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詭怪行動
文/王明學
【作者簡介】王明學，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重慶市巴渝文化研究院研究員、副秘書長、重慶市散文協會會員、重慶市雜文學會會員。在《重慶文學》《中國鐵道報》等報刊雜誌上發表文學作品百餘篇，短篇小說《父親》獲小說選刊2010年首次全國小說筆會三等獎，由中國出版集團現代出版社出版長篇小說《火車司機和他的兒子》，獲得2016年重慶市文藝創作資助項目獎。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胡塗最近感到力不從心，頭昏腦脹，四肢無力，神志有些恍惚。他仰面躺在皮沙發上，肥厚的肚腹凸如山，胸部、腰圍、大腿的贅肉不住地顫抖。
這位打拚20多年，闖過黑白兩道，忍受無數奚落、委屈、恥辱，終於爬上顯赫位置的成功人士，此刻有幾分暗然和凄涼：他想,享盡物慾、肉慾，做了人上人滋味也不過如此。而那根植在遙遠深處的神經，總莫名其妙地不由自主的驚痙、狂怒、發抖。恍惚間，他曾把五位數的鈔票當三位數發給下屬，下屬以為是試探其忠誠和老實，堆著笑不敢要。他發怒地瞪著眼睛吼，多拿錢剌手？給你們就必須拿到，下屬只得千恩萬謝地收下。他和情妹作愛時瞪著眼大叫死去老婆的名字，情妹在他脖子上狠咬一口，推開他慍怒道，誰是你死鬼黃臉婆，彎起腿一蹬，他滾到床邊。他拍著額頭驚詫地問，你說什麼，我剛才說了什麼？情妹機靈地轉彎道，胡總，我親愛的胡哥哥，你說給我那張五位數支票排頭字由二改成八。我說了嗎？胡塗努力地搜索記憶，情妹一下摟著她的脖子，在他腮幫上親了一口，說大丈夫說話要算數，並從包里把支票拿出來改……
這些日子胡塗感覺恍惚沒有什麼不好，輕飄飄如風吹，懶散散如睡夢，要怎麼想就怎麼想，要說什麼就說什麼，想、說、做沒距離。比如想關掉手機、座機，屋裡立即清靜靜一片，笑呀，哭呀，吼呀，叫呀，蹦呀，快樂極了，舒服極了。
此刻他躺在床上，額頭沁滿汗珠，大口喘粗氣。他想，年輕二十多歲就好了，身材魁梧，骨架硬朗，周身貼著富有彈性的肌肉，走到那裡都精神飽滿，活力陽光。他翻身起床頭櫃里找出一本本影集，他從那本封面已經破舊發黃的草綠色影集里，看到了年輕的自己。那時他叫胡曉不叫胡塗，胡塗是他取得成功後，激勵自已的座右銘——難得糊塗不如胡塗。他翻到胡曉初到公司上班的幾張照片，心裡說，傻小子，傻得可愛，傻得精神，傻得別具一格：公司規定早上九點鐘上班，你八點鐘就到了，抹門窗，擦地面，泡茶水……搞得矮礅礅的清潔女工多次向你嘰咕，是不是要搶我飯碗嘛！崗位責任工作，你講究精益求精，反對馬虎拖拉，反對以權謀私和拈花惹草，那次你發現分公司經理的不軌行為，巧妙地不動聲色地向總公司反映，從此敲開了晉陞的大門……
想到這些他特別地快樂高興，手舞足蹈起來，不慎碰落柜上方形盒子。這時他想起前次到寺廟拜佛出來向一個神醫買的妙手回春藥。神醫告訴他，要想回到年輕，吃下藥片後就必須想年輕時最得意的事，反覆想，狠狠想，而且要象年輕時一樣不但敢想，而且敢做，只要敢字當頭，敢想敢幹，心靈就會年輕，心靈年輕了人就年輕了。胡塗凝神閉氣地呆了會，果敢地拿出盒裡的回春藥吞下一粒，沒多久，全身發熱，嘴干舌燥，神經興奮，眼前冒出一朵朵金花，他抑制住扭動的腰腿，一拳打掉柜上的一個玻璃瓶，瘋狂地大笑起來：我年輕了，我有力氣了。
他又吞下一顆回春藥，頓時全身每一根血管洶湧澎湃，身體變薄變輕，慢慢地升騰起來，他頑強地對自己說，必須保持年輕狀態，用全部精力搜尋最得意的事情：是第一次收兩萬元賄賂，不，不，它哪能算最得意，以後權力大了，一次就收過兩百萬哩；首次和一個二十歲的女大學生作愛，不，不，哪能算最得意，以後和十七八歲的姑娘媾合是家常便飯，再有酒喝多了，性愛頻繁了，走路打偏偏，搖頭晃腦，渾身無力，哪能算最得意……哦……嗯，最得意的是揭發部門經理的不軌行為，任途的大門不就是從那一刻打開的嗎？他抓住這點死勁想，狠狠想，並立即付諸於行動，他想現在應該揭發誰呢？是那個胡塗官僚，對……就是他,他好話說盡壞事做絕，一臉偽聖人，他的事情我哪樣不知道，哄鬼去喲，於是他翻身起床，拿起筆和紙寫了一頁又頁。當晚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檢舉揭發材料送到總公司監察辦公室。
第二天早上卸下負擔的他，精神飽滿起來，象二十多年前到公司上班一樣，見人點點頭，臉上掛著隨和的笑容，同事、朋友見此大驚失色，議論紛紛。當天下午兩個幹部模樣的人來到辦公室把他帶走了。目睹當時情況的人說，他走時非常氣憤，說他根本不叫胡塗，他叫胡曉，胡曉檢舉揭發腐敗分子有錯嗎？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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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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