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深情不能對等,願愛的更多的是我
(一)
光子是我大學同學,那會我們寢室挨著,這哥們對學習沒什麼興趣,平時總是窩在寢室睡懶覺,要不打打遊戲,偶爾去上課,也總是坐在最後一排,並且遲到早退、絕對守時。
和他熟悉起來是11年熱火與小牛總決賽時候,我正在宿舍看直播,光子踱步進來,原來他忘了帶鑰匙,看見有直播,便坐下來和我一起看。
此時我才發現,這個平時好像話不多的胖子蘊含著驚人的能量,他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央視解說的聲音,聲嘶力竭,還伴著誇張的肢體動作。
「這球不行啊」,「老詹萎了」,「諾天王可以啊」,「哎呦,我去,完蛋啊」……
比賽結束,我倆長舒一口氣,我說你這個不打球的還挺愛看籃球?
光子笑道:「不打不意味著不喜歡,哥沒胖前打過後衛,胖了後想打中鋒,就是個頭不夠,噸位還是差點,索性不打了」。
我倆哈哈大笑,正好到了飯店,一起跑到了大排檔,要了點燒烤,就著扎啤胡侃起來。
那以後,經常一起侃侃大山,喝喝小酒,漸漸熟絡起來。
我發現,和光子在一起很輕鬆,他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而且放開的時候更是妙語連珠,有點意思。
(二)
臨近期末的時候,收了收心,因為以前有過掛科的慘痛教訓,開始強迫自己每天去自習室。
此時,我發現光子竟然也每天背著書包去圖書館學習,還帶著一大壺熱水,尋思這小子怎麼痛改前非了。
經過幾次盤問,他交待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去圖書館是為了一場美麗的邂逅。
那女孩和我們一個專業,纖細身材,戴著眼鏡,頭髮總是挽成一個髮髻,顯得很精幹。
我說愛情的力量就是偉大,能讓你這浪子回頭,你好好努力,哥們給你打氣,先去把頭髮洗洗,再去剃剃鬍子。
光子憨憨一笑,跟著照做。
過了三個月,我發現他們倆沒有傳出過一絲的緋聞,也不像別的情侶卿卿我我、朝夕不離的。
便問他進展怎麼樣了,光子自信地回答道:「已打入敵人內部,正在進行思想攻勢,老兄你就瞧好吧」。
我說那你就三十六計——假痴不癲,慢慢革命吧。
(三)
又過了一段時間,光子依舊經常泡在圖書館和自習室,閑暇時依舊打著遊戲,上課依舊遲到早退。
有一天,他神秘地告訴我,和那姑娘昨天一起壓操場了。
我興奮地問道:「確立關係了」?光子鄙夷地答到:「你真俗,這種姑娘,得水滴石穿、慢慢感化,還早著呢」。
說實話,那一刻,我真有點佩服他的耐心。
臨近暑假,光子叫我出來喝酒,酒到酣處,他突然問道:「你說堅持就是勝利這句話有道理嗎」?
我信口胡謅:「大詩人李白牢記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華羅庚即便卧床三月也翻書不止,達芬奇開始學畫的時候天天畫雞蛋,司馬遷即便當不了男人還是幽而發憤,我黨的發展歷程那更是艱難困苦、玉汝於成,你最應該學的就是段譽同志,看人家那堅持的勁頭,正經八本的教科書案例」。
光子喝了口酒,悠悠地答道:「咱草民一個,大人物的故事不適用」。
我無言,他無語,一杯杯灌著啤酒。
(四)
大四的時候,大家都開始為畢業的事忙碌,有的去公司實習,有的繼續學習考研,光子不考研,也不著急找工作,每天悠哉悠哉的,不過還是會去圖書館。
後來我知道,那姑娘準備考研,光子每天陪著她,只不過大抵是姑娘在桌這頭,他在桌那頭。
兩人說不上在談戀愛,但又保持著一種比他人更近的曖昧,光子也依舊樂此不疲。
光子有時候會和我念叨念叨,他和姑娘會在夜深人靜的操場散步,那時候人少,姑娘喜歡,兩人兩年來只一起出去過一次,還是姑娘去看她的大學老鄉,不認識路,二人有沒有發乎情不知道,但都止乎禮,光子更是調侃道,我們這是柏拉圖式戀愛,我只拉過她的手。
我知道光子曾經為了姑娘開了QQ的一個新號,裡面記錄著他和姑娘的故事,還有一些表達愛慕思念的話。
他給我看了幾條,我心裡暗暗讚歎,難怪說戀愛會讓人變成詩人呢。
(五)
轉眼到了畢業季,大家在酒酣腦熱中哭得暢快淋漓,依依不捨地各奔東西。
我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去新公司報到,光子在鄰近畢業的時候,隨便找了份工作,所在的城市離那個姑娘的家鄉不遠。
原來姑娘沒有考上研,在家裡的安排下,進了老家所在城市的一家大型國企。
光子依舊不離不棄,我看著和姑娘還不清不白、沒有一點名分的他,說了句保重,便不知道再說什麼。
後來的兩年,聯繫的很少,只知道光子換了工作,回到了我們大學所在的城市。
期間,我曾經問他和姑娘怎麼樣了,他含含糊糊,只是說剛畢業,很多需要適應,和姑娘每天會聯繫,也會隔一兩個月去看看她。
(六)
最近的一次聯繫是光子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他口齒不清,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我聽明白了,那個姑娘結婚了,新郎不是光子。
光子幽怨地說道,他喜歡那個姑娘那麼多年,也知道最終可能不會有什麼結果,可就是放不下。
他也曾經去相過親,可見一面後便和人家再沒聯繫的興趣,他也曾想過買套房,在現在的城市定居下來,可總想著自己有一天會到姑娘的那個城市。
於是拖來拖去,現在依舊孑然一身。
我知道,大學那會,姑娘在圖書館學習,光子看著課外書消磨時間。
為了能見上姑娘一面,光子經常一個人在他們散步的操場溜達,期盼著心有靈犀,浪漫相遇。
他曾經轉了三趟火車,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硬座,只為了和姑娘見面吃頓飯的兩個小時。
好在,這一切現在終究結束了。
(七)
臨了,我問光子,你是後悔還是不甘呢?
光子頓了一下,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上她,她不漂亮,也不引人注目,有一次,在自習室偶然遇到她,發現她一個人安靜地在那讀書,那一刻覺得特別知性迷人」?
「我以前沒談過戀愛,從那以後,她給我的印象總是在自習室里遇到的模樣,哪怕漸漸熟悉以後,她也任性不講理過,可我得感覺一直沒變,你看我大大咧咧的,但在感情上是一根筋」。
我笑著說道:「你是難得一個好噸位,情關始終闖不過」。
光子哈哈大笑,繼而說道:「她結婚前,和我說,在大學那會就知道我們不太可能,但看我這麼用心,一直不忍心,於是就這麼稀里糊塗地過了這麼多年,她和現在的老公只談了不到一年時間,用她的話說,你很好,但我沒辦法」。
我默然了,大學那會我們不會看家庭、看兩地、看身份,能夠憑著感覺一頭扎進感情的大海,顛顛簸簸也只是個人情緒。
如今呢,假如光子和女孩是同鄉?假如他也有一份匹配的穩定工作?假如女孩真的是一個為了感情奮不顧身的人?
去他的,假如是一切操蛋之父,誰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正想著,光子接著說道:「我不是裝清高,也不來馬後炮,我不怨她,何況是自己願意,沒人勉強,現在哥們明白了很多,也留下了可以吹吹的資本,挺好挺好」。
我聽得出話裡帶著一絲苦澀,隨後光子說了句:「人生幾許失意,何必偏偏選中我啊」,掛了電話。
(八)
從那以後,和光子的聯繫愈來越少,也許是自己的事焦頭爛額的還處理不好,哪有心思去惦記別人的家長里短。
只知道,他又換了工作,好像還是單身。
想想有些時候,感情這事,越努力,越失意,哪怕你踮著腳愛,對方若彎著腰接受,久而久之自然累了,我們懂得很多大道理,卻依舊擺不平。
光子沒那麼高尚,也不甘不忿過,但我覺得他是真地愛惜這份感情,起碼分手後,未出惡語,也未糾纏不清,把「更多」藏在了心底。
是啊,感情這事,誰對誰錯又怎麼說得清呢?
(九)
光子後來曾給我發過一首詩,並且自豪地說道:「哥們於一晚靈感乍起,一氣呵成,絕對原創,以此紀念我和那姑娘的愛情」。
我翻開,一句句讀來:
「我一直守望的那片土地,
心中從未遠去的美麗,
多年後仍在堅守的相思,
卻成為了漸行漸遠的孤寂。
你曾經那樣的遙遠綺麗,
化成了我心頭纏綿的甜蜜,
夕陽下拉長的背影如此的形單影隻,
逝去的童話在那一刻凝成故事。
滄海桑田變化中你我不過塵埃一粒,
滾滾紅塵掙扎中彼此失去了相通心意,
熟悉的角落再也無法獲悉你的任何消息,
回不到的從前把鏡花水月的美好拉回現實。
頭破血流卻還苦苦執著的我無法再用那份單純挽留住你,
只願這風塵的歲月還有一段感情訴說著始終如一。
我願意,
生命里,
這份柏拉圖式的愛戀永遠詮釋著相偎相依,
哪怕珠簾美人、紅顏已逝。
我願意,
歲月里,
你的笑靨永遠拉得住少年郎善變的心思,
好好去看那萬千風景、繁華滿地,
不負今生知己情誼。」
讀畢,我望著遠處亮起的霓虹燈,不覺夜色闌珊、眼眶溫熱。
W.H.奧登的一句話突然在耳邊響起:「若深情不能對等,願愛的更多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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