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特突襲行動者後人感嘆：衢州人民也是二戰英雄

編者按：1942年4月18日，由美國空軍杜立特中校一手策劃，作為對日軍突襲珍珠港的報復的杜立特突襲行動正式啟動。參與行動的16架美軍B-25轟炸機在空襲東京、橫濱等地後，由於導航、氣候、聯繫不暢等原因，有15架墜毀或迫降在浙江、安徽、江西一帶。降落在中國境內的75名飛行員，除3人遇難、8人誤落日軍戰區被俘外，其他64名飛行員都被中國百姓營救，成功脫險。其中，5號機組在衢州機場西南方向的江山境內棄機跳傘。衢州百姓為了尋找、掩護、轉送和救助美國飛行員，遭受了日軍的報復。「杜立特行動」後不到2個月，衢州便被日寇佔領……

76年後，二戰的硝煙已經散盡，但山河大地不曾忘記這段中美人民並肩作戰的特殊歷史。戰後，美軍飛行員與當年的救命恩人互有往來，情誼不絕。他們後人的不斷尋訪，也為這段歷史和這片深情增添了更多註腳。

舊物無言，和平可貴

76年前，美國德克薩斯州的年輕軍官羅德尼·魏爾德出於對日本偷襲珍珠港的滿腔義憤，毅然接受了死亡的挑戰，參加了第一批反擊東京的杜立特突襲行動。由於被日方發現而提前起飛，在返航浙江衢州機場時，魏爾德所在的杜立特突襲行動5號機組，在江山境內棄機跳傘。

在那個濕冷的夜晚，魏爾德孤身一人墜落在江山、玉山交界的境界塢山上，他沒能想到，自己會被素不相識的中國人營救，並重返部隊，活著回到美國德克薩斯州的家裡，最後肩扛上校軍銜，兒孫滿堂。他也沒有想到，兩個容貌酷似自己的外孫，會在76年後飛越大洋，和當年那些中國朋友的後代，歡聚一堂，開懷暢飲，重訪那段歷史，再續不滅的情意。

1998 年，美軍退役飛行員約 翰·伍爾德里奇訪問江山雙溪口 鄉東積尾村時，村民們拿出美機 殘骸熔鑄的臉盆、飯勺，訴說著當 年的往事。 資料圖片

經過一年的計劃，3月22日至25日，杜立特突襲者子女協會成員邁克爾·大衛·康特布格先生與他的弟弟喬納森·鄧肯·康特布格先生，在美國《新聞周刊》資深記者劉美遠女士（參與營救杜立特突襲者並擔任杜立特英文翻譯的劉同生之女，杜立特突襲者子女協會成員，此前曾多次來衢）的陪同下，訪問衢州。邁克爾與喬納森從達拉斯和休斯頓跨越半個地球，專程趕到衢州，不僅是為了考察美國方面極為關注的杜立特突襲行動紀念館建設進展情況，更是為了重走當年外祖父走過的路，感受來自衢州人民的質樸友誼。

二戰勇士，書寫傳奇

魏爾德所在的杜立特突襲行動5號機，其勇敢的冒險精神和獲救的傳奇經歷，在戰爭時期極具代表意義。在「大黃蜂號」航母被日軍預警艇發現、機組被迫緊急起飛前，5號機就已發現油箱泄漏。魏爾德和戰友們還是冒著日軍的防空炮火，轟炸了發電廠、油庫等目標。由於是提前起飛，所以若按照存油量計算，參加突襲的飛機都無法靠近中國的東南海岸線，5號機的情況無疑更為堪憂。萬幸的是，西太平洋上當時有一股東風，讓飛機省了不少燃油。憑藉出眾的飛行技術和定位能力，5號機最後的落地位置離衢州機場最近，5名機組成員都安全著陸，並成為最早抵達空軍第十三航空總站的杜立特突襲者。

在衢州獲救後不久，5號機的領航員麥格爾中尉很快又在緬甸戰場參加了對日本侵略者的戰鬥，但一個多月後，他就在執行空戰任務中犧牲；投彈手特魯洛夫中尉轉戰歐洲戰場，第二年犧牲在義大利；機長戴維·瓊斯隨後在北非作戰，不幸在突尼西亞被德軍俘虜。關押在波蘭的戰俘營期間，他積極組織難友們越獄，並在二戰勝利前夕重獲自由，返回美國。戴維·瓊斯在戰後進入了美國航空航天總署，並參與了阿波羅登月計劃，最終於2008年溘然長逝。據大衛介紹，他的外祖父魏爾德戰後也回到了德克薩斯州，服務於政府部門，最終以上校軍銜退役……不可否認，這些勇士能延續輝煌，都有賴於衢州軍民的幫助和救援，如同邁克爾所言：「我認為，整個杜立特突襲行動，最傳奇之處，就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異國他鄉從天而降，又被素昧平生的中國人冒險救起。」

邁克爾和喬納森兄弟告訴記者，「杜立特突襲行動在美國是家喻戶曉的英雄壯舉，他們從小就在學校里聽老師不斷說起。遺憾的是，由於外祖父去世較早，兄弟倆大多是從父母口中得知外祖父的事迹。而外祖父留下的一大箱關於杜立特突襲行動的資料，成了他們最喜愛的讀物。外祖父和戰友們的經歷，是他們從小就嚮往去體驗的，資料中提到關於衢州的風土人情和點滴記憶，都讓他們記憶深刻。

重訪現場，傾聽往事

1942年4月18日晚，魏爾德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跳傘降落在江山市大橋鎮蘇源村靠近江西省玉山縣的一處山上。第二天天亮後，趕往玉山縣下鎮湘壇村做裁縫活的蘇源村村民毛光孝發現了魏爾德，並把他接下山，帶到了湘潭村。村裡一位懂英語的暨南大學的大學生聽懂了魏爾德的話，隨後和保長一起把他送到了下鎮火車站。在下鎮火車站，魏爾德與戰友戴維·瓊斯匯合，於4月19日傍晚就抵達了衢州的空軍第十三航空總站。

時隔76年後，得知美國友人3月24日要來故地尋訪，江山市大橋鎮政府組織了8位壯勞力，花費半天時間，在人跡罕至的灌木從中辟出一條小路，以便邁克爾和喬納森一行徒步走至魏爾德降落的半山腰。由於後來修建了水庫，降低了山地間的相對海拔，魏爾德降落之處看起來不再那麼險要，水庫枯水期的石灘也成了開闊的紀念場所。

當天上午，毛光孝的兒子根據父親的描述，把魏爾德落地之處指給大家看，並把全家三代人全部帶到現場，與大衛一行合影留念。邁克爾專門從家鄉帶來一瓶軒尼詩，與眾人分享。在大家把美酒一飲而盡之後，邁克爾和喬納森虔誠地用手取土，準備把這些意義非凡的土壤帶回美國。

邁克爾一行還到賀村鎮湖前村找到了5號機領航員麥格爾降落的位置。到長台鎮賀陳際村，尋找到了5號機投彈手特魯洛夫和機械師約瑟夫·曼斯克降落的位置，他們還遇到了保長徐尚志的孫子。徐尚志當年參與救助了5號機組的飛行員，而徐家的房子後來也被日軍焚毀。

在長台鎮上，邁克爾一行遇見了當年曾目睹兩位美國飛行員被帶到鄉公所里的朱清麟老人。朱清麟告訴大衛，當年那兩位美國飛行員被帶到鄉公所後，有人找來了當地小學裡會說英語的教師，那位教師在與飛行員們簡單交流後，帶他們去見了當時的江山縣立初中校長周仁貴。在長期致力於本地歷史研究的江山市檔案局局長徐青那裡，邁克爾一行看到了周仁貴僱傭轎夫救助美軍飛行員等留下的實物文獻材料，還看到了被悉心收集起來的杜立特突襲行動1號機、3號機、14號機殘片。徐青將杜立特突襲行動1號殘片裝框後，贈送給了邁克爾一行。

在保安鄉的杜立特突襲行動紀念館門口，此次來訪的杜立特突襲者子女協會人員與江山市領導攜手種下了兩株象徵中美友誼的金錢松。用金錢松來見證中美友誼在江山有著不同的意義，因為在抗日戰爭那段中美兩國攜手殺敵的歲月里，美國海軍的梅樂思將軍與戴笠也曾在江山種下過兩株金錢松。

在江山用餐時，衢州杜立特突襲行動研究者鄭偉勇向美國友人介紹了江南民眾清明節前後常見的清明粿。這種粿正是杜立特突襲行動11號機機長羅斯·格里寧上尉曾在回憶錄中寫道，他吃過中國人「用草製作的一種餅」。康特布格兄弟興緻勃勃地品嘗了這種中國食物。

當天晚上，邁克爾一行在江山市區須江邊散步時，恰好遇到了鄭偉勇的老朋友毛洪章，得知毛洪章的大伯就是為營救杜立特突襲者出力甚多的毛繼富時，美國友人紛紛與之合影留念。

傳承歷史，和平可貴

2015年9月，杜立特突襲行動7號機機組成員大衛·撒切爾之子、杜立特突襲者子女協會主席傑夫·撒切爾，在北京參加完抗戰勝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閱兵式後趕往衢州，重溫父親當年獲救的歷程，並在衢州二中校園內種下一株花梨樹。

此次邁克爾一行訪衢之始，也來到了衢州二中，再次為那株已枝繁葉茂的花梨樹培土澆水。

在德克薩斯州，目前仍有一架保養狀況良好的B-25B型轟炸機，這架戰機完全仿照當年杜立特突襲行動原型機的塗裝，垂直尾翼上印刷著杜立特座機的編號。邁克爾和喬納森兄弟代表杜立特突襲者子女協會，將這架意義非凡的B-25轟炸機翱翔在藍天上的照片，贈送給衢州二中作為留念。

在外祖父與戰友獲救後生活過的空軍第十三航空總站防空洞外，邁克爾和喬納森看到了外祖父戰友們銘刻在石壁上的名字。看到防空洞前衢州市人民政府和浙江省人民政府豎立的兩塊文保單位石碑，邁克爾對當地政府和民間力量長期致力於該處的保護深表謝意。看著防空洞旁一排一排的別墅，喬納森向中方人員詢問別墅的售價，當得知為保存空軍十三航空總站的遺址，地產商少建了幾棟售價千萬的別墅時，喬納森說自己非常感動。

「衢州人也是二戰的英雄。」在衢州市區羅漢井，邁克爾、喬納森和劉美遠等人仔細考察了建設中的杜立特突襲行動紀念館，他們感嘆，經過幾日的尋訪，更不會忘記中國人民的情意，也希望紀念館的建設能夠在各方面從嚴要求，成為一處內涵豐富、史料嚴謹、意義深遠的歷史文化景觀，「更好地承擔見證歷史的重任，再現中國人民偉大的國際人道主義精神，也向世人展現和平的可貴。」

轉載自:衢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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