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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平衡個人主義、完美主義和理性主義?

個體主義覺得個人欲求的東西是善是惡這種問題實在太過抽象,不需過問。它只考慮到個人逐其所欲是很爽的事。所以,問題不在於我是否應該買一部新的勞斯萊斯,而在於我是否買得起這部車,並且假還照休,錢也照給治療師。

在這個圖像中,理性並不重要,只具估算的功能而已。事實上,如果我能得到一切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根本沒必要去估算了嘛。我既沒這個命,就要乖乖估算我如何能得到大多數我想要的東西,或者是得到我最想要的東西。

舉例來說,我想要勞斯萊斯,就願意放棄假期和治療師。如果我要假期和治療師,就只好放棄車子。個人的慾望可說是最基本的東西,理性的功能只是幫我提升處理事情的效率。

奉行個體主義的人也知道,他們很需要警察保護這一類的社會服務。但是,他們只想做那些能滿足個人欲求的社會事務,並會估算其利弊得失,算到最後甚至不願去幫助窮人。

在西方來說,個體主義的觀點從古希臘時期一直流傳到現在,所以有很多老美認為它才是倫理學的正常思考方式。

完美主義的觀點,則在西方的宗教傳統中,得到最強烈的彰顯。

完美主義者假定說,人類的慾望是善是惡,是美德、是惡習,都有一個可資判別的基礎。

他們會先設定一些標準,比如說自私是惡,慈悲是善,然後再拿那些標準來判定自己和別人。所以,完美主義者不是從個人欲求開始,而是往完人的理想境界邁進,並模仿其行為舉止。

也因此,他們不會問那種我是否買得起勞斯萊斯的問題,而是問說我是要把錢用來濟貧,還是拿去自我進修,像是學坐禪。

完人通常是用來呈現宗教信條的行為標準。

比如說, 耶穌為了拯救世人,願意自我犧牲。因此,完美主義者不接受人類實際現況的指引,而要由人類能夠實現的最完美狀態來指導。

在這種圖象中,理性就不是用來估算利弊,而是幫人去認同和實踐那完美的行為標準。於是,理性就必須處理一個很重大的問題:這世上是否只有一種完美的人性狀態而已?

舉例來說,某人雖然是位偉大的藝術家,但卻不太願意為他人而犧牲小我,那他能算是一個正確的理想形象嗎?西方至今已經爆發出不少圍繞著這個議題的論戰,但是大多數的傳統,還是宣稱說這世上只存在一種完美狀態。

理性主義的觀點,把倫理學限定在普遍規則能適用的實際情況之中,而且這種情況又是為數甚少。因此,理性的功能就是要說服人去承認,普遍規則可以應用到任何情況。

所以,理性重要的理由有兩個:首先,它只靠自身就能看出普遍規則的存在。其次,人只有在了解規則後,方知他們為何不該讓個人欲求左右自己行為的道理。

舉例來說,如果我只因為對方是個女人或其他宗教的成員,就不想理睬人家,理性就會反問自己說:假如我願意把我的欲求變成一條普遍的規則,那麼換作人家不甩我時,我願意接受這樣的歧視待遇嗎?

假定說我拒絕接受這個規則適用到我身上,那麼,我就知道自己不該那樣做,也就會否決掉那個欲求。根據理性主義的看法,只有理性可以發現那些能夠普遍適用於各情況的行為規則,也只有那些規則有權指導個人的倫理行為。

大多數的西方政府都認為應該用倫理規則來指導社會的成員,因此有必要採用某個理性主義的版本,以思考清楚基本人權和正當生活所需的最低條件。理性主義雖然時下很流行,可是它也出現了一些很嚴重的問題。

舉例來說,這個傳統最有名氣的哲學家就是康德,他曾經證明過一條我們絕不應該說謊的規則,因為溝通要有意義的前提,就是大家要說真話,這是一個普遍的實在。

可是,假設有人借給你一把槍後,沒多久,他就很焦躁地跑回來跟你要槍,還說要去槍殺他的姊妹,這時你要怎麼辦?才會教人做出那樣的決定。

我認為它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那就是理性只能夠發現少數幾條普遍規則而已,亦即它那套倫理學只能夠涵蓋人類生活的一小部分。這是因為理性雖然能凸顯出所有人不該謀殺或偷盜的重要性,可是在它講完這些一般規則後,其實大家還是全靠個人的欲求辦事。

這表示說在現代的西方社會中,理性主義與個體主義確有結合的必要性。也就是說,許多人雖然遵守理性所界定的少數嚴格的普遍規則,可是,他們生活的其餘事項還是照個人欲求來做。因此,他們其實是只用理性來估算如何能最完整地滿足個人的欲求。

理性主義與個體主義的結合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很多西方人都拒絕接受完美主義所依靠的宗教觀念,就算接受了,他們也不認為我們能夠用特定的宗教觀念,來建立一個真正多元化的社會。

因為,有些人的宗教觀念差異很大,有些人則是乾脆駁斥所有的宗教觀念。此外,在西方歷史中,奉行完美主義的人,通常會採取恐怖手段來處置某些團體,這也使得很多人強烈質疑完美主義的觀念。舉例來說,基督徒就贊同奴隸制度和女性的劣勢角色。

最後,完美主義遭到拒絕的另一理由,就在於它把人類與自然界結合得太緊密。評論家就論證說,我們不能拿自然界物種的完美方式,來論及人性的完美。一棵漂亮的橡樹就是一顆橡樹種子達到完美無暇的例子。

可是,人類的完美境界有太多種類,以至於我們不能說其中一種就是人類「種子」達到完美無暇的例子。因此,自然界的運作無法提供給人類完美境界一個合適的參考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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