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酒祖宗在此！讀唐詩系列203：王績《野望》
《野望》
王績
東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
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
相顧無相識，長歌懷採薇。
相顧無相識，長歌懷採薇。
——王績《野望》
寫同名詩《野望》的詩人可不少。單是唐代較有名的，除了王績這一首，還有杜甫也寫過。
不單寫過，還一寫兩首。一首五言的。
《野望》
杜甫
清秋望不極，迢遞起曾陰。
遠水兼天凈，孤城隱霧深。
葉稀風更落，山迥日初沈。
獨鶴歸何晚，昏鴉已滿林。
還有一首七言律詩。
《野望》
杜甫
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萬里橋。
海內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
惟將遲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聖朝。
跨馬出郊時極目，不堪人事日蕭條。
然而，即便有被尊為詩聖的後輩杜甫，一連兩首的同名詩歌的比照，也難掩王績這首珠玉在前的野望詩。
白話翻譯如下：
傍晚時分，我站在東皋縱目遠望，心中徘徊不定，不知該歸依何方。層層的樹林都點染上了秋天的色彩，重重的山嶺披覆著落日的餘光。歸來的牧人啊，驅趕著那牛群返還家園，獵人帶著諸多獵物回歸家園。大家相對無言，因為誰也不認識誰，我長嘯高歌想著隱居在山間的那些逸士高人。
這是王績的代表作，也是現存唐詩中最早的一首格律完整的五言律詩。這首詩風格清新質樸，一改唐初華靡的詩風，在詩壇上獨樹一幟。
盛唐初起，在雄主李世民的領導下，正昂首闊步邁向新時代，文學必然會反映現實，文以載道詩詞言志，詩風自然輕奢華艷。而王績的詩，流露的卻是另一番情結。
這當然跟他的個人際遇有關。
王績，生於約公元前590，死於公元前644年，正是隋末唐初。
由於生逢亂世，即使他出身於官宦之家，祖上世代為官，家有良田，也難以倖免亂世給人的無力感。
一旦有了這種無力感，就會漠視常人們最為注重、孜孜以求的東西。
據說隋朝開皇年間，15歲的王績曾遊歷長安，拜見了權臣楊素和當時在座的公卿大臣，他落落大方的舉止和不凡的談吐，還為他贏得了神仙童子稱號。
但王績有沒有乘勢而起呢。沒有。而且，隋末他曾做過小官，很快他借口生病辭掉了。
據載他生性簡傲，嗜酒，能飲五斗，於是自作《五斗先生傳》 。還自撰 《酒經》 、《酒譜》等書，可見對酒的喜愛程度 。
後來朝廷又授他揚州六合丞的職位，他又因喝酒誤事被解職改任。他當回事了嗎？沒有。
他說：「網羅在天，吾且安之。」什麼意思？就是我們常說的命由天定，我能怎麼樣，隨遇而安吧。
後來，他看到天下大亂，更沒有心情作官了，又辭官回了老家種田。每日登北山，游東皋，吟詩作賦，自得其樂。
唐初朝廷為彰顯氣度，招攬賢才，徵召隋末舊臣。王績待詔門下省，他最留戀的，是每日里配給的良酒三升。
唐太宗貞觀年間，由於太樂署里的焦革善於釀酒，王績才自已上書，請任太樂丞，等善於釀酒的人故世後，王績就又辭官不做了。
從此他走上了隱居之路。
這期間，他跟一個啞巴隱士的故事也挺讓人感慨。於光是個沒有妻子的啞巴隱士，自力更生獨居三十年。王績喜歡他的品格，把家搬過去，每每對酌時無須一言，心情極為暢快。
不過，王績的「相顧無相識，長歌懷採薇式隱居，和陶淵明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式的隱居還是不同的。
王績則是深感孤獨，只能靠追想伯夷、叔齊那樣的隱士來寄託了。同樣的遺世獨立，一個是恬然自樂的，是安然的，一個則是消極頹唐的。
在鄉間，除了讀書喝酒，他也種了不少藥草，也有些醫術。
就這樣，王績縱情山水，詩酒相伴，一直到死去。
這樣一個孤標傲世的人，自然詩如其人，在唐初宮廷詩的盛行之風裡，成為了一股清流。
當然不理解的人也會嘲笑他。王績有個莊子式回答：古代的勇士飛廉有兩匹好馬，一匹太能幹了活活被累死，一匹被人看不上的卻終年而肥。
這跟莊子的不材之木，無所可用，所以才無人砍伐，簡直如出一輒。由此可見，王績的思想核心，基本合於老子莊子。
王績還有個影響巨大的哥哥，則是隋末的大儒王通。
說到王通，他的門下弟子魏徵、房玄齡、陳叔達、杜如晦等等，後來都成為了大唐盛世的名臣名相，他本人也作為對儒學發展有重大影響的人物，最終入祀孔廟，成為儒家發展史上的重要人物。
王通的孫子，則是初唐四傑之首王勃（溫故知新||讀唐詩系列王勃部分四首：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看看，從我上次發文中的杜審言-杜甫祖孫，到現在的王通、王績-王勃祖孫叔祖孫，家學淵源，不信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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