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上元春晨遊園小值

戊戌上元春晨遊園小值

不知何故，丁酉年的冬天極冷，或許是因為保養不得宜，十來年未曾見過的凍瘡竟又長在手上。好在重慶是個溫暖的地方，翻了年，天氣便忽地暖和起來，在這裡少見的連日晴天也讓人心情稍有好轉。

早晨，天剛破曉，便被一個電話擾得再難入眠。連日的失眠讓人精神困頓，輾轉幾次，才坐起身來，走到窗邊拉開帘子想要透透氣，向外望去，小園中的花樹開得極好，讓我頗為震驚。披了件外衣，未曾梳洗，便趿著鞋出門去。

出了門，走在彎曲的小徑上，園中悄無一人，只聽得不知何處傳來泠清的風鈴陣陣。我沒有戴眼鏡，周圍的一切看來都是模糊不清，庭中的草木在原本油綠的底色中泛著些許新青，春天曆來被看作希望的象徵，許是因為它們罷。拐過後牆的彎道，遠近成片的花樹便忽現在眼前，像一片片輕軟的雲，顏色是極淺的粉，三五成群，沿著玻璃迴廊舒展開來。待慢慢走近細看，那五瓣極小的花分明是單薄的淺白，稀疏開在樹的枝幹上，像是寒春穿著輕紗，面薄腰纖、裊裊婷婷的美人，冷淡清淺，一陣軟風便可吹散。不似遠處牆角成簇雪白濃膩、開得極熱鬧的梨花，讓人心生煩躁。我沿著花樹淺行，瞧見近處的花雲是極淺透的白，三五步之外便呈淺白中隱約可感點點粉意，十步之外才捎帶一分淺粉，再稍遠才算得上是淺粉的花雲。沿著樹的曲徑零星落了些花瓣，連帶著這路和路邊的草都生出絲縷粉淡。我腳步踩得極輕，害怕連稍重的呼吸都會摧得落紅成陣，驚了好睡人的夢。

記得去歲暮春，這一帶的花樹結了好些紫紅的李子，父親聽說我想要回家來摘，便日日巡邏，怕別人摘了去。這樹雖然沒有人照管，結的李子卻極甜，不似在外面買的又青又澀，若是錯過了採摘時節，便被鳥兒啄了個精光。

如此想著，不覺便走到了路的盡頭，看見園子最角落處零星的那幾棵樹竟然也開了花，不過開得更加稀疏清冷。這幾棵樹原本長的位置不好，由於房屋遮擋終年難見陽光，又沒有遮護之物，在去年正值花期繁盛之際遭逢長時間狂風暴雨摧殘，花葉落盡沒有再結一個果子。原以為這樹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未曾想春風一度，便活了過來，還開出了稀疏的花。我站在樹下良久，想到近日來紛繁複雜的事情，和前段時間的一些想法，在它們面前忽然都變得愚蠢而又自私，微渺而又可笑。樹，尚且都在如此努力地生存，想要開出最美的花回報度她的春風呢。

夢裡空階夜點滴

未啟晨妝踏友去

瀛洲風露摧葦綃

滿地玉骨憐入泥

201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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