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模樣-黃庭柔與蘇西坡
黃庭柔與蘇西坡
兩千多年來,寫中國字,用的一直都是毛筆。
要寫出好的毛筆字,不練不行。
為了練出本事,當然要講方法。
方法就是臨摹。
這也就是說:要先有好的範本作為參考。
臨,是將範本擺在旁邊,邊看邊學寫。摹,則是將範本墊在薄紙下,對著光,將其輪廓描到薄紙上,成為副本。
虞世南的真跡. 有許多這類的帖, 其實都是摹本. (圖片來源於網路)
中國人說「碑帖」,這就是帖。
臨帖,一直是學習書法的主流方式。
但名家書跡,見之不易,更不要說擁有了。因此,好的範本,流通、推廣都很困難。
要學習前人的書作,不妨參考古代的碑刻。
我們現在所推崇的唐楷、所熟知的唐代書家,基本要靠當時的碑刻。
這些碑,主要是當時的中央高層,因為重要的事物,特別留下來的歷史紀錄。一方面,書作者肯定是當時書壇的代表人物;另一方面,他們也必然要特別用心從事,以留千秋。
唐代刻的碑,宋代就流傳了拓本。
最寶貴的,要求是拓的時間越早越好,以求書作面貌的真切。
因為:拓的次數多了,碑文容易失真、漫漶或殘缺。
原碑要是毀損嚴重,就有人復刻再拓。其價值,當然次原碑一等。
虞世南的書法, 刻成了碑. (圖片來源於網路)
我從中學時期開始認真學書。按千年來的傳統,先從臨帖入門,學黃庭堅與蘇東坡。
學著學著,雖然面貌很快就有幾分相似,但也就覺得沒有什麼勁了。
心想:再這麼學下去,最多就學成了個黃庭柔或者蘇西坡。
然後,我當時就秒懂了清代書家的心情。
啥心情?沒勁!
滿腹經綸,何以勁沒?
古人的心情,很多時候跟我們類似。
當爹媽的總是說(這一句請千萬不要讀出重音):好好念書,將來考得好,才能進個好學校,才能找個好工作,才能配個好對象,才能有個非常無聊的人生。…
對!我知道你懂的。
現在的各種考,就相當於古代的科舉。
要在考場上跟人競爭,字不能太臭。但是,也不能太有個性。
非常漂亮、但也非常沒勁的館閣體,於是就成了主流。
館閣體書法 (圖片來源於網路)
到了清代,書家們實在受不了了。
到處都是黃庭柔和蘇西坡。
書法一道,必須尋找新的養分。
不知道是怎樣一種變態的緣份,使得當時的書法家把目光投注到了古人的墓碑上。
這是我那時候的想法。
本來只想練書法,沒想到最後抄起古人的墓碑來了。
年輕時不懂事,直接把墓志銘理解為墓碑了。
其實並不完全如此。
我們現在所謂的魏碑,有的是墓前的功德碑,沒那麼陰森;有的則是墓志銘,那是放在墓裡面的,不進去看不到。
這個確實有點陰森。
黃庭堅的書法 (圖片來源於網路)
蘇東坡的書法 (圖片來源於網路)
總而言之,轉而鑽研比唐更早的碑刻之後,清代中晚期就開始了一陣金石小學的熱潮,書風大為轉變,開歷代未有之新局。
我喜歡當時的書風,然後知道了清代書家多主張:學書應由魏碑入門,因此找了魏碑的字帖,一看,就喜歡上了。
至今,我仍然覺得:當時人這個見解,是非常正確的。
就我自己的理解而言,以碑入門,有下列幾點好處:
一,帖直接傳達書家作品的皮、肉、骨,學習上是由外而內的。因此,容易學到皮毛,也經常因此只學到皮毛。徒有面貌,缺乏精神。
但,學碑則相反,學習上是由內而外的。因為經過雕刻,做不到纖毫畢現,你只能先從骨學起,然後才能發展出自己的肉與皮。
二,唐以後的楷書,結構完熟、法度嚴謹,已經沒有多少能夠讓你自出機杅的空間。特別是學帖,照著葫蘆畫瓢,終究還是「崔顥題詩在上頭」。
魏碑則不然,魏碑的字體介於隸、楷之間,處在一個沒有完全定型的階段,這就給創造個人風格提供了較多的可能性。
三,關於入門,我們要選擇的是學習的切入點,或說起點;並非終點。有了適合的起點、有了足夠的基礎,無論以後朝向任何字體或風格,都能夠自在、如意。
所以,魏碑在筆法上、表現上的豐富性,確實對初學書法的人有很大的啟發作用。
關於中國書法碑帖,公認最好的模板,是幾十年前日本二玄社出版的一套「書跡名品叢刊」。
你別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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