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朦朧詩

圖：常玉

大家好，這是時隔一年半的滿血復活。感謝還在這兒的朋友們（可能只是忘記取關了嘿），也歡迎新來的你！準備好來一起讀書一起吐槽了么？

四月底的南京，氣溫已經爬到了二十七八，翻開日曆見穀雨剛過、立夏將至。這時候一切都有點懵懵的，既不像春天剛來時那樣世界初著新鮮色，也不像夏天徹底到來後一片亮晶晶得耀人眼。人也是懵懵的，每天醒來可能抽出的是一件棉短袖，也可能是圓領厚毛衣。走在路上等紅綠燈時，一抬頭看見梧桐葉子漸漸連成片，金光透了一絲兒下來。

「借得小窗容吾懶」，春夏之交是一種過渡與躲閃，一種描述而非定義。這個時候，我想起了去年冬天讀的一本《陰翳禮讚》，這本薄薄的小冊子尤能傳達此時的獨特情緒。

《陰翳禮讚》是日本近代作家谷崎潤一郎的散文集，這個人還寫過小說《細雪》《春琴抄》，展現了大師級別的唯美風格（當然還有日本式變態，笑）。怠惰的時候不宜讀長篇小說，這本散文集則可以一邊倚窗點頁一邊笑談：書名高聲讚美陰翳不說，其他篇目也大喇喇在標題上寫著懶惰、厭客、情色以及廁所，一點小小的不入主流讓你勾起嘴角。

惡趣味放到一邊，正文里滿是四月柔波輕展。谷崎潤一郎所著筆的，是日本乃至東方的某種美學特質：「美，不存在於物體之中，而存在於物與物產生的陰翳的波紋和明暗之中。」在他看來，這種陰暗是有別於西方的美學核心。這位先生帶著美學家挑剔的眼光與作家優雅的筆調，從建築、食物、衣服、藝術品等日常生活諸多方面細細寫來，連文字本身也在暗色的大海里泛出迷濛的波光。

陰翳，美在何處？在作家看來，它首先是一種視覺上的深沉暗淡，不必太過明亮，蘊藉溫潤最為東方欣賞。好比白熾燈不及蒙了一層紙罩的燈來得美，金身佛像置於深幽的寺院中勝於燦爛陽光下。與光線上的朦朧相通的，還有手感上的柔軟，如宣紙「表面象初雪一樣柔和，鬆鬆軟軟把光線吸收進去。」「摺疊起來沒有響聲，就象撫摩樹葉一樣。」

陰翳之美從具體的物什擴散開，來到了廣闊空間上。谷崎潤一郎以和室為例聊到了光影錯落與區隔有致。不過，他似乎對廁所更有自己的一番研究心得，多次提到在苔蘚入階、一塵不染的舊式廁所，「蹲在昏暗之中，在拉窗的微弱亮光映照下，沉醉在無邊的冥想，或者欣賞窗外庭院的景緻，此情此景，妙不可言。」相比之下，坐在白瓷磚衛生間的抽水馬桶上讓他實在無法精神安穩、感悟風月。

風流即清寒，污濁出文雅，這個有趣的描述意外地將晦暗的廁所與抽象的精神氣聯繫起來，也揭示出了谷崎潤一郎所試圖描繪的東方特質。

它是歷史上的豐沛積澱（也會藏污納垢），文化上的虛靜留白（也會走向中庸逃避），精神上的沉穩有讓（也會陷入懶惰與不變革）。不過對於谷崎潤一郎來說，這兩者並不存在對立，一如光影交錯、相逢流轉之間才是陰翳之美本身。

哈哈我的《陰翳禮讚》是小乙送我的~讀來有種會心一笑的感覺。中國和日本一樣，傳統建築上似乎真的不太考慮採光的問題，想想中國的那些園林宮殿寺廟，室內總是陰陰暗暗的，相比之下，我還是比較喜歡光線充足通透的屋子，大概因為沒有「廁所窗外的庭院景緻」吧。

By 小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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