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隱鷺鷥 | 清西陵遊記：風水學中的「場」

▲清西陵大紅門前三架石牌坊

對於帝王陵來說，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風水」。作為滿清入關後的第二座大型皇家園陵，雍正帝為什麼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放棄「子隨父葬」制度，進而在河北保定易縣永寧山下的太平峪選擇其「萬年吉地」？

根據林乾（系中國政法大學史學研究院學者）發布在《故宮博物院院刊》2017年第4期的《論雍正帝相度「萬年吉地」的幾個問題》一文的研究成果：雍正皇帝之所以在現清西陵永寧山下選擇自己的「壽宮」，其中的關鍵原因就在於他對清東陵（河北遵化馬蘭峪）九鳳朝陽山「壽宮」的風水不滿意。

事情由來是這樣的，雍正帝原本在清東陵的九鳳朝陽山選擇了自己的「萬年吉地」，但開工後，風水大師發現它「規模雖大而形局未全，穴中之土又帶砂石，實不可用」。

在古代風水學中，好的風水寶地，對於陵寢所靠山脈、兩面（砂）山、前面（砂）山，以及陵地周圍的流水均有很高要求，而九鳳朝陽山的「萬年吉地」在挖掘「金井」（停放皇帝棺槨的位置）的時候竟然發現石頭，這在風水學上是大忌，明十三陵萬曆定陵當年在營建中就出現了大石頭，大臣就建議另闢陵區，但萬曆拒絕，後來的定陵確實「屢遭變故」；此外，「形局不全」就是靠山、左右砂山、陵區流水和陵前砂山肯定有缺失。明十三陵明宣宗景陵就是典型的「形局不全」——砂山缺失。所以宣宗的兒子明英宗在土木堡被俘虜後，很多大臣就認為導致這一悲劇原因就是他爸爸宣宗的陵墓風水不好。

這種理由今天看來不免荒唐，但在「天人感應」觀念占統治地位的皇權時代，「形局未全，穴中之土又帶砂石」，足以動搖雍正皇帝對於九鳳朝陽山「萬年吉地」的信心。於是雍正帝廢棄九鳳朝陽山「壽宮」，重新選擇自己身後的「萬年吉地」，這才有今天的清西陵。

那麼清西陵的風水怎麼樣呢？

根據雍正七年內閣上諭引用怡親王允祥、總督高其倬等相陵大臣對於太平峪風水的描繪，我們得知清西陵的風水格局是這樣的：

「乾坤聚秀之區，陰陽匯合之所，龍穴砂水，無美不收。形勢理氣，諸吉咸備。」

▲清西陵·光緒崇陵

聽著有點玄乎，但身臨清西陵其境，有心的遊客就會被陵區自然環境和建築相互所營造的奇妙「自然場」所震撼。如果說現存的北京·昌平明十三陵、河北·遵化清東陵因為陵區建築規制破壞、樹木砍伐等因素無法直觀感受所謂「風水寶地」的奇妙的話，清西陵的優勢就是它確實可以現身說法什麼是「天人感應」時代的風水寶地。

當然，拋開玄學的成分不談，整個清西陵陵區最讓人震撼的是它的建築布局與周圍自然環境的天然契合和匠心設計。

進入陵區，在整個陵區門戶「大紅門」的前面，有三架石牌坊，所謂「牌坊」者就是起「表彰、紀念」的作用。但明十三陵、清東陵在大紅門前面只有一架石牌坊，而清西陵為何要建三架石牌坊呢？

拋開傳言不談，從建築心理上來說，清西陵大紅門所在的位置因為有河，本來地面格局不是特別寬闊，但左右兩架石牌坊卻可以引導人們的視野，令人驚嘆，「哇，這個地方這麼大，視野這麼好」。其精妙唯身臨其境者可察。

此外，清西陵是整個華北地區規模最大的松樹林，目前有20多萬株松樹，進入陵區，神道（通往皇帝陵的路）兩側高大的儀樹肅穆挺拔、蒼翠悠遠、松香陣陣，令人心曠神怡。蒼松翠柏與高大的「聖德神功碑樓」天然一體，大樹底下的「石像生」若隱若現，雕刻精美的「龍鳳門」與松林相連接，通過一道道精美的石橋，我們發現泰陵神道竟穿過四五個小河，天氣晴朗之時，周圍群山環抱，山環水繞，可謂動靜結合、藏風聚氣，真是「萬年龍虎抱,日夜鬼神朝」。

▲清西陵·泰陵石像生

泰陵在神道設計上又可謂「匠心獨運」。通過龍鳳門和案山後，根據相關學者的研究發現，泰陵神道在這一段逐漸提高，其中在通往陵區廣場前的最高處竟提高了兩米，所以走在神道上，由於腳下的路不斷提高，這樣帝陵最前面的小碑樓在遊客的視野中就不會擋住後面的隆恩殿和明樓，於是整體建築的屋頂輪廓就特別明顯，令人充滿遐想。但由於路面高度提高，遊客卻看不到帝陵全貌，直到走到神道最高處的時候，神道前方突然走低，整個泰陵剎那間全部展現在人的視野中了，真是「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古代建築設計師的「用心」真是讓人嘆服。

泰陵陵區前面的廣場特別寬大，但廣場周圍，以及整個帝陵的後面由層層高低不同的松樹環繞，陵區正後方是極其高大雄偉的永寧山山脈。站在陵區廣場，視覺由遠及近，由靜至動，真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莊子·逍遙遊》）」？

我以為好的建築應該是讓人感到舒服，而不是壓抑；是開拓人的想像力，而不是局限人的想像。

此次清西陵之行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它是一個建築和自然相互動的「自然場」，二者相互互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沒有突兀緊張，一切和諧自然。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