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來自切爾諾貝利的聲音》 阿列克謝耶維奇著

天氣陰沉，索性在房間里寫點東西，陽台上很冷，上海郊區很荒，對面是個荒廢的遊樂場，酒店不讓抽煙。

讀阿列克謝耶維奇《來自切爾諾貝利的聲音》，第一次理解所謂災難，無能為力、無計可施、無言以對。核輻射滲進每一個受難者的肌膚和每一個旁觀者的意識，毀掉希望，永恆恐懼。

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曾經被視為是最安全的核電站，但是一個失誤就差點讓半個歐洲淪為墳墓，納粹在二戰時摧毀了白俄羅斯619座村莊，切爾諾貝利災難則讓其失去了485座村莊，其中90座永遠被埋在了地下。時至今日，核泄漏造成的損害依然不同程度的影響著其周圍的廣闊疆域，核泄漏的威脅也並未從根本上解除，用機器人和直升機搭建的石棺並不能完全阻擋放射性例子的持續外泄，如果石棺再次崩塌，後果不得而知。

我所接受的教育對這場科技浩劫鮮有介紹，在崇尚科技興國的今天，充斥著對科技創新的推崇，從石器到蒸汽，再到電氣和所謂工業4.0，科技改變生活的口號甚囂塵上，科技不斷促進生產力的發展，但是科技發展的每一步都是一場豪賭，細思極恐，結果並不可知，雙刃劍的任何一刃都鋒利無比。「貧窮」限制著人類的想像，有限的生產力創造出的有限的災難使人類越來越自信，以為小心就能使得萬年船，以為謹慎就能支配所有的力量，直到控制不了所創造出的東西，發現我們親手創造出了魔鬼。慾望不能被滿足，只會被恐懼餵養，說到底，所有外在慾望的擴張根源於內在的躁動和不安，所有的膨脹終將回歸起源，如果源頭還在的話。

核泄漏後的眾生相，我看到戈爾巴喬夫政府的無能和利益主義，為了避免引起騷動而掩蓋事實，將圖書館所有關於輻射、廣島或長崎，甚至X光的書都銷毀；我看到在不明真相狀態下的人接受輻射卻渾然無知，被騙往輻射區的士兵以為只要飯前記得洗手就能安然度過這場意外；我看到核泄漏區的人被區外的人當做異類，大難來臨並不能抱團取暖，「切爾諾貝利人」成為一個標籤，你是切爾諾貝利人，我不能跟你接觸，我孩子不能跟你的孩子玩，我們不能結婚，結婚不能生小孩，相比於天災，人情更加冷酷。對，我也看到了愛情，不離不棄陪伴在丈夫身邊，看到衝突封鎖要死在故鄉的決心，看到忠誠的家犬等待主人的歸來，但是在巨大的陰影面前，這些微弱的光亮顯得極其慘白和無力，所有倫理、道德都不能洗掉「切爾諾貝利人」這個標籤，他們失去的，就要讓他們失去更多。

據說災難中每一個因接受過多核輻射的人死去之後會裝在鍍鋅的特殊棺材內，這是他們因核泄漏而接受的「厚葬」。

上海松江區

2018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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