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有趣的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趣變成了一個很流行的詞，似乎很多人都將「有趣」這個詞放入了自己人生的目標清單當中。
「我要成為一個有趣的人。」
無數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句話。然而當我問起，有趣是什麼？如何成為一個有趣的人？卻並沒有得到答案。
而有趣這個詞是如何變得如此的流行的呢？恐怕要歸功於王小波的那句「一輩子很長，就找個有趣的人在一起。」
毋庸置疑，王小波是一個有趣的人。
對某些人來說，有趣是價值的體現和存在的理由。而對另一些人來說，有趣是他們應該達到的標準。
王小波一直在貫徹著這個標準，無論是對待愛情，還是對待事業。
他在《黃金時代》中曾說：人活在世上，就是為了忍受摧殘，一直到死。想明白了這一點，一切都能泰然處之。
他想明白了。從那個特殊的年代背景過來，對於王小波這樣的人來說，恐怕無聊無趣就是就是對他最大的摧殘了。
所以王小波的文學，在主流的文學體系當中，是個異數。他的文學，不承載任何的功能，沒有批判時代，沒有宣傳觀念，沒有解釋意識，用他自己的話來講，他只希望創造出一點點美，一點點無中生有的美。不去關注時代，只關注自己。
所以一位文壇前輩在讀了王小波的《黃金時代》後說道：沒有感覺到這本書能夠提升人的靈魂。王小波是這樣回的：我最想做的不是提升別人的靈魂，而是提升自己的靈魂。
他的很多小說，故事背景都來源於他自己的經歷，如早期的作品《戰福》，是以去山東省牟平縣青虎山插隊的經歷作為背景，《革命時期的愛情》，則是以在北京的牛街教學儀器廠和西城區半導體廠做工人的經歷為背景。
這些經歷，為他提供了豐富的創作靈感及源泉，讓他產出了大量優秀的小說。
的確，提起王小波，我們大多數人想到的就是有趣，而有趣來源於哪裡呢？來源於他的小說。
馮唐曾說過：他第一次讀到王小波是在廁所便秘的時候，發現的快樂使他差點像阿基米德一樣光屁股跑上街。
他發現了什麼？他發現，原來小說可以這樣寫。他稱王小波是現代漢語文學一個「好得不得了」的開始。
讓馮唐這樣一個如此恃才傲物之人做出這種評價，可見王小波的文學對他的影響。
而王小波的妻子李銀河更是說道：所謂「好得不得了的開始」是一個極為嚴重的判斷，在「開始」之前是一片虛無。
王小波的門徒們，無疑對王小波是非常偏愛的，他們驚嘆他的浪漫，推崇他的有趣，在他的小說中尋找著特立獨行。
而對於王小波來說，他擁有的，不僅僅是浪漫和有趣。
從他的雜文中，我們可以窺探他的另一部分。
王小波經歷過「文化大革命」，從那個特殊的歷史時期過來，他的雜文毫無疑問了烙上了時代的印記。
而這印記，卻與一般的文革時期的文學不同。
從他的雜文中，我們能感受到，縱然經歷過文革的大背景，然而這大背景，似乎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只關注於自己的思考，從不管外界如何，就像河中的石頭，任憑河水從身邊滑過，巋然不動。時代的洪流中，他仍是他。
作為一個人來說，這一點是極其珍貴的。
我們往往推崇王小波的浪漫與有趣，乃是因為這兩個詞，非常的寬泛，誰都可以用上一用，而對於他所代表的，這種浪漫與有趣的深層次因素，我們卻毫無體察。
羅素是王小波非常喜歡的一位哲學家，羅素說：參差多態乃是幸福本源。這句話，王小波在自己的雜文中多有引用，想必他是十分贊同的。
對於王小波來說，他最為害怕的，便是統一，思想上的統一。在《道德墮落與知識分子》中，他說：在我看來，知識分子可以干兩件事：其一，創造精神財富；其二，不讓別人創造精神財富。中國的知識分子後一樣向來比較出色，我倒希望大夥在前一樣上也較出色。「重建精神結構」是好事，可別建出個大籠子把大家關進去，再造出些大棍子，把大家揍一頓。
他警惕人的思想會變成流水線上的產物，更警惕這操縱著流水線的人。
在《理想國與哲人王》中，他說：至於我自己，總覺得生活的準則、倫理的基礎，都該是些可以自明的東西。假如有未明之處，我也盼望學者賢明的意見，只是這些學者應該像科學上的前輩那樣以理服人，或者像蘇格拉底那樣，和我們進行平等的對話。
他覺得，真正的倫理準則把人人同等看待，他更希望每個人都能有這種分辨真假的能力。
他說：無論是個人，還是民族，做聰明人才有前途，當笨蛋肯定要倒霉。人愛智慧比當笨蛋好些。
他鼓勵人們追求真理，熱愛智慧，去做一個自由思想者。而這一切在文革那個思想統一的大背景之下，這一切顯得是如此的怪異與特立獨行。
就像他的小說《紅佛夜奔》一樣，讀來覺得荒誕不經，那是因為，整個時代是扭曲而怪異的，所以一篇十分之正常的小說，在這樣的背景下，反而顯得奇怪。
在王小波看來，追求真理，熱愛智慧，自由思考，這些都是一個正常的人應該去做的事。
王爾德說：「這個世界上好看的臉蛋太多，有趣的靈魂太少」。
有趣，大概就是一種使人舒適又愜意的感受。和有趣的人一起，你會變得非常輕鬆，哪怕生活貧瘠只剩下填肚子的柴米油鹽，愛情也不會淪落到煙火俗世，就連彼此相依偎的時光都變得柔軟生動，饒有情趣。
有趣的人，能將平淡的生活過成慷慨的歌，將乏味的遠方過成美麗的詩。
就像《浮生六記》中沈復的妻子芸，跟著無功無名的沈復，過著貧困粗糙的生活，卻在這種平常日子中尋找真善美。
家庭困難之時，芸能填補家用，又可拿去售賣。沈復喜歡培養小盆景，趁掃墓時撿回好看的石頭疊成造景。而芸娘獨具慧眼，總能信手拈來，將這些物外之趣發揮到恰到好處。
夫妻二人平日室內焚香不輟，案頭瓶花不斷，清貧中亦有其樂。
許多親戚好友來訪，芸也常有巧思使賓客盡歡。
於是經常有人當著沈復的面誇芸：「非夫人之力不及此。」
林語堂先生說芸是「中國文學中一個最可愛的女人」，誠非過譽。實際上，讀完全篇，我都產生了「沈復簡直配不上他妻子」的念頭。自然你可以說，在那個男尊女卑的時代，沈復對他妻子已經算是極好了。
而芸的出色，也恰是在細節中呈現：身為一個父親早喪、獨自靠女紅養活一家、自學認字的才女，沈復很喜歡描寫她如何可以陪自己在閨房中談詩論書、賞月飲酒，這也是此書情致動人、獨一無二的所在：自來才子喜歡描述佳人名妓狎玩故事（沈復當然也寫了類似篇章），但如此深情描寫自己的夫人，卻實在罕見罕聞；芸也的確是個心路活潑的妻子，比如，敢於女扮男裝去看廟會，能夠雇了餛飩擔子為丈夫的賞花會溫酒，主動為丈夫謀妾室，也有主意為自家公公找姬妾，諸如此類，乍讀便令人神往，覺得實在是個有趣的女子；但略多讀幾遍可知，芸最可貴處，是她風雅感性之後的緘默沉靜。
在一個並不那麼良好，除了丈夫的疼愛外無甚長處的家庭環境裡頭當媳婦兒，她默默地擔負著許多東西，居然還能過出安貧樂道的閑散風雅勁來。
古來通文辭、善解語的才女和通情達理、痴情一往的妻子許多時候是矛盾的，但在芸身上，渾金璞玉地湊成了一體。甚至在沈復略帶得意地談論自己放意浪遊、大興詩會的那些篇章之後，你都能感覺到芸溫柔又寬和的笑容。
古來肯布衣蔬食過日子的夫妻，許多是迫於無奈；平心而論，沈氏夫妻過的日子著實清寒不易，許多時候得苦心經營，才能過得下去，最終難以為繼，妻子早逝，也足令人扼腕，但在此之前的漫長時光里，終於還能過出風流倜儻，甚至清暖溫柔的味道來，里里外外，無一處不是芸的光彩。
有趣的人不一定讀萬卷書，但是ta的內心是豐盈的；有趣的人不一定行萬里路，但是ta的生命從不止步。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社會如林什麼人都會有，可偏偏，有趣的人最難遇到。和有趣的人在一起，不需太多海誓山盟，蜜語甜言，只願相互依偎，靜觀螢火，仰望星空。
希望有生之年，你我都能遇見那個有趣的另一半，把人生的每一天浪費的異彩紛呈，毫不可惜。
TAG:記錄青春的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