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偷老潘 紅楊樹
HuangHe Creative Writing
黃河文創
與您同行
(總第554期)
義偷老潘
作者/紅楊樹
常言道富商窮賊，然賊也有良惡之分。潘子萬從小沒了爹娘，孤家寡人一個，也沒人教他如何種田耕地，靠著小偷小摸直混到而立之年才金盆洗手。斗大的字不識一筐，卻明白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卻能行出劫富濟貧之舉。常施恩於家鄉父老，享有燕子李三般的好名聲也就不奇怪了。
李三偷盜靠的是飛檐走壁的功夫，小潘自然沒有這種絕世輕功，不過常年翻牆跳窗也練就了一身提縱之術，屆至被村民親切的稱為「老潘」之後，憑的是智商，講的是忽悠。
三十年前的春節前夕，老潘來到縣城菜市場逛悠，碰到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奶奶帶著小孫子買年貨。孫子吵著說想吃香腸。老人家嘆了口氣道：「寶寶啊，我也想吃香腸啊，可我們農村人家窮，哪有錢買呢？你大大（爸爸）只給了我五塊，能打兩箱豆腐、割半斤肥肉就不錯了。」老潘聽得心酸，上前道：「老人家，你們先去汽車站等著，我保證讓你們家過個好年。」老奶奶也沒太在意，心想非親非故的，哪有這等好事，將信將疑的帶著孫子先行離開。
送走老奶奶後，一雙賊眼開始滴溜溜四處亂轉，「獵物」很快出現。一位風韻猶存的女子不但穿的珠光寶氣，力氣也不小，手中的兩隻大菜籃已經裝滿了青魚、豬腿和香腸。菜場的攤位是水泥砌成的案板，每隔一節下面都有中空地段。女人走到豆製品攤位前，放下籃子，精心挑選起乾子來。老潘悄悄走近身後，裝模作樣的抓起一摞千張查看，腳尖輕輕將竹籃拱進案板底部，接著拍了拍那女人的肩膀：「大姐，剛才有個人把你的菜拎走了，是不是你的家人？」女人回身一看，呀，兩大籃子魚肉不翼而飛！連聲問道：「往哪裡去了？」老潘指了指車站相反的方向，說就在前面不遠，應該能追得上。那女人便一路喊著抓賊狂奔而去。菜場人聲鼎沸，女人的喊叫也沒有引起大家注意。待其走遠後，老潘提出兩籃子魚肉趕到車站，順便給祖孫倆買好車票。老奶奶自是千恩萬謝，非要問姓甚名誰，老潘擺擺手，頭也不回的找了一家小飯館，要了一碟花生米，沽了二兩老白乾，有滋有味的咪將起來。
用老潘的話來說，城裡有為富不仁的，鄉里也有不清頭的。遇到這種不清頭的人，總要想法子教訓一頓。一日，老潘在城裡忽感內急，快到公共廁所時，遇到兩個胳膊上刺了字的小青年，進去前把新買的高壓鍋擱在廁所的女兒牆上，邊走邊說：「張阿姨真不是東西，我媽找她借個白鐵鍋都不肯，老子這回買個名牌高壓鍋，非讓我媽拿到她家顯擺顯擺！」老潘一聽來了氣：人家不肯借自有她的道理，你買個高壓鍋就能顯擺啦？他也沒言語，悄沒聲息地跟在後面，快速拿下並扔掉包裝盒，把鍋倒卡在頭頂上，鍋蓋夾在腋下，然後慢騰騰的進去方便。兩個二愣子解完手後，出門一看鍋不見了，大叫「鍋被偷了，鍋被偷了！」老潘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們這些青年人太馬虎，東西怎麼能隨便放呢？肯定被人順手牽羊拿走了。你看我，把鍋頂在頭上不就沒事了嗎？」兩人連聲說：「是是是，還是大叔您謹慎……」
最讓老潘得意的是他的一次「打賭」。也是個春節臨近的日子，轉悠到離家不遠的小集鎮，打算順點煙酒過年。就在他相中一家店鋪時，店主的叫罵聲讓他停下了腳步。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女人叉著腰大聲斥罵另一位又瘦又小的女子：「你個下作的窮光蛋，還敢和老娘頂嘴。你也不看看，我家腌的四個鵝都比你值錢。」被罵的小女人眼淚汪汪的低著頭一聲不吭的走了。老潘抬頭一看，悍婦店門前真的掛了四隻肥碩的老鵝。眉頭一皺機上心來，上前說到：「大姐啊，何必跟窮人作見識呢。不過在我看來，你們家雖然有錢，恐怕也是省出來的，你看這四個老鵝腌得都快熟了，還捨不得吃，要換做我，夾生都能吃掉一隻！」那婦人氣不打一處來：「你說話算數，你要是能生吃一隻，另外三隻我全送給你，外加一條香煙！」「說話算話？」「老娘從來不說半個不字」。「好，咱們找個人作證，我明天上午來現場吃給你看」。婦人也沒當真，以為遇到個瘋子開玩笑，沒想到對方動了真格。當天晚上，老潘悄悄潛回，施展身手將那四隻老鵝拎回家，煮了一鍋糯米飯，把鵝架在鍋頭一併蒸熟，利用糯米吸收了大量的鹽分後，又悄悄的把老鵝送回原處。腌透了的家禽蒸熟後顏色沒什麼變化，而糯米飯里有了臘貨的油鹽之後，味道卻是格外可口，忙了大半夜的老潘飽餐之後便蒙頭大睡。
第二天晌午時分，悍婦正在做生意，門前也來了不少客戶。老潘突然出現在面前。「老闆娘，昨天打的賭還算數嗎？」「啊？啊！算數！當然算數。」「你把見證人喊來。」「那…好吧。」兩人如此一交談，前來購物的人乾脆停下來看熱鬧。為防那女人耍賴，老潘大聲向所有人告知了賭約。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硬是「生生」吃下一隻整鵝，把個悍婦驚得目瞪口呆，只好乖乖依約兌現。老潘回來後，把三隻熟鵝和香煙分送給了村裡幾個五保戶。
老潘雖然是個賊，但村民們都很喜歡他。記得我們村第一次玩馬燈時，大家正在推選去縣城買鑼鼓的人，碰巧被他聽到，當即拍拍胸脯道：「這事交給我好了。我知道有家賣鑼鼓的，店主是個當官的小舅子，不僅狂妄，心腸也狠毒。叫花子上門非但不給錢，還動手打人，說是擋了他的財路，我一直想找機會放放他家的血。」第二天，果真弄來了兩套嶄新的鑼鼓，還順帶著捎來一副漂亮的鼓架子。村裡當然要付錢，他卻笑著說：「你們玩個燈也不容易，現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過，以後再說吧。」愣是分文未收。有人好奇的問他是怎麼搞來的，他很乾脆的說是買的，但錢卻是那個店主「出」的。店家頭天晚上失竊，本來很鬧心，沒想到第二天來了一單好生意，一次「賣」出兩套傢伙，高興得送了一副鼓架。
老潘喜歡喝點小酒。「換酒」早就是手到擒來的活。打散裝酒的多是農民，從不染指。平時收集各種高檔酒瓶，灌滿清水後封好。城裡有錢人買好酒時，一不留神就著了他的道。別人買酒，他也去湊熱鬧，找個理由和店家爭論爭論，乘亂來個偷梁換柱。「換來」的好酒也從不獨享，首先要分幾瓶給村裡的老人，留下一瓶叫上幾個人小酌一番。
冒著風險為鄉親們偷農藥也是老潘常乾的事。在傳統農業生產的過去，糧食產量不高，糧價也很低。最要命的是莊稼經常遭遇蟲害，而農藥出廠時價格就不低，再加上那些黑心的商販從中謀取暴利，很多鄉民只能望葯興嘆。好在有個老潘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販子招募小工從倉庫搬葯上車時，他第一個報名，開始幾趟幹得很賣力，乘著販子受不了氣味捂著鼻子躲避的空檔，突然連人帶葯就地消失。偷來的農藥，老潘也是從不收錢，全分給了買不起葯的農戶。
村口是通往縣城公路的車站，老潘每次去城裡都要從這裡上車。只要得知他去了縣城，我們一幫小屁孩就在站台等他返回。因為我們知道，老潘肯定滿載而歸，兜里的糖果、糕點也會全部賞給我們。父輩們說，潘子萬從來不偷公家的東西，專門找那些有錢人家下手。儘管我們那時還沒有多少文化，但潛意識裡還是對他劫富濟貧的行為很是讚賞，吃起來也就心安理得了。
隨著經濟社會的高速發展，十幾年前，老潘已罷手停偷。不過他在江湖上名氣很大，不少心術不正者慕名前來拜師，老潘死活不肯：「我干那些偷雞摸狗的事，一是為了幫鄉親們一把，二是為了糊口。現在生活這麼好，還需要偷嗎？再說教會了你們，天曉得能幹出什麼勾當來，不教不教，打死也不教！」
【作者簡介】
吳雲峰，筆名紅楊樹，蕪湖縣民間文藝家協會理事、安徽散文家協會會員。生於1973年9月11日，安徽省蕪湖縣人。系該縣總工會公務員。漢語言文學、法律專業學士，通過司法考試持有法律職業資格證書。酷愛鄉土文學作品創作。先後在《安徽文學》、《蕪湖日報》、《大江晚報》、《今日宣州》、《黃河文創》、《東湖文藝》、《鳩茲鳥》、《中國法院網》、《今日法苑》等刊物發表散文、古體詩詞200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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