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魚眼睛」之賴嬤嬤：這世上沒有毫無道理的橫空出世
一夢在紅樓
你說我說三百年，夢在紅樓夢不完
自4月16日至30日，將圍繞共讀主題「 紅樓中魚眼睛的魅力」；每周兩次推送講師樵髯的原創文章，也請書友們有選擇性地集中閱讀有關章節，以配合共讀主題的進行。
——千江月
賴嬤嬤家中也有一個園子，亭台樓閣，花草樹木，樣樣不缺。但賴家這座園子除了遊玩之外，更大功能是，賺錢。探春和賴家女兒閑談，提到「除了戴的花，吃的筍菜魚蝦之外，一年還有人包了去，年終足有二百兩銀子剩。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錢的。」
這樣一種超前的產業管理應該得到了賴嬤嬤的首肯，從中也可以看出賴嬤嬤是個務實的女人，不講虛臉面。相反賈府的大觀園，只有有頭腦的探春想到了且雷厲風行地進行了小改革，最後卻無疾而終，原因沒別的，上層不重視。
賴嬤嬤很重視孫子的教育，賴尚榮捐了一個州官，要外放出去，她教訓說，「上托著主子的洪福，下托著你老子娘，公子哥兒讀書認字，也是丫頭、老婆、奶子捧鳳凰似的，長了這麼大。你哪裡知道『奴才』兩個字怎麼寫的！只知道享福，也不知道你爺爺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惱。」
這是什麼教育？是憶苦教育，時刻警醒孫子不要忘記自己的出身；又說「許你捐個前程在身上，你看那正根正苗忍飢挨餓的要多少？你一個奴才秧子，仔細折了富！」縱向比較之後，賴嬤嬤又橫向比較，叫賴尚榮珍重前程，這不禁讓我們想，賴嬤嬤在孫子身上花了多少精力才得了這麼一個結果？
賈府中，可有一個人對寶玉講過類似的話？
賈母自有她的魅力。但在管理家族產業和教育子孫的理念上確實比賴嬤嬤差了一截。假若她及早注意到並花力氣支持探春的改革，對家族產業進行全面整頓，賈府最後倒不倒還真說不準。
我們知道賈府的衰落最先是從經濟上衰落的，四方照顧不到，然後才是政治上的。而後繼無人更讓賈府雪上加霜。賈母為此哪怕做過一點努力也行，但真的沒有。不僅如此，對賈璉荒唐好色給予包庇和寬容，賈政把寶玉管緊了，她還要加以呵責呢。
年輕時的賴嬤嬤也是家生奴才，依賴嬤嬤的頭腦，肯定覺得走姨娘路不靠譜（賈母那一輩姨奶奶都早早的死了），大約願意配個小子，從零開始。那麼，她憑藉什麼能力掙下偌大家業呢？
一、善揣摩
賈母在賈府呆了五十四年，自述什麼風險都經過，比鳳姐還要會來事，賴嬤嬤瞅准了這一點，緊跟著賈母的步子走。賈母喜歡的是聰明伶俐的女孩，賴嬤嬤就把新買的十歲的晴雯當禮物送給賈母，賈母自然歡喜。
這一點或許每一個跟在領導屁股後面的人都做得到，但賴嬤嬤緊接著又做了另一件不見得有人能做到的事：見晴雯受重用，又把晴雯的姑舅哥哥給買了進來，安排工作，又娶媳婦，籠絡得晴雯開心。
想當初，聰明伶俐的晴雯不知有意無意間做了多少回「間諜」工作呢（原文：賴家的見晴雯雖到賈母跟前，千伶百俐，嘴尖性大，卻倒還不忘舊，故又將他姑舅哥哥收買進來，把家裡一個女孩子配了他）？
善琢磨的人，不僅琢磨領導的心理需求，還琢磨下級的心理需求，萬物皆為我所用，這才是最周全的投資之道。
二、能湊趣
有一天，賈母叫了眾人來，當然也包括以賴嬤嬤為首的幾位老嬤嬤，說，鳳姐管家很辛苦，準備為鳳姐湊份子過生日，大家當然要同意，接著就是誰出多少的問題。賈母自己二十兩，薛姨媽跟著二十兩，邢夫人、王夫人不敢與賈母比肩，各十六兩，鳳姐笑著說：「我想老祖宗二十兩，又有林妹妹寶兄弟的兩分子，姨媽自己二十兩，又有寶妹妹的一分子，這倒也公道。只是兩位太太每位十六兩，自己又少，又不替人出，這有些不公道。老祖宗吃虧了！」
賈母忙說幸虧鳳姐提醒我，不然我又被她們哄了去。賴嬤嬤忙站起來：「這可反了！我替二位太太生氣，在那邊是兒子媳婦，在這邊是內侄女兒，倒不向著婆婆姑娘，倒向著別人。這媳婦兒成了陌路，內侄女兒成了外侄女兒。」說得賈母和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賈母召集了這麼多人來，圖得就是熱鬧，如果大家氣氛沉悶，那麼賈母勢必不開心。這個時候誰能開玩笑，說笑話，誰就能得到賈母的歡心。
三、不忘恩
每次來賈府，賴嬤嬤時時處處以奴才身份自居，話里話外不忘歌功頌德。仍說鳳姐生日湊份子那天，賴嬤嬤就曾說少奶奶們十二兩，我們自然也該矮一等了，等賈母阻止了才罷；鳳姐生日後，賴嬤嬤又來請眾人去她家慶賀賴尚榮外放州官，她說：「我也喜，主子們也喜。若不是主子們的恩典，我們這喜從何而來？昨兒奶奶打發了彩哥賞東西，我孫子在門上朝上磕頭了」「托主子洪福，想不到這樣榮耀，就傾了家，我也是願意的。」
平兒斟上茶來，她忙站起來接了，笑著說：「姑娘不管叫那個孩子倒來罷了，又折受我。」如果有了一點地位，就不把主子放在眼裡，主子還是會制裁你的。精明的做法就是把自己的獲得和主子的恩德綁在一起。象焦大那樣的，永遠以有功者居之，看不過眼了，還找茬罵主子幾句，誰都不開心。
其實賴嬤嬤也「看不上」賈府子孫，也曾經出言「教訓」過。不過，她除了「看不上」之外，更多的還是想炫耀一下老資格。
一日，賴嬤嬤和少奶奶們閑話，寶玉也在場，賴嬤嬤就指著寶玉說：「不怕你嫌我，如今老爺不過這麼管一管，老太太護在頭裡。老爺小時，何曾象你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還有那大老爺，雖然淘氣，沒象你這麼扎窩子的樣兒，天天打。
還有東府里珍哥兒的爺爺，那才是火上澆油的性子，說聲鬧了，什麼兒子，竟是審賊！你心裡明白，喜歡我說，不明白，嘴裡不好意思，心裡不知道怎麼罵我呢」。賈寶玉可是賈府鳳凰，平日，誰敢惹一惹？
賴嬤嬤偏要「教訓」一下寶玉，這一則表明賴嬤嬤實在看不慣寶玉的樣子；二則表明賴嬤嬤是有資格批評寶玉。因為那些老爺們我都是看著長大的，優點缺點都能數一數，你寶玉還在話下？這就是資格。
就像林之孝家趁查上夜之班時，把怡紅院的得勢的丫頭們教訓一番一樣，掙的就是這威名。
儘管如此，賴嬤嬤仍然是個有魅力的女人。我想，她之所以能站在眾婆子之上一覽眾山小，又幫助孫子成功打破階級固化，是因為這世上沒有毫無道理的橫空出世，所有的閃亮登場背後，都是多年苦心孤詣沉默不語的自我挑戰。
每一個能從底層逆襲的人，都有著強大的內心和自己的一套處世規則，她值得被學習。
圖：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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