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居士張九成
無垢居士張九成
作者簡介:蘇樹華,上世紀九十年代,隨母音老人蔘學。遵母音老人囑咐,2000年後,隨緣傳授心中心法,及其他方便法門。若人發心,修持心中心法,如法修行,三五百座,即可打開本來,見到本性。有緣行者,莫失良機。
張九成,南宋官員,理學家,自號無垢居士。張九成聽人說,凡是意高文妙的人,皆是因參究禪學,智慧通達,是故張九成留心禪學,仰慕宗乘。
一日,張九成前往凈慈寺,拜謁寶印楚明禪師。寶印楚明禪師告訴他:「學佛修道,當一門深入,念念不忘,日久功深,便能開悟。」舉趙州禪師的柏樹子公案,令其參究。
附錄趙州禪師的柏樹子公案:
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達摩祖師,從西方來,意在何處?)
師(趙州從諗禪師)云:「庭前柏樹子。」
曰:「和尚莫將境示人。」
師云:「我不將境示人。」
曰:「如何使祖師西來意?」
師云:「庭前柏樹子。」[1]
參禪問道,對於善知識,要有絕對的信心。自己也要有「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老實態度,不可以推斷為是。
對於善知識要有絕對的信心,就不會否定善知識的回答。自己有「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老實態度,就能產生疑情。譬如,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趙州云:「庭前柏樹子。」面對這個回答,絕對地相信,然而,又不知其義,祖師西來意,怎麼是庭前柏樹子呢?這種「信而不解,不解而信」的狀態,便是疑情。疑情存心,透又透不過,放又放不下,這種狀態便是參禪。
對於善知識的話,放又放不下,透又透不過,這樣的困惑不解,這樣的疑情存心,便自然地化解了其他妄想。持名念佛,或秘密持咒,也是這個道理,一心在念佛上,或一心在念咒上,便自然地化解了其他妄想。如此用功下去,久而久之,再加上善知識的適機逼拶,便會有個根塵脫落、真常獨露的境界。
很多的修行人,沉浸在這個根塵脫落、真常獨露的境界里,以為到了這個根塵脫落、真常獨露的境界,便是明心見性了。其實不然,根塵脫落,真常獨露,這只是一個暫時的境界,這只是一個暫時的現相,而不是變化無窮的真心妙體。這個根塵脫落、真常獨露的境界,《阿彌陀經》稱之為「臨命終時」,稱為「阿彌陀佛與諸聖眾現在其前」。臨命終時,就是根塵脫落時,就是輪迴暫止時。「阿彌陀佛與諸聖眾現在其前」,就是自性彌陀,及其妙相,現在其前。《阿彌陀經》又接著說:「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是人終時,就是根塵脫落、真常獨露時。這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問:如何是心不顛倒?識得自性,即是心不顛倒。若不識自性,即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在顛倒里。心不顛倒,即得往生,也就是說,識得自性,即得往生。不識自性,依舊娑婆。
落入根塵脫落、真常獨露的境界里,則不得明心見性。何以故?根塵脫落、真常獨露的境界,那只是一個暫時的境界,而是不是永恆的妙體。不識自性,認取幻境,是名顛倒。顛倒之人,則不得往生。
住在根塵脫落、真常獨露的境界里,住的時間久了,這個根塵脫落、真常獨露的境界,就會漸漸地變成一個幽冥境界。這個幽冥境界,是個堅固難破的大魔障,大多數的修行人,一旦進入這個境界,便會自肯自是,以為只要在這個境界上用功下去,功夫到了,就一定能成功。這時,他便踏上了一條難以回頭的錯誤道路,在這條道路上,千人萬人拉不回頭,白白浪費大好人生。
根塵脫落時,回頭一見,一見見得這個「空明朗凈的心」,一見見得這個「不生不滅的心」,方是明心見性。此時方知,庭前柏樹子,指示祖師西來意。山河大地,草木魚蟲,一色一香,無不指示祖師西來意。祖師西來的意,只為諸人識得這個「本真的自己」,只為諸人識得這個「原本的真實」。祖師西來,只為指示這個,讓人返本還源,永享太平。佛家所說的極樂凈土,儒家說的天下太平,大同世界,皆是這個廣大無邊、包羅萬相的妙明真心。
一色一香,無不向人舉揚宗乘。明星向釋迦舉揚,釋迦當下悟道。鮮花向迦葉舉揚,迦葉當下見性。歷代祖師,諸善知識,皆聞舉揚而悟心,因悟心而續佛慧命。
無始以來,形形色色,塵塵剎剎,舉揚此事,未曾間歇。目前的色,耳畔的聲,鼻頭的香,舌上的味,心中的念,無量萬法,皆向世人指示這個妙明真心,未曾間歇。經云:「世尊現舌根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祖師云:「無間說,剎那說,大千萬相廣長舌。」迷此心,則山是塵,水是塵,大千萬相,皆是塵埃,經雲舉心動念,無不是罪。悟此心,則山是法音,水是法音,大千萬相,皆是法相,經雲大千世界廣長舌。
若論此事,一派現成,本無來去,何用人往?若論此事,本分天然,遍含萬相,何用超方?或頓或漸,悉皆是幻。曰來曰往,允為魔說。除佛方便,化導之言。
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對於這個問題,張九成參了很久,依然未能透徹了悟。於是,又參善權禪師,問:「此事人人有分,個個圓成,是否?」善權禪師云:「然。」張九成云:「為什麼某無個入處?」善權禪師提起念珠,問云:「此是誰的?」張九成不知所措。善權禪師收起念珠,云:「是汝的,則拈取去。才涉思維,即不是汝的。」
善權禪師提起念珠,問云:「此是誰的?」若是迷人見了,則自然心想,這串念珠是和尚的。若是悟者見了,自然知得,不但這串念珠是自性光明裡的,庭前柏樹子也是自性光明裡的,乃至山河大地,一切萬相,皆是是自性光明裡的。經云:
「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又云:
「當知虛空,生汝心內,猶如片雲,點太清里。」善權禪師提起念珠,問云:「此是誰的?」張九成困惑不解,明明是和尚的,他怎麼問「此是誰的」?張九成如此困惑不解,正是好消息,踏上了參禪的路。
一天傍晚,忽然傳來一陣陣的蛙鳴聲,張九成聞聲而釋然,這蛙鳴聲,在我的這個妙明真心裡生滅閃爍,而我的妙明真心,卻一塵不染。一聲一聲的蛙鳴聲,在我的覺性光明裡,指示這個妙明真心。庭前柏樹子,在我的覺性光明裡,指示這個妙明真心。老和尚提起的那串念珠,在我的覺性光明裡,指示這個妙明真心。祖師西來的意,只為指示這個妙明真心。張九成不覺哈哈大笑,遂作偈云:
春天月夜一聲蛙,撞破乾坤共一家。
正恁么時誰會得?嶺頭腳痛有玄沙。
至此,張九成會了祖師西來的意,禪宗所謂破了初關。
張九成悟道之後,前往明凈庵拜見惟尚禪師。惟尚禪師一見張九成,展手以示之,九成便喝,惟尚禪師便打,九成近前,惟尚禪師云:「張學錄何得謗大般若?」張九成云:「某見處,只如此,和尚又作么生?」惟尚禪師舉「馬祖升堂,百丈卷席」公案而詰問之。
附錄:馬祖升堂,百丈卷席
師(百丈)侍馬祖行次,見一群野鴨飛過。祖(馬祖)曰:「是甚麼?」
師曰:「野鴨子。」
祖曰:「甚處去也?」
師曰:「飛過去也。」
祖遂把師鼻扭,負痛失聲。
祖曰:「又道飛過去也。」
師於言下有省,卻歸侍者寮,哀哀大哭。
同事問曰:「汝憶父母邪?」
師曰:
「無。」
曰:「被人罵邪?」
師曰:「無。」
曰:「哭作甚麼?」
師曰:
「我鼻孔被大師扭得痛不徹。」
同事曰:「有甚因緣不契?」
師曰:
「汝問取和尚去。」
同事問大師曰:
「海侍者有何因緣不契,在寮中哭,告和尚為某甲說。」
大師曰:「是伊會也。
汝自問取他。」
同事歸寮曰:「和尚道汝會也,教我自問汝。」
師乃呵呵大笑。
同事曰:「適來哭,如今為甚卻笑?」
師曰:
「適來哭,如今笑。」
同事罔然。
次日,馬祖升堂,眾才集,師出卷卻席,祖便下座。師隨至方丈。祖曰:
「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甚便卷卻席?」
師曰:「昨日被和尚扭得鼻頭痛。」
祖曰:「汝昨日向甚處留心?」
師曰:「鼻頭今日又不痛也。」
祖曰:「汝深明昨日事。」
師作禮而退。[2]
惟尚禪師舉此公案未盡,九成便掀翻桌子。惟尚禪師大聲呼道:「張學錄殺人!」張九成問惟尚禪師的侍者:「汝又作么生?」侍者茫然,九成便打,云:「
祖禰不了,殃及兒孫。」惟尚禪師,哈哈大笑。九成呈偈云:
卷席因緣也大奇,諸方聞舉盡攢眉。
台盤趯倒人星散,直漢從來不受欺。
惟尚禪師以偈答曰:
從來高價不饒伊,百戰場中奮兩眉。
奪角沖關君會也,叢林誰敢更相欺。
惟尚禪師與九成居士,或喝或打,或問或答,法界遊行,步步蓮花,舉措施為,無粘無帶,是真解脫者,所謂「直漢從來不受欺」是也。若是迷人,逢喝著喝,逢打著打,乃至聞佛著佛,皆成系縛,不得解脫。張九成居士則不然,以本分人呈示了也,深得惟尚禪師印可。
一日,張九成居士讀《大慧普覺禪師語錄》,拊幾感嘆,宗門有這樣的大師,恨不得即刻相見。於是,前往禮拜大慧宗杲禪師。在大慧宗杲禪師的方丈室,張九成與幾位居士議論儒家的「格物致知」。大慧宗杲禪師云:「公只知有格物,不知有物格。」張九成茫然。宗杲禪師哈哈大笑。張九成云:「師能開諭乎?」宗杲云:「不見小說載,唐人有與安祿山謀叛者,其人先為閬守,有畫像在焉。明皇幸蜀,見之怒,令侍臣以劍擊其像首。時閬守居陝西,首忽墮地。」「劍擊畫像,人頭落地」,這個公案,有幾人不上當?世間學士,全軍覆沒,沒有一個出得來的。張九成居士聞舉,深契玄旨。於是,呈偈云:
子韶格物,妙喜物格。
欲識一貫,兩個五百。
九成居士臨終前數日,風痹發作,痛苦異常。其家人圍著他,哭哭啼啼。九成居士道:「吾平生履踐,今日愈覺有力,何乃為兒女呫呫涕泣耶?」
張九成居士歸寂於紹興二十九年(1160),春秋六十八歲。張九成居士之禪學,造詣極深,貫通儒佛。生前著有《孟子說》、《無垢錄》、《橫浦心傳》等著作近五十卷。
[1] 《五燈會元》卷四。《卍續藏》第八十冊,第九十二頁下。
[2] 《指月錄》卷八。《卍續藏》第八十三冊,第四七五頁中。
TAG:禪宗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