決，馮家人沒有得到燒埋錢，硬著頭皮把官司繼續打下去的。應天府的門子深知馮家人的目的，他對賈雨村說：「那馮家也無甚要緊的人，不過為的是錢，見有了這個銀子，想來也就無話了。」馮家人口單薄，原告也不是馮淵的重要親人，他們打這場曠日持久的官司，已經身心疲憊。

賈雨村在審案之時，稱薛蟠已被馮淵的魂魄追索而死，下令處決拐子，判薛家賠償一些燒埋費給馮家，馮家人得了銀子果然不再繼續告下去。這與其說是賈雨村審案，倒不如說他是做個調停和解的中間人，讓薛家和馮家各讓一步，一場人命官司就被區區幾兩銀子給擺平了。脂硯齋點評說：「又注馮家一筆，更妥。可見馮家正不為人命，實賴此獲利耳。」馮家人不過是打著為主子伸冤的名頭，撈取一些錢財利益。可憐，馮淵這個薄命郎人如其名，遭逢冤屈而死，沒有人為自己主持公道不說，死後仍舊是冤大頭。薛家賠償的銀子大部分被馮家僕人拿去，馮淵沒有親兄弟姊妹給他料理身後之事，只怕馮家的一些遺產也要慢慢地落入旁人之手。

小說中另外有一位少年公子的身後之事也挺凄涼的，他就是賈寶玉的好朋友秦鍾。秦鍾長得清秀俊美，他的名字諧音「情種」，比馮淵還痴情。秦可卿去世後，秦鍾送殯到城外的鐵檻寺，期間與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兒偷情，他的身子骨本就虛弱，又感染了些風寒，回家後就卧病在床。秦業發現兒子秦鍾與小尼姑有私情，惱羞成怒，就痛打兒子一頓，自己也被活活氣死。秦鐘身上的傷病未愈，在短短時間裡失去了姐姐、父親，他傷心懊悔，又加重了病情。他在奄奄一息之際，仍舊記掛著父親遺留下的三四千兩銀子無人繼承，還有他的小情人智能兒下落不明。

賈寶玉聽聞秦鍾生命垂危的消息，趕忙前往秦家，小說中有一句文字：「來至秦鍾門首，悄無一人，遂蜂擁至內室，唬的秦鐘的兩個遠房嬸母並幾個弟兄藏之不迭。」由此可知，秦家人口稀少，在秦鍾臨死前，沒有直系親屬陪伴在身邊，只有遠房親戚來看望他。這些親戚平時很少光顧秦家，他們今天來除了給秦鍾送終之外，還有一個目的。脂硯齋點評道：「妙！這嬸母、兄弟是特來等分絕戶家私的，不可表可知。」這一句評語觸目驚心，秦家沒有子嗣繼承家業，秦鍾在彌留之際所記掛的三四千兩銀子要被這些遠房親戚瓜分殆盡，他想分一點給智能兒也不能夠了。

秦鍾死後，這幾個遠房親戚簡單地給他辦理喪事，送殯埋葬。這世上除了賈寶玉、柳湘蓮等少數幾個人之外，還有誰會記得秦鍾呢？秦鐘的墳墓簡陋，每年夏天都有被雨水沖毀的危險，幸得賈寶玉每隔一段時間會派焙茗帶著果品到他墳上祭奠，還有柳湘蓮親自掏錢給他的墳墓修築牢固。而當初那些分財產很積極的遠房親戚，又怎會管這些事呢？

馮淵和秦鐘的家裡都人丁單薄，他們是《紅樓夢》中痴情薄命的男子，身後之事都很凄清悲涼，令讀者唏噓不已。無論是馮家人打官司是為了獲利，還是秦鐘的遠房親戚分家私，都讓人看到世態的炎涼，人世的辛酸。正應了甄士隱解注《好了歌》的句子：「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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