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現的一方齊白石佚印

近在泰州收藏家蔡澧泉（見《東南文化》2001年5期，鄭奇《民間收藏家蔡澧泉》）藏品中見一方齊白石刻多字白文巨印，印文「一代精神屬花草」(見《守研齋珍藏》畫冊P47),印章尺寸4.5×4.5×7.5CM。刻在一方白壽山舊坑石上，石質溫潤周身蟠龍，是蔡澧泉購自凌直支後人。邊款釋文：「蹇驢晴系虎坊開，老懶欣為展覽來。一代精神屬花草，凌王伶俐二陳乖(注:此詩為齊白石自作詩)。壬戌冬觀虎坊橋淅江水災書畫助賑會詩，白石刊, 植公正句。」

按「凌」指凌植支，「王」指王雲（夢白），「二陳」指陳師曾、陳半丁。壬戌年（1922年）時齊白石剛過耳順之年（60餘歲），繪畫藝術已趨向成熟期，正醞釀「衰年變法」。而篆刻藝術已形成個人獨特面貌。此方白文印用刀乾淨利落精采異常，經主人同意筆者鈐印朱印並墨拓邊跋，以饗同好。

文淵（1876－1944）名庠，號直支，植支，江蘇泰州人，清季庠生，南京兩江優級師範畢業，又師從泰州學者王宗炎。1903年隨劉世珩，赴日本考察大阪第五次勸業博覽會。1906年與同邑高文炳等發起組織泰州學會。參與張謇發起的立憲運動。1917－1927年出任北京政府財務部常務次長，因總長梁啟超從未到任，故凌又任代總長。1927年以後脫離政壇，專事教育及書畫創作。並與鄭午昌、張善子等在上海組織蜜蜂畫社。曾任國立藝術專門學校教授。抗戰期間，拒絕出任偽職。熱心教育，曾任北京美術學校校長及南京美專、上海中華公學、泰州中學等校校董。善書畫、尤長花鳥。書法早年師法柳公權，後臨張遷碑。畫宗陳道復、徐青藤。所繪梅花、荷花筆勁墨湛，氣勢磅礴，獨具一格，當時在北平與陳師曾、陳半丁、齊白石並稱京師四大家。書畫曾在北京及日本東京展出。著有《籥盦東遊日記》、《我的美感》等。

凌直支在京任財政次長時公寓在西單涭水河邊，齊白石寓頭髮衚衕，與凌直支是近鄰，常相往來。在《白石老人自述》中有記載：「1917年白石55歲定居北京後，結識了易實甫、陳師曾」，又認識了江蘇泰州凌植支（文淵）、廣東順德羅癭公（惇曧）……（《白石老人自述》P113，山東畫報出版社，2000年7月版）。而在1940年－1941年凌母壽辰，齊白石應邀到泰州，當時泰州形勢多變，白石到泰州不久，即隨凌植支避戰亂到泰州的港口鎮和桑溪兩地。齊在泰州作畫不少，自然也為凌植支畫過畫。蔡澧泉藏有齊白石為凌植支繪四屏條中二條，文革後僅存其一：《蝴蝶藍》畫(見《守研齋珍藏》畫冊P75)，上齊白石題有：「畫之學少年時多摹前人工緻，中年熟觀生物，老年放筆便得神似，畫家習氣不刪自除矣。」

齊白石治印，正如他詩中自述：「印見丁、黃始入門」，初學浙派中丁敬、黃易一路，繼得趙之謙《二金蝶堂印譜》，遂專攻趙之謙筆意，把漢印的格局融會到趙之謙一體之內。後來又印外求印，見《天發神讖碑》，刀法一變，又見《三公山碑》，篆法也為之一變。最後喜秦權詔版的書法，縱橫平直，一任自然，融入印中，印又一大變。齊白石治印擅用單刀（薄刀）沖切，線條自然迸裂。齊白石曾自述：刻印同寫字一樣，寫字，下筆不重描；刻印，一刀下去，決不回刀。他還說：世間事貴痛快！何況篆刻是風雅事，與他在繪畫上獨創門戶一樣，他的篆刻「去雕琢，絕摹仿」，自辟新路。他在1943年《自跋印草》中自述：「不為摹、作、削三字所害」。齊白石的篆刻二十年代在北平已極負盛名，陳師曾在1917年見到齊白石畫和印，訪談後，與白石成莫逆之交，並贈詩給白石：「曩於刻印知齊君，今復見畫如篆文。……」齊白石治印先將印面所有橫畫刻完，再轉側印石，用刀方向不變，將所有豎畫刻完，然後在筆畫轉折處略加修整即成。這方七字白文巨印，是上述齊白石自作詩句印，此印章法錯綜變化，刀法縱橫排戛，是一方佳作。但是，正象齊白石一方朱文印文所說：「吾畫偏行天下，偽造居多」。他的畫，偽品極多。其實不僅僅畫，他的齊派印章，贗鼎亦不在少數。

《齊白石篆刻集》（張蔭培編，人民美術出版社，1997年10月第1版），編者盡數十年精力廣蒐博採，齊白石各時期印蛻及部份邊款計二千三百餘方，為迄今為止數量最多的齊氏印譜。其中第4頁上收錄「一代精神屬花草」同文朱、白巨印各一方。遺憾的是兩方印文中「代」字，均刻成「伐」字。篆刻家偶而筆誤，容或有之。但篆一朱一白，兩方皆錯，「代」錯成「伐」，一代篆刻大師「代」、「伐」都分不清？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刻同文印章，這並不奇怪。齊白石刻過不少同文印章，如「牽牛不飲洗耳水」，白文大印刻過兩方。「直魯豫巡閱使」朱文大印刻過兩方，還刻過同文的白文小印一方。而「人長壽」，齊白石朱文刻過三方，白文刻過一方。而「大匠之門」的文印齊白石刻過四方。齊白石為凌直支刻「鑿冰堂」兩方，一方為朱文長方，另一為白文方印，白文方印「鑿冰堂」附邊款為：「植支先生正，弟璜」，還為凌氏刻過「植支」朱文方印，「直支」白文橢圓形，以上諸印均見《齊白石篆刻集》。

而《齊白石篆刻集》P4所載兩方一朱一白同文印「一代精神屬花草」，顯系贗鼎，是別人仿齊派風格的偽作，而編者不察，誤收入「集」中的。這當然是我個人的推測，今寫出以就教於專家和廣大讀者。

註：本文刊登在《收藏界》雜誌2002年第四期上。作者為南京市博物館副研究員。

齊白石「一代精神屬花草」印章被故宮博物院專家推薦參加CCTV-2套2006年春節期間舉辦的「首屆賽寶大會」，於第七場晚會上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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