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走近朱瑞華

最新 04-27

結識朱瑞華，很有些偶然。

那天早晨上班前，她來醫務室找我的同事，幾個人聚在走廊里有說有笑的。興緻之下，她還教她們跳了幾個舞步，然後一同走進診室交談著。起先我沒太在意她，可後來聽我的同事介紹說，這是一個有著與眾不同的生活經歷，有著動人心魂故事的人，我開始特別打量起她來。

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起碼年輕十歲，也就五十上下的樣子。從口音聽得出是個南方人。身材也是南方人的類型，小巧玲瓏，而且這個歲數了，體態依然輕盈苗條，很是透著幾分精幹，幾分利落。皮膚更是南方人特有的白皙，布著些細小的皺紋。我注意到她很愛笑，笑起來很舒展，讓人看了很舒服，想必是個性格溫存，開朗大方，挺容易親和的人。果然，我剛上前去攀談了兩句，她的熱情，她的笑容，一下子消除了我的拘謹。大概我也自小南方長大，算得半個老鄉，我倆一見如故。只是有病人來了，我們未及細談。

說來也巧，兩三天後，我和一個朋友通電話時，朋友向我打聽一個名叫朱瑞華的人，說是在一篇雜誌上看了有關她的報道，很生動感人，而她就在我供職的八一廠，問我是否認識。這讓我平添了幾分好奇和探究的心理。我急於想知道她的故事，但一時又找不到有關的報刊雜誌，性急中我想到了她本人。我試著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手中有否那些關於她的報道，並能否借我一閱？她竟很爽快地答應了，不一會兒便拿了本雜誌來。

那天中午，我破例沒有午睡，一口氣讀完了刊登在《今日名流》上的那篇題為《生命是一次守望》的文章。從這裡，我詳細知道了朱瑞華凄婉而傷感的故事：三十六年前，她的丈夫文宗華——八一廠的紀錄片編導，因隨攝影隊赴中印邊界前線拍攝，犧牲在萬里之外的雪域西藏。那時她只有二十幾歲，新婚還不滿一年，懷著六個月的身孕。而以後幾十年的歲月，她孑身獨行，把對丈夫的思念化作自己一生的守望……

文字在我的眼前變得模糊，淚水忍不住落了下來，我已完全被她的故事所感染。其實豈止是我，這樣的故事誰看了也會為之動容為之心碎，因為這裡描敘的是怎樣的一種執著，怎樣的一種堅強，「幾十年風雨，孑然一身走過」；又是怎樣的一種眷戀，怎樣的一種情感，「只要她思念,他就會永遠陪伴著她」。

我注目文中那張新婚夫妻的合影，很難一下子把她和其中的故事聯繫。眼前的她是這樣的善良美麗，而他又是那樣的優雅帥氣，這麼令人羨慕的一對，這麼情愛甚篤的夫妻，怎麼就遭遇如此的不幸？我不禁詛咒老天的不公，痛恨戰爭的無情！我真的難以想像，以她這般的纖柔，在那樣的打擊下，何以有這等的勇氣和力量去獨自默默地面對和承受？然而在詮釋了他們的愛情之後，我不再有任何的疑惑。

他們的婚姻看上去是短暫的，但正是這短暫的不足一年的共度時光，卻留給他們太多的甜蜜和回味。他的誠摯溫和帥氣挺拔，加上她的嬌小溫柔善良美麗，他們曾是那樣的一見傾心，而這又全是緣分，只因在朋友家中的一次相識而自然地到來。他們又曾是那樣的恩愛有加，她從不在乎他的職位高低，更不在意他的名利待遇，儘管他總是因自己不能帶給妻子更多的優裕生活而對她說對不起。她只知道他關心體貼，每每在她忙碌了一天進門時，他端上的是熱氣騰騰的飯菜。她更體會到他的細緻周到，在她懷孕後就不再讓她拎一次水，甚至給還沒出生的孩子準備了衣服，起好了名字……相處的日子清淡平凡，但愛卻於瑣碎之間充溢流淌。在她和他的心裡彼此同樣的可遇不可求，相濡以沫、生死相依是他們不約的盟言。

面對如此一份美滿的感情，誰又能說愛情是以時日計算？那曾經共同擁有過的愛早已沉入她的心底，她親愛的人在她感情中的位置永遠無人能夠超越。正如文中所說：「她已經刻骨銘心地愛過了，又是在幸福中失去的，在這種愛的參照下，今後所有可能遭遇的感情還沒有開始就已經黯然失色。」在沒有了他的日子裡，她寧願為他守住這愛的無窮和永恆，無論以後幾十年的歲月是何其地漫長，孑身行走的滋味是如何地辛澀。正是在這樣一種感情的深處，我讀懂了，惟有真正擁有過愛情的人，才會有如此忠貞不貳的刻守和這般至真至性的無我。

至此，我似乎覺得她的不幸又是她的有幸，因為她有天荒地老的愛情，有他永遠的陪伴，還有他們的被她養大了的兒子。這些都是現實生活中那些為感情煩惱痛苦，視婚姻為墳墓的人所無法企及的。我豁然明了，所以「她的臉上看不出滄桑歲月，甚至比同齡人明顯年輕」，正是因為這份摯愛一直不曾遠離過她，亦沒有誰能從她的生命中帶走，他永遠地陪伴著她，她也永遠地懷念和回應著他。

當然，我也並非把她的這種選擇視作唯一。她的故事聽上去有些像愛情的神話，她的選擇無法叫人喝彩，卻真的讓人心碎。但她以自己的方式贏得了我、也許還有更多讀者的理解和敬佩。在我的眼裡，她是潔白和神聖的，我為能結識她而感到慶幸，因為她對愛情和幸福的理解，再一次教會我懂得握住和珍惜手中的美好，不論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她讓我更加清楚，除了愛，還有比愛更崇高更聖潔的東西。

送還雜誌的那天，她又來了，還帶來了她剛從幼兒園接回的孫女。小傢伙長得很有幾分像奶奶，非常聰明可愛。看得出她對孫女格外地疼愛，和兒孫們一起的生活也很美滿，這無疑是對她的一種安慰。

人常說「好人必有好報」，在經歷了生離死別、痛徹心肺的劫難後，她該重新擁有的是一份安逸和快樂。我衷心地祝願她永遠年輕，就像她始終掛在臉上的微笑！

作者

舞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