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力股的正確打開方式

原同事聚會，我講起雙橋，眾人笑道：你何不寫寫我們老闆的故事呢？我且與大家聊聊這枚土豪當年的撩妹經歷，可謂生猛鮮辣，笑料十足。

雙橋的故事，明天接著講。

01

公司大會上，程董事長又說要修橋了，又是修橋。

程董握著拳頭慷慨激昂：「企業做大了，要回饋社會，每年在江上修一座橋，十年就能修十座橋，把那些該死的溜索繩子給統統換掉。」

其他股東紛紛暗自嘆氣：程董這是屬於心理疾病，該去看心理醫生，而非與那江上的鐵溜索較勁。

章總：「做公益是好事，可是，不如給員工漲點工資。」

我們可不幼稚，沒人表示擁護他，誰都知道，那錢留著也不會漲工資的。

程董為何與滔滔江水上的鐵溜索結下的冤讎，要從他的夫人說起。

02

董事長的夫人，住在別墅里的貴婦，家有兩名保姆（一個負責狗，一個負責娃）一名司機。

她出生的地方几乎是與世隔絕的小村子，被一條大江阻隔了外面的世界。

江上的溜索（就是長長的一根繩子，當年是真正的繩子，後來換成了鐵鏈）就是唯一的通道。

這裡並非窮山惡水，而是雪峰環抱，山川壯美。

如今是著名的旅遊勝地了，沒去此地徒步自虐過的，都不敢自稱達人。

村裡的女孩子個個神采矯健，性格潑辣。

如今的董事長夫人，當年的村姑，同樣是初中畢業就到城市打工。

她是村裡最漂亮的哪一個，小麥色的皮膚灼灼發亮，五官立體俊俏，區別於城市的白皙清秀女孩。

在人群中奪目如熱帶叢林的絢麗花朵。格外誘惑的是，一雙類似南亞人種的那種漂亮眼睛，晶亮深邃，冰水裡浸著黑珍珠似的。

追求者自然泱泱，其中不乏一些頗有資產的小老闆。

03

董事長那時離程董還有十萬八千里，叫小程，在火車站發旅遊傳單，招攬客戶，一人得3塊提成，那是９０年代初。

姑娘在小賓館做服務員，小程天天在人家門口發傳單，炎炎烈日，並不偷懶。

小姑娘好一陣瞄準此人，嗯，眉目清秀，身量挺拔，心裡意念一動，臉莫名就紅了。

用自己的水杯倒了杯涼水給他，大黑眼珠子一梭溜，小程頓時魂飛魄散。

哪裡捨得喝這瓊漿甘露，小心拿回住處，奉在床頭，不時用舌尖舔一舔，睡夢裡笑出聲來。

程董說到這裡，喝了一口頂級普洱：再沒喝過那麼好喝的涼開水。

次日，姑娘兇巴巴的：你偷我了一杯子！？

一杯子，一輩子！

小程臉上汗珠子亮晶晶的，還給姑娘一本粉紅封皮的小小筆記本。第一頁貼了翁美玲的俏黃蓉和她的靖哥哥。

在那時，這就是，表白了！

姑娘小有積蓄，每天給小程加個菜，紅燒肉，回鍋肉，燉牛肉......

程董最愛憶往昔：我吃著肉，在心裡立誓，以後我要把她當王母娘娘供著。

他不罵人的時候，笑嘻嘻的貌似很平易近人，尤其愛跟下屬講自己的戀愛故事，得意洋洋，彷彿平生最大的成就。

兩人談戀愛，逃不過家鄉人的眼睛。

姑娘家鄉的規矩是，一個地方的人，都要相互照應。

年長的叔叔哥哥們立即把小程的家底調查得一清二楚：父母早逝，奶奶帶大的，家徒四壁，而且是不靠譜的外邦人，從江西來投奔表姐。

江西，那是什麼千山萬水的地方，在一輩子沒出過縣城的姑娘的娘親和奶奶心裡，就跟火星沒區別。

姑娘被長輩拎回家，關在屋內不許再回城市。

04

但是，野生和圈養的區別就是，此妞並沒有哭哭啼啼，不絕食，不上吊，反而每天多吃兩碗米飯。

趁人不備，弟弟遞了把小鐵鏟進去，她一夜間在牆上挖了個洞，逃走了。

那會兒的農村是土坯牆，不是鋼筋水泥，可是，也很得費些力氣呢。可惜，還沒到鎮上，就被人看到，揪著頭髮押回來了。

押她回來的並不是家裡人，只是同村的鄰居。

人人都有義務拯救失心瘋的姑娘，一家的事，就是全村人的事，這樣的小村子其實很有烏托邦的味道。

第一次出逃失敗，姑娘讓弟弟幫她寄信給小男友，信從他們村到省城，大概得要２０天。

２０天很短，但也足夠定個親。

定的男方是同村的，當媽的勸閨女：一個村好，回娘家容易。

姑娘想了想：聘禮我要加三頭豬。

那地方，不怎麼養豬，都是山路，豬運動量太大，容易減肥，不划算養。

他們養山羊和土雞，滿山跑，自己覓食，晚上自然會回窩睡覺，各家動物們並不會走錯家門。

偶有被母動物拐帶回去的公動物，隔幾天，人家會送回來，這地方的人就是習慣這樣棒打鴛鴦嗎？

三頭豬，是要到鎮上去買，問題不是價格，是怎麼運回來？

你能想像１００多斤的二師兄滑溜索嗎？姑娘給出建議，買小豬仔來養肥了再結婚。

誰都知道這就是個幺蛾子，可是，未婚夫是從小就被姑娘吆喝使喚的小跟班，村花的命令，習慣性的聽從。

他爹媽沒法，這裡雖然民風彪悍，但也人心淳樸，沒人能幹出強買強賣的事。

少數民族沒讀過三綱五常，女權主義十分盛行，不存在什麼重男輕女，女兒們也是被父兄嬌慣。

閨女關著餓飯是沒人管的，可是，老父親若是動手打十七八的大姑娘，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惹急了，小姑娘是會拎起鐮刀來對抗的。

唯有唉聲嘆氣，日日苦勸：外幫人來歷不明呀，傻妞，你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05

小程接到信，過了快一個月才來到村裡，不是他不急，是萬里長徵實在不容易。

後來的程董每每在飯桌上給我們回憶這光輝的歷程，一臉驕傲的榮光。

我就聽過兩次，有一次是公司年終聚餐，夫人也在場，笑得抬不起頭。

兩個孩子的母親，40多歲的人，依舊眸清如水，神情嬌俏，是被寵愛的女人才有的模樣。

寵妻狂魔從不掩飾怕老婆的本質，老婆在電話里發飆。他一句：散會了。小跑出會議室，留下一眾中高層面面相覷。

女同事們大有一波羨慕嫉妒恨的，比如矮矮胖胖的後勤部主管，沒事就感嘆，我為什麼沒這種好運氣？

說起自己不成器的老公，簡直是個祥林嫂。

聽得煩了，我很想開導她：就你那一雙勢利眼，只配追漲殺跌，哪裡拿得住潛力股。

婚姻就像炒股，眼光，勇氣，運氣缺一不可。人家董事長夫人，運作了一隻潛力股，並長期持有。

中國人愛說夫妻恩愛，恩在前，愛在後，這知遇之恩，值得用萬千寵愛來回報。

有老大帶頭，公司的男人們彷彿都被傳染，人人盡把自己描述成怕老婆的典範。雖然有點投其所好的意思，但是，總體男女同事之間 真的從來沒有過什麼亂七八糟的緋聞。

我覺得，追女生和做事業都有個共同點就是需要：自信、堅韌、臉皮厚。

扯遠了，回頭再說小程的旅程。

先乘中型客車，盤山公路老牛車似的哼哧哼哧爬了2天，從省城到了州府。

換小型客車，繞山繞水，到了縣城。沒車到鄉里，要等有拉貨的貨車。

等了一個星期，錢也花光了，還是沒車。

打聽下別人怎麼對付，人家是騎馬，小夥子把手錶給了老鄉，弄匹馬騎著，跟著鄉里人，混吃混喝，到了鄉上，馬還給人家。

要走路沒人帶領，走到原始森林裡可就沒命見心上人了。

那時，貝爺還沒來教荒野求生。又是等，正好騎馬後遺症和暈車後遺症一起消化，昏昏沉沉，頭暈腦脹，飢一頓飽一頓，東宿一家，西混一頓，小程熬了過來。

06

小程同學的悲催撩妹征程，終於有了進展。有人去村子裡收土雞，他死乞白賴跟著，人家問他去幹嘛，他靈機一動，沒敢說要去找他們村花，撒了謊，說要買藥材。

都是做生意的嘛，就帶上他了。

鞋子破了，好心人就地給他編了雙草鞋。草鞋咯腳，起了血泡，繞過一重山就問一遍：快到了嗎？人家懶得理他。

等領路的說，快到了的時候，他傻了。

一條大河波浪寬，高山峽谷，江水喘急，溜索，細伶伶的連接兩頭，比小龍女睡覺的那根繩子粗不了多少。

當年的程董，他蹲在江邊思考人生，前進，可能粉身碎骨，後退，可能悔恨終身。

村民們鼓勵他，沒事的，不用怕，這幾年下來，只摔死過兩個外地人。

程同學恐高，很多男生都恐高，這不丟人，關鍵是人家沒想滑溜索過江去撩妹呀。

兩個小時之後，他兩眼一閉，在個老鄉的幫助下，套上溜索，過江去也。

到了對岸，騰雲駕霧一般，半天不能動彈。

程董事長感嘆：「老婆家鄉人，真是宅心仁厚呀，我要報答。」

她老婆，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忘記我媽抬著鋤頭追得你滿山跑。」

到了村裡，一張口，普通話問詢，鄉親們立即知道了他的來路。

七八個大媽加四五個大叔圍過來，正是下午收工時間，人人手上不是鋤頭就犁耙。

小程很機靈，跑，往樹林里跑，一名彪悍的大媽緊追不捨，用本族語言恨聲叫罵，眾人鬨笑跟隨，不像群毆，像遊戲。

小程哪裡跑得慣山路，很快被捉到。

未來丈母娘朝他的腦袋揮舞鋤頭，小程沒想到要為愛情獻出生命，悲憤落下英雄淚。

夫人嬌嗔：你那是嚇哭的，什麼英雄淚。

也沒人真要打他，眾人七嘴八舌圍住，反正他半個字也聽不懂。

姑娘趕過來：我就要嫁他，不准我們就死一塊。

家鄉話說一遍，說給父母鄉親聽，普通話說一遍，說給程同學聽。

程同學從地上爬起來表忠心：一輩子不變心，老天作證。

拍拍胸脯，指指姑娘，再指指天，手語溝通暢通無礙。

父母為難：訂過親了呢，胡亂毀約，還有臉在村裡混。

親家不是朱熹的信徒：牛不吃草強按頭，沒好事，退了吧。

既是女婿，家裡便殺雞白酒，小程同學一天兩頓酒，從來沒有清醒過。

回來，還得滑溜索，有姑娘在旁邊，非但不能壯膽，連慘叫也不好意思，恐懼憋在心裡，回到城市，病了好幾天。

從此見到長條狀的東西就厭惡，連麵條也不耐煩吃。

07

程董的公益活動簡直是對老婆的浪漫表白，他說了，第一座橋要以老婆的芳名命名。

命令我寫了情況說明和倡議書，有人嘀咕，這倡議書也太文藝了。

然後，我們發現，做公益，逢年過節去什麼養老院福利院的溜達下，送點東西，是很受歡迎的。

然而，修橋，每年修一座，這事，很不簡單。總之，我的深情款款的情況說明書，最後就石沉大海。

程董的愛情故事很是野性生猛，我卻無端想起那個江南才子的詩：從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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