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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學校里教不出藝術家?

Richard Rothman · 攝影師

2015年古根漢基金獎(Guggenheim Fellowship)獲得者,2016年MacDowell Colony及Light Work入駐藝術家。他的作品被收錄於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Modern Art),法國國家圖書館(theBibliothèque Nationale de France),布魯克林博物館(The Brooklyn Museum), 耶魯大學美術館(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

2011年,由Nazraeli Press出版的攝影集《Redwood Saw》被多家媒體評選為年度最佳攝影書之一。現居紐約,任教於國際攝影中心及紐約視覺藝術學院。

見Richard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位有些固執的老頭兒。

朋友家的演奏會結束,每個人都不由地忙著結識新朋友,你大概也能想像那種一派熱鬧的場面——互不相識的一撮人為了最短時間內信息最大化,熱絡之中總是免不了眉飛色舞。

就唯獨Richard,也寒暄,也附和,但鏡片背後的眼神堅定,目光從不隨著談話內容的起伏閃爍,在一來一回里牢牢掌控著對話的節奏。

這種很容易讓人誤會成是天生內向的堅持,從他還是個小孩子時就顯露苗頭了。

Richard五歲時,父親離開了家,母親改嫁以後把他帶進了一所猶太教小學,在這兒,除了聖經和信仰,知識並不是最緊要的。曾經有一次,Richard拿著一本介紹化石的插畫書問拉比(Rabbi, 猶太人里的學者階層)為何聖經上的地球只有六千年的歷史,拉比反問他這本書的出版日期是什麼時候,然後掏出一本聖經,義正言辭地呵斥道:「你知道這本書什麼時候就有了嗎?兩千年以前!」

自那天之後,Richard說什麼也再不肯去教會小學,直到說服母親把他送進公立學校。拒絕接受任何一種強加於人的思想信仰甚至選擇,大概是他骨子裡帶來的反抗

說起來或許沒人會相信,Richard是在六歲時就決心要做和圖像相關的事情。這種堅信始於他對繪畫的熱愛和天賦,從小他腦子裡只有一件事:要畫得像米開朗琪羅那麼好,也確實真的畫得很好而在老師的讚揚聲中長大。直到機緣巧合的一天,他看到攝影師Richard Avedon的一組記錄父親從生病到去世的黑白肖像展,從展廳出來那一刻,他便決心要成為一名攝影師——這種極具隱忍的衝擊力的藝術表達,實在太讓他著迷了

從想成為到真正成為攝影師的二十年間,紐約給足了Richard養分,也逐漸讓他開始感到厭倦。這個城市帶給他的聯結太多太密,一下子跳出來看看周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地留意過身邊的世界。從公寓樓大廳里的花壇開始,到花兩年時間在紐約樞紐的每一站停下來細細觀察,再到飛到3000英里以外的加州小鎮Redwood,一場看似漫無目的遊盪正式拉開帷幕。

這個小鎮上的故事最終變成了一本《Redwood Saw》,2011年曾被多家媒體評選為年度最佳攝影集。和他即將發布的新書《Town of C.》主體類似,拍攝地點都是在一個當地人相互熟識的小鎮。你不難看出Richard堅持用相機篩選出的純粹——有美好青澀消極沮喪的人間百態,有茂盛青蔥荒蕪悲涼的草木房屋。在城市裡生活久了的人,對這種未經過人工整理美化的原始美感,會逐漸從接受無能,到最後其實深感無力面對

之所以選擇小鎮,於Richard而言擁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小鎮上的每個人、每段生活和每一片風景對美國來說是微縮景觀一般的存在,相比較於龐大複雜的宏觀表達,遠不及他們眼神里微妙的變化講述得更多。

Richard《Town of C.》部分作品

copyright? by Richard Rothman

Q&A

Q=NOISé

A=Richard Rothman

Q: 你曾經提到自己很享受獨處,這與你的攝影方式相互有什麼影響嗎?

A:我想獨處是在紐約時間久了之後你必須要學會的一件事情,因為在這個城市裡生活,你好像從來不會一個人。作為一名攝影師,享受獨處也是必須的,因為我經常是一個人出去拍照,也很難去和別人一起完成一張作品。完成拍攝後你往往還要在電腦前、暗房裡進行十幾個小時的後期處理,這些時間也通常是我一個人。作為(風光)攝影師,如果你不喜歡獨處,那真的很不幸。

Q: 為什麼黑白照片對你那麼重要?你會嘗試去在同一拍攝環境下也同時拍彩色照片嗎?

A:我常常問自己為什麼黑白照片對我如此重要,因為其實我也並不是那麼確定,這完全是一件出於直覺的事情。回想起來很有可能是我在某一瞬間,就愛上了黑白照片,然後正因此我才想去當一名攝影師。這份熱愛直到現在,也並未停止。但這不代表我不喜歡彩色照片,就比如好聽的音樂,不管什麼類型我都會喜歡一樣。但從來不用數碼相機拍攝彩色作品,只是像大家一樣記錄生活用。

攝影對我而言更像是一種轉換,把我們所有人眼裡都一樣的彩色世界通過黑白展現出來,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轉變。也許像有些人說的那樣,黑白將攝影變得簡單。確實,在任何天氣和光線條件下,你只要掌握基本的色調與對比度都可以拍出不錯的黑白照片。但我不會說黑白和彩色哪個更簡單,因為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攝影,而非衍生或者進化的關係,根本無法進行比較。

Q: 在職業攝影師的道路上,你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是什麼?

A:沒有去學校學習攝影(沒有冒犯的意思)。沒有嘗試去做大家都在做的,或者攝影圈子裡大家認為最重要的事情。我慶幸自己一直在遵從攝影對我而言的意義,只拍攝對我來說有意義的東西,而不是效仿別人。

我不是很建議初學者去研究生院學習攝影,因為研究生階段的攝影學校,更傾向於把學生都打造成與學校校長一樣的攝影師,更多人去學習的原因也不過是為了得到一紙文憑,這樣他們就至少有去教書的資本,不必為生計發愁。專科學院出身的藝術家們,往往一心只追求如何成為藝術家的結果,而忽略了對他們所處的世界作出及時的反饋。當然也有很多成名的攝影師是從校園裡出來的,但真正的藝術家是絕對不可能被學校教出來的。

如果要問我保持對攝影的熱情有什麼秘訣,其實沒有。我確實從六歲開始就很喜歡拍照,當你拍攝一張照片並用它來傳達你對世界的感受,這是蘊含在照片之下更深層次的東西,追求這一方面的同時也反過來影響我最多。儘管這是一種複雜,不準確,很難的表達,但當你一旦做成就很有成就感。

Q: 有些人說攝影最重要的功能是記錄,你怎麼看?

A:對我而言只不過是一部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如何傳達你對世界的感受,捕捉住給你真正活著的感覺的那些瞬間。很有趣的是,雖然相機是一件機械設備,但當你不斷反覆去用它拍照,時間久了,它便是你意識的一種記錄。其實當你用鏡頭對準一個物體時,什麼角度,拍什麼對象,就已經是在做選擇。哪怕你只是隨便拍拍,時間長了你也很容易看出什麼是真正吸引你的,但如果你很認真地去拍攝每一張照片,那能夠洗刷出你對於生活深層次的感悟。

Q: 你會在照片旁邊加上幾行註解,是為了保證觀眾可以接收到你想傳遞的信息嗎?

A:是也不是。 我不願意給只是在看我照片的人作出注釋,但我願意給批評家們作出注釋。因為一旦我不這樣做,他們會從自己的角度來理解我的作品然而並不是我所想表達的。一旦我加上注釋,這就更像是一場對話,而非他們一廂情願的誤會。

Q: 你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如果你只有一次機會去改變什麼,你希望做什麼?

A:我幾乎從來沒有真切地感受到後悔的滋味,直到最近,可能是我老了,開始在腦海里時常閃現一些過去的片段。這些後悔有大有小,但往往是你真的出於無意卻重重傷害了某個人的感情。如果只有一次機會能去改變什麼的話,我可能會想擁有完美的自由。當然我知道幾乎沒有人擁有過。對我而言,完美的自由就是能完全擁有屬於自己的時間,不用去做自己熱愛之外的事情。

Q: 你最滿意的作品是什麼?

A:《Town of C.》。是我最近正在忙的即將出版的一本書。說實話,如果我對自己正在做的這件事沒有最滿意的這種態度,那我想就是時候停下來了。儘管我已經做了這麼多年,但我還是能感受到自己一直在進步。

Q: 如果你能給年輕時候的自己提一個建議,會是什麼?

A:集中注意力。對周圍的任何事,對自己,對生活都集中注意力。能分散精力的事情太多了,但希望你能充分體驗到生活的每一刻,把自己的才能最大化地反饋給生活。

Q: 最吸引你的五個品質是什麼?

A:智商高,善良,溫暖,情緒感知力高,忠誠。

有趣的一點是,當你年輕的時候,經歷並不同的戀愛階段,擁有不同的朋友,你會一遍一遍不停地在腦海中,像刑警根據目擊證人描述來描繪罪犯畫像那樣,嘗試去勾勒出理想中某個人的樣子。但等你年紀越長,越會知道這樣的人大概是不存在的。

Richard的作品只有黑白照片。

不單單是因為他開始攝影時數碼時代並未到來,而是他拍照時使用的4x5大畫幅相機,只選擇了黑白膠片。這又是另外一種看似不必要的堅持。數碼相機已經被科技逼迫著不斷進化的時代,一個褲兜兒裝不下的設備幾乎等同於擺設。偶爾看見有人舉著笨重的相機在街上遊走,十有八九卻也是心血來潮要搏一搏眼球。

「笨重」,「麻煩」,「使用複雜」,「取景時看到的都是反的」,「最好在暗房裡進行沖印」……大畫幅相機的使用體驗對普通人而言並不友好。我們要求的東西太快了,時間太寶貴了,怎麼可能帶著笨重的相機,跑到山溝里待好幾個月,每天只拍幾張照片還不能馬上看到?

大概是因為,我們不曾像Richard一樣固執地堅持用鏡頭篩選出一些東西:

一些少有人拍手叫好的深刻,一些轉瞬即逝的單純,一些喚醒麻木生活的刺痛——

在那個淳樸的小鎮拍攝時,他遇見一位16歲的少女。徵求了少女母親的同意後,Richard為她拍下了一張照片。她很興奮,嘰嘰喳喳地問了一堆問題,關於這個黑箱子一般的相機,關於眼前這位來自紐約的攝影師,關於她聽說過卻並未見過的精彩世界。

copyright? by Richard Rothman

末了兒跟她告別時,她突然嚴肅起來,非常認真地問:

「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回紐約?」

他便知道,剛剛相機里留存下的,早已一瞬即逝。

攝影:湯思宇

撰文:郭子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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