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eal thing is never as simple as it looks. —— Murphy"s Law

事情永遠沒有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墨菲定律

"Na Rio 2016, Brasil enfrenta desafio de seranfitri?oque n?o decepciona em medalhas." —— Reportagem do BBC em 5 de fevereiro de 2016

「2016年里約奧運會，東道主巴西想在獎牌榜上取得不負眾望的成績，將充滿挑戰。」——2016年2月5日BBC新聞報導

歡迎捧場本期周末茶話！今天我們繼續來聊希臘神話。我相信除非真正出於個人興趣，除此之外很少會有中國學生去讀希臘神話，又遙遠又陌生又無感，就算是知道一些特別有名的情節，比如「特洛伊戰爭」，或者一些耳熟能詳的神明，比如宙斯，雅典娜，黛安娜等等，也只是有個非常粗淺的印象，說不出所以然。我歸納的原因有三個：第一，人名太多太難記，搞不清誰是誰，尤其是翻譯後的名字，不翻譯還好，一個人名變成中文以後完全就是一堆莫名其妙的字，一會兒這個勒斯一會那個涅特一會又什麼狄翁，根本記不住。對此我完全抱有同感！生活中煩惱已經夠多，腦細胞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哪兒還有多餘的精力記這些。與此同時，我也覺得學中文的外國人應該也並不會隨便涉足我們中國四大名著，同樣是出於類似原因，人名又多，還分名、字、號等等，讓人怎麼記啊？第二，沒法分清楚了解到的故事對應哪個時期，而且無法確定到底是虛構的神話內容還是真實歷史事件；第三，希臘神話的絕大部分故事情節，與我們對神話的那種高深印象實在是格格不入！充斥著像亂倫、出軌、背叛、弒父弒母等毀人三觀的狗血情節，與其說是神話，倒不如說是像一部想嘩眾取寵掙流量的電視劇，也許長期暴露在這些扭曲的內容，會被認為不利於身心健康。

儘管又複雜又難記又毀三觀，然而這些神話故事和內容卻作為典故，直接滲透入西方文化的各個角落。更重要的，對語言愛好者來說，希臘神話簡直就是詞源故事的巨大寶藏！比如為什麼Greece叫「希臘」而不是「格力斯」；比如水仙花(narcissus)，風信子(hyacinth)，月桂樹(laurel)這些植物的象徵意義；比如奢侈品品牌「愛馬仕」Hermes是什麼意思，代表哪個神祇；比如為什麼erotic表示「與性愛有關的」，為什麼aphrodisiac表示「催情的」，為什麼「愛馬仕」和「催情」組合起來的hermaphroditic就表示「雌雄同體」；比如為什麼希臘諸島中間的海洋叫「愛琴海」，「雅典」為什麼要叫雅典；再比如為什麼戀母情結要叫「俄狄浦斯情結」，為什麼「致命弱點」叫「阿喀琉斯之踵」，等等等等。數不清也說不完。於是，我覺得，既然已經打開了這個寶藏，就沒有回頭路走了，怎麼讓外面的夥伴們一起分享這份寶藏呢？那就讓我這個謙卑的知識搬運工來承受這份記憶負擔和心理風險，把它們一個一個搬出來呈現在大家面前吧。

今天給大家介紹的這個狗血故事，如果它有真實的成分的話，那它大概是發生在公元前的13世紀，中國的商朝時期，相當於中國神話《封神演義》的同一時期。故事的倒霉主人公叫安菲特律翁(?μφιτρ?ων,Amphitryon)，希臘中部底比斯城邦的將軍，當時一看到他的名字前面有amphi-前綴，我就聯想到「兩棲動物」、「兩棲登陸艇」裡面amphibious的amphi-，對應拉丁語的ambi-，有一種「兩手抓」、「左右逢源」、「好事成雙」的意味，比如說ambiguous，「有歧義的」，「模稜兩可的」；比如說ambivalent，「左右為難的」，「猶豫不決的」，粵語的「唔嗲唔吊」；最有意思的是ambition，在古羅馬時期，所謂的「雄心壯志」，講的不是你的內在性格，而是你的外部執行力，因為你有意競選公職，就必須遊走在左右兩撥人當中做工作，討好支持你的人讓他們不要變卦，說服反對你的人讓他們回心轉意，換個今天的近義詞，就是競選拉票(campaigning)和營銷(marketing)

安菲特律翁的妻子叫阿爾克墨涅(Alcmene) ，據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描述，美貌出眾，智慧非凡，甚至可以和愛神阿芙洛狄忒（也就是羅馬人叫的「維納斯」）相媲美。每次提到古希臘的美女，就必須要提到一個臭名昭著的渣男頭目——宙斯(Zeus)

當年宙斯他爸掌權的時候及其兇殘，因生怕兒女奪權，就把他們全吞到肚子里，唯獨宙斯在他媽秘密保護下，在克里特島洞穴里長大成人，後來打敗了他的殘暴老爸，救出了兄弟姐妹，佔據奧林匹斯山，成了眾神之主。也許是因為從小到大都只能躲在山洞，見不著異性，宙斯形成了一種「報復性嗜好」，那就是極度好色，說他是色魔也好，說他是痴漢也罷，反正用今天任何描述一個好色之徒的貶義詞去形容他都不為過！雖然不像後來的宗教裡面的神靈那樣無所不能，但是畢竟對凡間世界有足夠多的許可權可以讓他為所欲為，於是每見到哪個仙女或者凡間的哪個漂亮妹子，就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將其誘拐誘姦，而且屢屢得手，完事之後拂袖而去，沒帶走一片雲彩，卻留下一大堆私生子，真所謂「笑罵由他，鍋自有人背」。你說這人爛不爛渣不渣？最典型的案例是，有一次宙斯到凡間視察，到了腓尼基人的泰爾城（今天中東的黎巴嫩境內）又看上了當地美麗的公主歐羅巴(Europa)，於是趁人家公主和侍女外出採花，宙斯搖身一變，化作一頭健碩的公牛，吸引公主的注意，引誘公主騎上其背，得逞之後迅速逃離現場，把公主拐帶到愛琴海上的克里特島，實施他的邪惡企圖。

愛女突然失蹤，泰爾城國王馬上派出他兩個王子沿著地中海往西進發，探尋公主的下落。據說，這兩個王子最後到達了希臘諸島，既沒有找到歐羅巴公主，也沒有返回家鄉，最後紮根在希臘，到是偶然地將泰爾城使用的腓尼基字母帶到了希臘，演變成後來的希臘字母（再後來被伊特魯里亞人引入義大利半島，被拉提姆人和羅馬人採納後演變為拉丁字母），最後，為紀念歐羅巴公主，他們的後人便將愛琴海起往西的大陸稱作「歐羅巴」，即今天的歐洲。換言之，歐洲的命名，就是源於神話里的一起」綁架誘姦少女案「，而始作俑者正是宙斯。

2歐元硬幣正面上的圖案便是「宙斯和歐羅巴」

這名犯罪嫌疑人宙斯的作案手段(拉丁語"Modus Operandi"，縮寫M.O.，美國警匪探案類影視作品常用語)層出不窮，駭人聽聞。在令到無數個家庭分崩離析之後，就輪到倒霉的安菲特律翁一家。剛剛提到的那位美女阿爾克墨涅(Alcmene)，也就是他的妻子，就這樣很不幸地又被宙斯看上。

電影《大力戰神》(The Legend of Hercules)安菲特律翁形象

當時恰逢夜晚，安菲特律翁在外打完勝仗歸來的路上，估計還有幾個小時才到，宙斯就只能利用這段時間差開始瘋狂作案，但這次宙斯沒再用那套扮牛扮馬的套路，而是用了更加高級的操作：直接搖身一變，變成安菲特律翁的形象，讓阿爾克墨涅誤以為丈夫歸來。正所謂「小別勝新婚」，乾柴烈火迅速燒旺，阿爾克墨涅就這樣被披著丈夫外表的宙斯引誘上了床。

I mean, WTF???!!!

完事以後，假「安菲特律翁」離開房間，與此同時，真安菲特律翁回來了，時間把握的剛剛好，所有當事人都沒有察覺到異樣。這時，應該就像朱自清《荷塘月色》最後一句裡面的描述：「輕輕地推門進去，什麼聲息也么有，妻已熟睡好久。」 唯有隔壁「老宙」在暗自發笑。

9個月後，阿爾克墨涅誕下一男嬰，他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大力神」海格力士（Heracles，羅馬人稱Hercules），宙斯的兒子。我一般不太喜歡用表情包，但這個情景實在再適合不過。幸好不知道，要是安菲特綠翁知道，而且這個隔壁老王還是眾神之神「宙斯」，無法想像他的心情，無奈？委屈？你能拿愛妻阿爾克墨涅怎麼辦？廢話！

實際上，古希臘神祇經常會通過往人間「播種」的方式去干預劇情發展，男神如此，女神亦如此。而每次出現一個今天看來是人倫慘劇的狗血故事，當事人往往對後世反而是留有芳名。比如剛才說的宙斯和歐羅巴，又比如維納斯，當她知道特洛伊會被希臘打敗，有可能亡國滅種，於是她親自下凡，勾搭上特洛伊的旁系親王安喀塞斯(Anchises)，生下兒子埃涅阿斯(Aeneas)，特洛伊亡國後，埃涅阿斯率其部眾歷盡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到達義大利半島，在當地修建城邦，與當地人通婚繁衍後代，四個世紀後，埃涅阿斯的後人Rhea Silva誕下一對雙胞胎，他們就是後來羅馬城的創建者——羅慕盧斯兄弟。所以羅馬人一直以自己的祖先是特洛伊英雄為榮。

然而今天故事的倒霉主人公安菲特律翁給後人同樣留下了什麼芳名呢？我們來看看他的名字:Amphitryon，它的葡語是Anfitri?o，西語是Anfitrión，是不是覺得很眼熟呢？沒錯，這個名字就是今天我們來表示「東家」，「主人家」，「東道主」, 「好客者」的單詞，英文即「host」。筆者第一次學到這個單詞，是2009年10月份巴西剛剛申奧成功後，老師教的第一批和奧運有關的單詞之一。

"O Brasil será o primeiro anfitri?o das Olimpíadas na América do Sul."

巴西將成為南美首個奧運東道主。

換言之，就古希臘人而言，一個出門在外忙碌，老婆在家跟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上了床，還生了娃，自己還完全被蒙在鼓裡的人，他的名字，後來就成了「東道主」的意思！OMG！真不知道是希臘人真的有這種強大的內心，還是後來伊比利亞半島的人思想狂野。那命題反過來成立嗎？一個「東道主」，就是打開家門，其他人什麼都可以拿來用，包括自家女人？聽起來荒天下之大謬，但是，柏拉圖也在《理想國》里對理想政體有過三大原則論斷：男女平等；共勞共妻共子；哲學家當國王。此刻，我才秒懂「東道主」一詞的內涵。

這時，我們再回頭看看2016年那句新聞報導：

"Na Rio 2016, Brasil enfrenta desafio de seranfitri?oque n?o decepcionaem medalhas."

「2016年里約奧運會，東道主巴西想在獎牌榜上取得不負眾望的成績，將充滿挑戰。」

世界從此不簡單。貌似真的應了墨菲定律的那句話：

The real thing is never as simple as it looks.

事情永遠沒有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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