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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曙光:浦江清的曲人鴻爪——民國教授日記中的聽戲、拍曲、論劇

2018.04

學林漫話

浦江清的曲人鴻爪

——民國教授日記中的聽戲、拍曲、論劇

撰文/谷曙光

筆者一直對老輩學者教授而愛好舊劇(指崑曲、皮簧)者,懷有濃厚興趣,這純粹是由於筆者也是學人並研治戲曲的緣故。與友人閑談時,筆者曾戲把文人學者喜好舊劇者分成「全始全終型」和「始亂終棄型」。為便於理解,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個「杜撰」。顧名思義,全始全終是說自始至終都愛好舊劇,一生不變,可稱之為「鐵杆戲迷」,像俞平伯之愛崑曲、顧隨之愛皮簧,都是如此。據先師吳小如先生說,顧隨每次講課,都要抽出點時間來談戲,對老譚(鑫培)、楊小樓佩服得五體投地;而俞平老更是酷嗜崑曲,聽戲拍曲之餘,還成立「谷音社」,夫妻躬踐歌場,可知喜好之深、興趣之大。至於始亂終棄型,本來是喜歡愛好的,但後來由於種種原因改變態度,甚至還對傳統戲曲頗有微詞。比如胡適,早年的日記中,觀劇記載俯拾皆是,對皮簧興趣極大,甚至還一度倩人教習。至他出國留學,受西方文化熏陶,歸來後乃旗幟一變,厚洋薄中,大罵舊劇之種種「弊端流毒」,前愛後惡,變化之劇,判若兩人。

在喜好舊劇的文人學者的日記中,往往有觀劇和評劇的記錄。有時雖是一句半句的記載,或短短几行評語,卻是觀劇後的新鮮體驗,抑或是長期思考後行諸筆墨的點滴見解。再加之老輩學者學富五車,見地獨到,而日記發諸內心,不加掩飾,故而這些思想的吉光片羽頗富研討之價值。譬如胡適、顧頡剛等人早年日記中的觀劇記錄,就很值得重視。近年來,百歲女史張充和的《曲人鴻爪》流傳甚廣,其中不乏民國時的著名學人,如吳梅、盧前、李方桂、楊蔭瀏等皆在其中,甚至連「我的朋友」胡適之都拉來湊數,但與充和確有「曲事」過從的浦江清卻不在其中,不能不說是個遺憾。浦江清的《清華園日記》是筆者的愛讀之書,十餘年來幾度瀏覽,而本文要關注的,就是浦江清的「曲人鴻爪」。依據這部殘缺卻靈秀坦誠的日記,來談他的聽戲、拍曲和論劇。

浦江清(1904-1957),江蘇松江人,東南大學西洋文學專業(系)出身,一度作陳寅恪之助教,後成為著名古典文史研究專家。曾任教於清華大學、西南聯合大學、北京大學。他學貫中西,通多種語言,研究領域寬廣,對詩歌、小說、戲曲等均有精深的造詣,著有《浦江清文錄》《浦江清文史雜文錄》等。

浦江清喜歡昆亂,他的《清華園日記》中頗多聽戲、拍曲、論劇的記錄,或敘顧曲觀劇的感想,或記與友人結社拍曲的聚會,或述對中西戲劇的心得見解,雖為零星感受、寥寥數筆,但內中不乏精金美玉,能夠看出作為大學者的浦江清,對傳統戲曲有著非同一般的鑒賞力和精闢高明的識見。浦江清與俞平伯一樣,後來都組織參加曲社,時常拍曲消遣,這又比一般顧曲家進了一步。他更會吹笛,此又為俞平老所不及。有了業餘曲家的特殊身份、拍曲吹笛的切身體會,讓浦江清對傳統戲曲的認識、品鑒自然高出同儕,而有獨到之處和卓異之見。日記中還偶有曲家的珍聞逸事,令人興味不淺。

先說《清華園日記》中的顧曲觀劇記錄。其中以看崑曲為最多,皮簧次之。日記不止是記個人觀劇,從中很能反映民國時崑曲望帝啼鵑、衰草寒煙般的艱難境況。1929年2月2日,浦江清與友人往廣德樓聽韓世昌的《爛柯山·痴夢》和《學舌》,這天的日記不但記了演出情況,還發了一通感慨:「韓年齒已大,飾小旦不能動人,但唱做自是當行。北平崑曲衰落,彈此調者惟韓一人矣,然只能在廣德樓,且不過唱一二星期,賣三毛錢之票,聽者甚寥寥。聞韓前數月在日本,備受彼邦人士熱烈之歡迎。中華古藝術,自己鄙夷不屑道者,將由外人提倡之,可嘆也。」按,韓世昌乃彼時北方崑曲伶人中之最有名者,尚淪落潦倒至此境地,可知崑曲的式微。1928年,韓世昌曾東渡日本演出,為幽雅旖旎的中國崑曲贏得聲譽。其實,這則日記透露的信息很要緊,才三十齣頭的韓世昌已經在走下坡路了!韓號稱「崑曲大王」,最紅的時候大約在1920年前後。民國時有所謂「梅毒」「秋瘟」「傷寒」的諧音玩笑。中梅毒的,自然是迷梅蘭芳的;得秋瘟的,則是愛程硯秋者;而害傷寒的,就是韓世昌的擁躉了。可惜韓世昌比起梅、程等名伶走下坡路最早(指票房號召力),這也是崑曲的遺憾。浦江清是真知真愛崑曲者,字裡行間流露出對崑曲的惋惜之意,使人興起「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的嘆息。

又,同年2月11日為舊曆年初三,浦江清偕友人下午聽了韓世昌的崑曲《佳期》《拷紅》,日記雲「做工之細膩,嘆觀止矣。雖素反對崑劇之舜若亦為之乍舌」。這不能不說是崑曲的魅力、名伶的魔力了。晚飯後又接著聽尚小雲、朱素雲、李壽山之吹腔《奇雙會》,浦對觀劇之滿意是溢於言表的:「是劇李、朱、尚三人可稱三絕。得聆此種戲劇,今歲新年不虛度矣。夜宿北京旅館。」尚小雲是京劇四大名旦之一,今知者尚多;朱素雲與李壽山則是清末民初即享名的老伶工,嘗為「內廷供奉」,給西太后演過戲,其藝早成絕響,其人亦知者無多。新年能看此珠聯璧合的好戲,當然算是有眼福了。散戲已是午夜,而清華大學遠在西郊,交通不便,不可能回去了,浦江清只能在城裡找家旅館住宿。這種為進城看戲而住在城內的情況,當不止一次,可知他對戲曲的痴迷。

1933年8月,浦江清因事赴滬。南方是崑曲的發源地,浦專門去上海的「小世界」遊樂場觀看有名的「傳字輩」演崑曲。據8月23日日記:「雇車至城內小世界聽崑曲,是晚節目為《思凡下山》《剪髮賣發》,全本宋十回,《借茶》起《活捉》止。《下山》身段甚好,沈傳芷唱《剪髮賣發》之正旦,聲音清勁有力,演來愁苦欲絕。即此一出,已甚名貴。而此劇班乃插足於齷齪之遊藝場中,後排免費,前排只賣一角,茶資二角,聽者寥寥,亦足見知音之寡矣。」「傳字輩」在南方被視為崑曲的最大希望,那時畢業不過數年,很多藝人年紀才二十齣頭,但劇團卻越經營越差,票房也江河日下,已經淪落到遊藝場「小世界」去混日子了。可為崑曲發一浩嘆!浦江清總算「知音」,還專門去捧場,而且去了不止一回。

又,看京劇的記載,如1928年1月23日:「晚至開明 劇場觀小翠花之《貴妃醉酒》、尚小雲之《滿床笏》。」1929年2月10日:「至華樂園聽高伶慶奎戲。高善拖腔,別有風味。是日……唱《初出祁山》(即《收姜維》),不見精采。」《初出祁山》不算高慶奎的重頭戲,大約無所用其長吧。

那時大學的文藝氛圍是很好的,日記中時有與友人談戲論藝的記錄。1931年1月8日晚,浦江清請客,「晚七時在西客廳宴客,到者有顧羨季(隨)、趙斐雲(萬里)、俞平伯(衡)、葉石蓀(麐)、錢稻孫、葉公超(崇智)、畢樹棠、朱佩弦(自清)、劉廷藩,客共九人。湘喬及梁遇春二人邀而未至。席上多能詞者,談鋒由詞而崑曲,而皮簧,而新劇,而新文學」。座中皆名教授,而崑曲、皮簧也成為學者們的文藝沙龍話題。1930年12月30日的日記頗有趣,是日葉公超請客,浦江清赴宴,同席有俞平伯、葉石蓀、朱自清等,席間討論舊劇,葉公超說了一則笑話,可資談助。葉說:「其同鄉(廣東)某老輩聽劇至佳處,便旁若無人,一人起立,面向演員,以旱煙筒指演員高聲說:『不差!小樓,我說不差!』如是成為習慣,滿園子無不笑彼者。」此則舊聞令人捧腹,其中的優伶小樓即武生泰斗楊小樓。楊確是有傑出成就的藝術大師,而此則笑話形容觀眾看其演出得意忘形、如痴如醉的狀態。不消說,筵席上的幾位教授,對楊小樓的藝術,也是欽佩的。

朱自清(居中者)、浦江清(左二)與友人在北平喝茶,他倆被稱為「清華二清」。

特別有趣的是,浦江清日記還透露了著名學者朱自清的戀愛秘辛,可以說是崑曲意外促成了佩弦先生的終身大事。清華大學1930年12月31日的元旦晚會,浦江清也去看了,「是晚節目有國樂、國技、崑曲、皮簧等,……陳竹隱女士之春香,玲瓏活潑,……大軸為皮簧《群英會》,溥西園(紅豆館主)飾周瑜,身段工穩老練,以六十老翁唱小生,尚英姿雄發也」。按,陳竹隱後成為朱自清的夫人,擅長崑曲,是晚演崑曲《牡丹亭》之春香。溥西園則是清室宗親,即大名鼎鼎之紅豆館主,乃民國票友中之最淵博者,那時他在清華教授崑曲,陳竹隱即其學生。令人發噱的是,據日記,朱自清和陳竹隱的聯姻,竟因崑曲而起,而紅豆館主溥西園實為朱、陳之月下老人。1930年12月27日日記載:「陳(竹隱)女士為藝術專門學校中國畫科畢業生,四川人,習崑劇,會二十餘出。佩弦認識她乃溥西園先生介紹,第一次(今年秋)溥西園先生在西單大陸春請客,我亦被邀。後來本校教職員公會娛樂會,她被請來唱崑曲。兩次的印象都很好,佩弦和她交情日深。不過她對佩弦追求太熱,這是我們不以為然的。」看來陳竹隱一反男方主動之慣例,向朱自清發起了愛情攻勢,這令朱身邊的朋友頗感驚詫。但他們進展神速,到了1931年的元月,二人已經雙雙墜入愛河矣。浦江清1月25日日記記得一本正經:「陳能畫,善崑曲,亦不俗,但追求佩弦過於熱烈,佩弦亦頗不以為然。佩弦在這裡已滿五年,照校章得休假一年,資送國外研究。他要到英國,想回國後再結婚,陳女士恐不能等待了。」讀之令人啞然失笑。大學者朱自清的戀愛史,原來如此。朱自清的含蓄矜持、陳竹隱的「勇猛精進」,都躍然紙上。這既是文壇佳話,也屬曲人鴻爪。

隨著對崑曲的喜好日深,浦江清逐漸發展到學唱,雇笛師拍曲。他還參加了俞平伯、華粹深等人組織的曲社——谷音社,定期活動拍曲,其日記中屢見拍曲聚會。這是民國時北京教授文化圈研習崑曲的珍貴記錄。如1936年元月,拍曲活動頻繁。2日日記:「下午電話約笛師陳延甫來。唱《玉簪記·秋江》二支。拍《貨郎擔·女彈》。」5日:「下午共笛師陳延甫進城至東四牌樓後拐棒衚衕一號華宅赴曲集,唱《望鄉》二支。主人華粹深君……谷音社同人到者有俞平伯、許寶騄、汪健君、陳盛可、陶光共主人及余而七。」返校當晚又到俞平伯家吃飯拍曲,癮頭極大。8日:「下午陳延甫來,續拍《女彈》。」晚間又與俞平伯商議曲社事。13日,仍拍《女彈》。18日:「晚共許閑若、俞平伯夫婦至東安市場吉祥戲院聽昆弋班戲。……韓世昌之《金雀記》尚可聽,侯益隆之《嫁妹》工夫好。」19日,與俞平伯等唱曲二小時。22日,笛師又來拍曲,「付陳延甫笛師酬資五元」。綜上,這一月的崑曲活動可謂豐富,浦江清已是標準的崑曲迷。

抗戰期間,華北淪陷,大學南遷,浦江清也輾轉來到昆明的西南聯大任教。旅居昆明時,只要有機會,一些喜好崑曲的學者教授仍弦歌不斷。據1943年1月1日日記:「晚飯後,陶光來邀至無線電台廣播崑曲,幫腔吹笛。是晚播《遊園》(張充和)、《夜奔》(吳君)、《南浦》(聯大同學),不甚佳。」不甚佳的原因,或許是客中手生,配合不夠默契吧。

兵荒馬亂之中,戲曲還有特殊的情感慰藉作用。據1942年10月21日日記,那時浦江清在江西一帶,當晚「為時尚早,不能入睡。鄰室有歌者,唱京戲無數段,直至亥時。余在工友飯店八日,夜聽歌女聲者凡三夕。或二人更番唱,略不得息,或一人為之,忽而小調,忽而京戲,令人興嘔啞嘈雜之感。因念吳歌則觸動離鄉之思,京調喚起燕市十年生活,當日何其太平。甚矣,聲音感人之多方也」。鄰人唱得並不佳,但浦江清既沒有表示特別厭煩,也沒有出面制止。他聽了許久,並不高明的歌唱反倒引發了他綿綿不盡的思鄉之情和黍離之悲。戲曲雖素稱小道,但也足以寄寓家國情懷,給顛沛流離中的國人以慰藉。

浦江清的崑曲愛好,可能與其本為南方人有關,加以他也教授、研究戲曲,身邊又有俞平伯等友人的影響,復結交了紅豆館主這樣的一代大師,綜合起來,終於成為學者曲家。浦江清在聽戲拍曲的過程中,對戲曲每有新的理解和認識。如1936年1月13日日記:「崑曲生戲多用南白,雖北曲亦然。凈、外、老生北白者多。」浦氏認為,「崑曲在任何方面,均比京調(即京劇)強」,但清末以來卻為何曲高和寡?他對崑曲衰落原因有合理的推測:「說白多用南方方言,此是不能普及之一大原因。且『來嘈』、『有趣得來』等實肉麻可厭。我謂使當時伶工能適應北方環境,把說白改京語或普通話,則崑曲或不致消亡如此之速。」(1929年2月2日)一種戲曲欲流行,語音實關鍵。不會唱曲的人難以有如此通達的議論。

浦江清日記中有關崑曲、梆子、京劇之興衰,歐洲話劇與中國戲曲比較的論述是頗有學術價值的,泚筆信手寫來,往往具有真知灼見,令人信服。如1928年9月7日日記,先言觀《戲劇月刊》上徐筱汀《嘯廬劇談》,文雲武戲開打之靠旗不亂,與傀儡戲之提線有關,之後再發議論:「傀儡戲疑即所謂影戲,其源甚古。《夢華錄》已言之,今京師漸少見。而陝西仍盛行。其法圍布張燈,以一人提線走傀儡,戲其影以娛。歌詞雅於皮簧。余謂皮簧之起初甚單純,其後博採崑腔、梆子、紹興戲、傀儡,其流遂大。不特唱法采諸長,劇本亦來自各方也。」論傀儡戲演法,以及皮簧因博採眾長而勃興,皆頗有見地。

他在日記中曾專論近世戲曲的演進,有一段話極富新解勝義,尤為新人耳目。他說:「秦腔征服崑曲,皮簧又征服秦腔,為中國戲曲史上重大之變遷。此事大類西洋史上條頓野蠻民族滅羅馬帝國,……皮簧現在確實在進化中,……西洋戲劇隨西洋文化、思想、生活而俱來,或不容我國『土產』遲緩地發展下去了。」(1929年2月2日)清代戲曲史上著名的花部、雅部之爭,被浦江清喻為西洋史上野蠻民族征服先進帝國,此喻大妙!他還擔心中西文化碰撞會衝擊舊劇,並影響皮簧自身的發展,這種看法也不無道理。證諸後來戲曲的發展,良有以也。

由1931年1月14日觀看德國話劇《浮士德》,引發了浦江清對歐洲話劇與中國戲曲的一番比較。對於中西戲劇,浦江清的看法是:「西洋戲劇究屬是現實的,所以如易卜生一類的話劇當然西洋人演得好;但是搬演古事,演傳奇、傳說或歷史劇,則中國劇藝進步。中國劇的藝術使古人的生活舉動都理想化了,美化了。戲台上的人物和戲台下的觀眾,舉動笑貌,全然不同。」在浦看來,西洋戲劇是寫實的,自有長處,但在演繹古代的人和事上,似乎還是中國戲劇要高明。他總結說:「莊嚴的、偉大的、美妙的歷史劇,恐怕還得推中國劇。我看了外國戲,反倒認識中國劇在世界的地位。」浦江清原為外文系的高材生,深受西方文化影響,可他非但不「崇洋」,更不「薄中」,他能平等地比較中西戲劇,並看到中西戲劇的各自優長,實在難得。更有眼力的是,他一眼覷出中西戲劇的本質區別,把中西戲劇的比較上升到寫實和寫意、真實和虛擬的高度,可謂不偏不倚,精闢高明。當時在清華、北大的教授中,能有浦江清這種識見的,並不多見。時至今日,某些自詡為改革創新的人士,還動輒對傳統戲曲妄施斧斤,照搬西方戲劇硬往中國傳統戲曲上套,實則他們根本不理解中西戲劇的原理、區別和聯繫。由此言之,浦江清的見解仍具有現實意義,未失時效。

浦江清日記中還有論劇目的條目,如1928年9月14日日記:「《珠簾寨》或謂出於崑曲,名《築簾寨》,待考。其先徽調、漢調中或名《沙陀國》,或名《解寶收威》。老譚在上海演此名《珠簾寨》,滬人初不知其初《解寶收威》也。」此段言皮簧《珠簾寨》之源流,可資參考。

1939年春,浦江清曾在昆明黑龍潭王瞻岩宅曲敘,參加者有楊蔭瀏、王瞻岩、陳盛可、陶光、張充和諸人。亂中他鄉拍曲,令浦感慨萬端,遂填《沁園春》:

漫客天涯,如何不歸,歸又何為。向華山昆水,暫留我住;碧雞金馬,住亦堪悲。惟遣高歌,欣逢舊雨,心逐梁塵相伴飛。忘情處,命玉龍哀笛,著意狂吹。 古今多少情痴,想小玉、麗娘信有之。嘆消魂橋畔,牡丹亭下,琅玕刻遍,誰會相思。一曲霓裳,凄涼九轉,劫後河山滿眼非。承平夢,望吳宮燕闕,早感黍離。

詞中有顛沛流離之苦,遠客他鄉之悲,前途未卜之惑,所幸與舊雨拍曲,高歌忘情,稍抒鬱勃胸臆。家國情懷,由曲而興;百般情味,一寓於詞,洵佳作也。

浦江清《清華園日記》中的曲人、曲事、曲話,皆其心腑之所流淌,可算難得的雪泥鴻爪,也是民國學人留下的珍貴「曲緣」。如與俞平伯、張充和等人之記載相參照,可得民國北方學人曲事之一臠。清人劉大櫆《鄭山子詩序》云:「一臠之味,可以知膾炙之美。」此之謂也。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

——本文刊於《文史知識》2018年第4期「學林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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