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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明月蘇東坡——讀林語堂《蘇東坡傳》有感

如果說唐有李白,明有王陽明,那最富人文精神的宋代,那顆耀眼的星星是誰呢?讓我仰望的一定是蘇軾了。

中國文化史上,蘇軾無疑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對於詩詞、文賦、書法、繪畫他幾乎無一不精,無一不能。散文方面的「唐宋八大家」,他位居其列。宋詞方面有「蘇辛」之說,他開創了豪放派的詞風。書法上宋四家的「蘇黃米蔡」,他排名第一,行楷《前赤壁賦》、行書《黃州寒食帖》享譽書史。他的畫是文人畫的典型代表,他明確提出「詩畫一律」的概念,促進了詩、書、畫的有機結合。

對於蘇軾在中國歷史上的特殊地位,林語堂先生在《蘇東坡傳》里說了兩個原因:一則是由於他對自己的主張原則,始終堅定而不移;二則是由於他詩文書畫藝術上的卓絕之美。他的人品道德構成了他名氣的骨幹,他的風格文章之美則構成了他精神之美的骨肉。

作為林語堂先生最得意的作品,作為中國現代長篇傳記開標立範之作,《蘇東坡傳》可以說是了解蘇軾的一個比較權威的一個版本的傳記了。

珍藏林語堂先生的這一本《蘇東坡傳》好幾年了。在這個美好的四月,我又一次把它拿出來,用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去細細讀,細細品。

翻開書,撲面而來讓人感受到的就是林語堂先生對蘇軾的無限讚美和喜愛。他在原序中寫道:「寫蘇東坡傳並沒有什麼特別理由,只是以此為樂而已。」然後他話鋒一轉,又接著說:「給他寫本傳記的念頭,已經存在心中有年。」他旅居海外時,陪在他身邊的是蘇東坡。他說:「像蘇東坡這樣富有創造力,這樣守正不阿,這樣放任不羈,這樣令人萬分傾倒而又望塵莫及的高士,有他的作品擺在書架上,就令人覺得有了豐富的精神食糧。」

在第一卷的第一章里,他又毫不掩飾地表達了這種喜愛:「歸根結底,我們只能知道自己真正了解的人,我們只能完全了解我們真正喜愛的人。我認為我完全知道蘇東坡,因為我了解他;我了解他,是因為我喜愛他。喜愛哪個詩人,完全是一種癖好。我想李白更為崇高,而杜甫更為偉大——在他偉大的詩之清新、自然、工巧、悲天憫人的情感方面更為偉大。但是不必表示什麼歉意,如我直言,我偏愛的詩人是蘇東坡。」

這本書讀起來語言的表達方面能感覺到有一些不一樣,因為原著是林語堂先生用全英文寫作的。我讀的這個版本是張振玉先生翻譯的版本。因為林語堂先生深厚的國學基礎以及行雲流水的表達,再加上翻譯者的用心,這本書確實很好讀也很吸引人,稱得上經典。經典的書籍值得我們擺在書架上,並用一生去慢慢品讀和慢慢回味。

林語堂先生認為蘇東坡偉大的人格,比中國其他文人的人格,更為鮮明突出。第一個理由是蘇東坡本人心智上才華的卓越,深深印在他寫的每一行詩上,時至今日,依然光耀照人;第二個理由是蘇東坡的生活資料較為完全,遠非其他中國詩人可比。所以他在讀過蘇東坡的札記,讀了他差不多七百首的詩,讀了他八百通私人書簡後,他覺得自己是了解蘇東坡的人,寫了他心中的蘇東坡。

那我就把林語堂先生寫的這本《蘇東坡傳》作為2018年閱讀的第六本好書分享給大家,讓我們一起感受好書的力量。

林語堂先生把整本書分為四卷,分別從童年與青年、壯年、老練、流放歲月四個方面來敘述了蘇東坡的一生。那我也將從這四個方面來入手,分別談一談我的感受。

童年與青年:才華橫溢 少年成名

宋景祐三年(1036)十二月十九日,蘇東坡出生在四川眉山的一個小康之家。前有一個姐姐,後有一個弟弟,他便成了這家的長子。他的父親蘇洵,弟弟蘇轍,父子三人在唐宋八大家裡一口氣佔了三個席位,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蹟。

《三字經》里有言:「蘇老泉,二十七,始發憤,讀書籍。」說的這位「蘇老泉」便是蘇東坡的父親蘇洵。大人常舉這件事來鼓勵年輕人,只要勤勉奮發,終會成功。林語堂說,「令人驚異的是,他晚到二十七歲才發憤讀書,而能文名大噪,文名不為才氣縱橫的兒子的文名所掩,這究屬極不尋常之事。」

在蘇家,和蘇東坡一起讀書而將來與他關係最密切的,是他的弟弟蘇轍,字子由。他們兄弟之間的友愛與以後順逆榮枯過程中深厚的手足之情,在林語堂看來也是迥不尋常的。

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里,有這樣一個不尋常的父親,有這樣一個不尋常的弟弟,蘇東坡也是不尋常的。

十八歲時,他娶了第一任妻子王弗,次年子由也成家之後,父子三人啟程赴京趕考。父親已經四十七歲,但仍然滿懷政治抱負,想要求得一官半職。後來,經張方平寫信推薦,父子三人認識了當時的文壇泰斗歐陽修。二十歲時,蘇東坡考中進士,以全國第一流的學者知名於天下。

可以說,在青年時的年少成名一方面是蘇東坡自己天賦異稟,另一方面也離不開文壇泰斗歐陽修的欣賞和提攜。

蘇東坡的宦途正要開始,母親病故。根據儒家禮儀,官員必須要隱退,守喪兩年三個月之後才能返回復職。於是,蘇家父子三人急忙返家,辦完喪禮後又過了一段在家鄉蟄居的生活。考取功名的喜悅、夫妻團聚的幸福以及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場景,讓這一段日子成為了蘇東坡青年時期最快樂的日子。

在居喪期滿之後剛過兩個月,父子三人加上兩兄弟的妻子還有蘇東坡的長子,一家人啟程入京。舉家東遷,這一次的心情是歡喜的,是一次富有希望的水路旅行。儘管路途千里,七百里水路,三百里旱路,一家人船上飲酒玩牌,沿途欣賞美景。在七百里水路的行進過程中,兄弟二人作了詩歌百首。

抵京後,蘇家父子三人均有了職務,由此開始了他們的政治生涯。

這個時期的蘇東坡,輕鬆愉快,壯志凌雲,才氣縱橫而不可抑制。用林語堂先生的話說,「有隨風飛馳、征服四野八荒之勢。」但是弟弟沉默寡言,父親則深沉莫測。

古人常說:「少年成名大不幸。」確實有很多這樣的例子,有一些人在經歷過少年成名的得意後,往後的人生便經歷不得一點點地逆境。但是蘇東坡沒有讓少年成名成為自己的大不幸。即使後來不斷被貶,人生流離漂泊,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人生,反而成就了一條有著自己獨特印記的人生之路。

看來,少年成名對於人生到底幸與不幸,還是在於自己的把握。

壯年: 躊躇滿志 捲入爭鬥

縱然蘇東坡才華橫溢,在仕途上也必須要一級一級往上走。

仁宗嘉祐六年(1061),蘇東坡到陝西任職,簽鳳翔府判官。此後三年,他在外任職,弟弟子由偕同妻子在京侍奉老父。在這期間,他和弟弟常常通信,有一首非常有名的佳作誕生在這個時期:

人生何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趾爪,鴻飛哪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第一次獨自在外做官的蘇東坡有了對人生來去無定的惆悵,孤獨讓他懷念起往事來,所以有了這首《和子由澠池懷舊》。在他的眼裡,人生充滿偶然,可能自己通過科舉考試進入仕途也是一種偶然吧。對一個人來說,為了做官,為了謀生,東奔西走,象什麼呢?蘇東坡說,象一隻鴻雁。鴻雁踏在雪泥上無非偶然留下一點痕迹,等雪化了,一切又都不復存在。

做官的味道已經初嘗,好像並不如想像中那麼美妙。他在閑暇之餘常常遊歷山川,這是他喜愛的事情。從這個時候起,他已經顯現出了自己獨有的生活情趣,每到一處要把自己的庭院收拾的詩情畫意,有池子,有花,有情調。

喜歡遊歷,但他也渴望安定。我想,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生活,應該是他內心真正的渴望與追求。但是,事與願違,人生就這樣充滿了偶然。

後來,蘇東坡在陝西做官三年後回京,又在史館任職。在這期間,妻子病逝。在妻子死後的第十周年,他寫了那首我們都學過的詞以寄情思: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寫這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時,蘇東坡已經開始了政治上的不幸遭遇。其中的無限感慨,又再一次印證了蘇東坡是一個多麼懷舊的人。

妻子死後,次年四月老父病逝。兄弟二人辭官回鄉,把父親埋葬在四川眉州祖塋。居喪期滿後,他續弦娶妻,娶了前妻的堂妹王閏之。之後攜眷返回京都,從此兄弟二人誰也沒有再返歸故里。因為一場政治的風暴在前方等待著兄弟二人。

蘇東坡和另一位在歷史上、在詩壇里大名鼎鼎的人物王安石狹路相逢了。他倆的衝突決定了蘇東坡一生的宦海生涯,也決定了宋朝帝國的命運。可是,他們倆誰也沒有活到親眼看見他們相爭的結果,沒有勝負,只留下兩敗俱傷的黯然結局。

主張變法的王安石和那個寫《梅花》、《元日》、《傷仲永》的王安石,我始終不願意承認這是同一個人。在林語堂的筆下,他是一個悲劇人物,是一個困於雄心而不能自拔的人,成為自己夢想的犧牲者。

蘇東坡憤怒的爭鬥和不顧一切的上書直言,激怒了王安石。他被罷黜,任命為杭州太守。在杭州的八、九年里,他為官政績斐然,為百姓做了很多實事。在這期間作了很多詩,有感傷的,有詼諧的,有憤怒的,總之以天真快活的心情,幾乎赤子般的狂放不羈,將心中之所感,盡情歌唱出來。

杭州的時光是美妙的,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是在這裡度過的。後來杭州幾乎變成了蘇東坡的第二故鄉。有詩歌,有美女,蘇東坡的真性情放在杭州再適合不過了。他寫西湖的這首《飲湖上初晴後雨二首·其二》被認為是表現西湖最好的詩:

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杭州的美還因為邂逅了他一生的知己王朝雲。他與和尚、高僧能成為朋友,和歌伎也可以,表面上喝酒、吟詩、作樂,內心卻一直有一種失望和憂傷的情緒在。他看到了百姓因為「變法」,日子過的凄慘不堪,甚至家破人亡。而他似乎只能用詩歌來抒發自己所有的感情。

悟此長太息,我生如飛蓬。

多憂發早白,不見六一翁。

他用飛蓬形容自己的一生。從杭州起,他就像一隻在暴風雨中的海燕,直到他去世,都不會再在一起地方安安靜靜地度過四年以上的時光。

杭州任職屆滿,他到密州。密州呆了兩年,又被調往徐州,又是兩年。漂泊和流離伴隨著蘇東坡的壯年。

密州是一個很窮的縣,新所得稅法讓人民飽受其苦。他救了三四十個飢餓的孤兒,在自己家撫養。這是蘇東坡最難過、最沮喪的一段時光。說也奇怪,這位大詩人在最難過的日子卻寫出了最好的詩歌。

在密州,他寫出了至今公認的最好的中秋詞:《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首詞有他對人生無奈的透悟,對弟弟的思念。又是人生的離合無常。

四十而不惑,甚至才高如蘇東坡,真正的人生也是從四十開始的。在徐州,他充分展現了他作為官員的幹練之才,他治理洪水,修築堤壩,建了一座黃樓。此時的蘇東坡為整個學術界所愛戴,所尊敬,所景仰。

元豐二年(1079),蘇東坡調任江蘇太湖濱的湖州,被御史彈劾他寫詩文訕謗朝廷,隨後被免去官職,押解進京受審,這就是後來非常有名的「烏台詩案」。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蘇東坡以前所寫的詩詞在此時成為了那些人的利器,想要置他於死地。他被關押在監獄四個月又二十天,最後被貶往黃州,官位降低,沖團練副使,但不準擅離該地區,並無權簽署公文。

「平生文字為吾累,此去聲名不厭低。」走出監獄,行走在大街上,他還是作詩,然後擲筆大笑:「我真是不可救藥!

蘇東坡的這種至大至剛之氣在壯年時期展現的淋漓盡致。他暢所欲言,他直言無隱,他玩笑戲謔,他和誰也推心置腹,對人根本沒有絲毫防備。如果說弟弟子由天生是一個理性的人,那麼蘇東坡一定是天生就有這種感性的特質。他天生就有這種生氣蓬勃的精神,在英雄本色與明哲保身之間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英雄本色。這是與生俱來的大無畏精神,這是他身上的浩然正氣。

老練:漂泊流離 樂觀豁達

經歷過「烏台詩案」的挫折後,蘇東坡可以說「死裡逃生」。他開始深思人生的意義,沉思自己的個性,也意識到自己需要做一個隱士了。

陶淵明是他崇拜的偶像。他身體不舒服時,就找陶淵明的詩來讀。他和陶淵明有著別有會心的共鳴,除了仰慕還是仰慕。一個東晉的隱逸詩人,一個宋朝的大學士,他們的心靈深處都有著歸隱的情結,但這種歸隱是不一樣的。總覺得,蘇東坡的歸隱是無奈,是對現實的逃避。

黃州的日子是清貧的,他像個真正的農民一樣下地幹活,成了農夫,也變成了「東坡居士」。

去年東坡拾瓦礫,自種黃桑三百尺。

今年刈草蓋雪堂,日炙風吹面如墨。

這首詩是他在黃州時的真實寫照。在東坡農場的雪堂,他也認識了彼時才二十二歲的宋朝大山水畫家米芾。

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這裡有小橋,有柳樹,有井泉,有稻田,有菜圃,有果園,有茶樹,有一片居竹林園,一派鄉村美景。他自己研究美食,自己發明美食,東坡肉,東坡湯,他教農夫唱歌,他衣食自給自足,日子過的也自在悠然,快樂滿足。

蘇東坡想,這種神仙般的日子就這樣也不錯。無限的閑暇,美好的風景,再加上他無限的遐想和對美酒的迷戀,他是真的決心要把家一輩子安在這裡,和家人一起平安共度餘生。

這種解脫自由的生活,讓他的思想和精神都發生了變化。如果說以前的他有諷刺的苛酷,尖銳的筆鋒,有緊張和憤怒,那麼現在這些全都消失,代之出現的,是一種光輝溫暖、親切寬和的詼諧,醇甜而成熟,透徹而深入。

在這種鬆弛的狀態下,蘇東坡給天下寫出了四篇他筆下最精的作品:一篇《念奴嬌·赤壁懷古》,兩篇月夜泛舟的前後《赤壁賦》,一篇《記承天寺夜遊》。

其實,應該是五篇才對。因為在黃州,他還寫了一首非常著名的詞,就是《定風波》。我不知道林語堂先生為什麼沒有提及這首詞。但是,我想,喜歡蘇東坡這首詞的人遠遠要多於上面的那四首。

宋神宗元豐五年(1082年)春,這是蘇東坡在黃州的第三個春天。他與朋友春日出遊,風雨忽至,朋友深感狼狽,他卻毫不在乎,泰然處之,吟詠自若,緩步而行。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東坡畢竟是東坡,樂觀,曠達,豪放,不羈,是從不改變的。

在黃州時期,他收朝云為妾,後來朝雲生了一個兒子。

在黃州四年,就連蘇東坡也以為自己要在這裡養老時,命運的無常又再一次降臨到蘇東坡身上。

神宗元豐七年(1084),他被皇帝下旨調往汝州。又是舟車勞頓的舉家遷徙,在這個途中,朝雲十個月大的兒子患病夭折。也是在這個途中,在南京他見到了已經疲憊頹唐的老人王安石。兩人倒是能心平氣和地閑聊,但是王安石的心懷愧疚卻越發襯的蘇東坡問心無愧了。

皇帝駕崩後,蘇東坡被允許在太湖邊居住,於是他舉家遷往宜興,打算在富有田園之美的江南度過晚年了。但是,命運又作梗,正當他把退隱之地物色到時,朝廷對他的再度任命又下來了,派他到登州做太守。到達登州五天,朝廷又召他入京。蘇東坡此時疲憊的心,簡直是無奈又無奈。

因為太后的恩寵,他急劇得勢,在八個月之內擢升三次,從七級升到第三級翰林,為皇帝草擬詔書,那一年蘇東坡四十九歲。

此時的蘇東坡,名氣之盛,達到極點。他受所有的文人、朋友崇敬,又在朝廷上高居官職。但是蘇東坡無畏的言論和強烈的名士本色,讓他得罪了很多人,成為了王安石餘黨的眼中釘和肉中刺。他在敵人第一次向他發動攻擊時,主動提出辭職,最後正式辭表,請求外放,最終朝廷允許,他出任杭州太守,領軍浙西。此時他已經五十二歲,全心全力地從事著工作。

之後他又被召回京師,三個月後又外放到潁州為官,八個月後,又在揚州七個月。

這是怎樣的人生宿命?早已過了知天命年齡的蘇東坡,還在面對人生的無奈,官場的身不由己。

曾經,我和大多數人的看法都一樣,認為蘇軾是一個樂觀主義者。林語堂先生也在書中的原序里說他是「稟性難改的樂天派」。

可是,這一次細細讀完《蘇東坡傳》,我發現好像錯了。雖然他的詩詞里透露著樂觀和豁達,雖然他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會努力把日子盡量過的有趣,可是,我還是看到了「悲觀」。

林語堂在書中直言道:「蘇東坡這個人物個性太複雜,方面太多,了解不易。因為他精通哲理,所以不能做道學家;同樣,也因為他深究儒學,故也不能為醉漢。他對人生了解的太透徹,也對生活太珍惜,自然不願把生活完全消耗於醇酒婦人之間。他是愛自然的詩人,對人生抱有一種健康的神秘看法。」

蘇東坡身上這種人性的複雜就是悲觀和樂觀融為一體。我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這種對人生了解的太透徹決定了蘇東坡對這個世界、對生活一定是悲觀的心態。處在一個政壇波雲詭譎的時代,蘇東坡有著身體上的身不由己和心理上的無所依從。

宋元豐五年,蘇軾被貶黜黃州,在這樣一個秋夜,他在東坡雪堂暢飲後醉返歸臨皋住所。夜深人沉睡,敲門無人應答,他獨立在家門外,寫下了這首《臨江仙》。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我讀出了一種深深的「悲涼」。

因為慈悲,所以懂得。因為對人生了解的太透徹,所以要用最樂觀的態度去生活。所以,林語堂說蘇東坡是一個「生性詼諧愛開玩笑的人」。

其實這種悲觀,是很多文人最真實的心態。就像現實生活中,一個幽默的人也會得抑鬱症一樣。很多在日常生活中笑的最燦爛的朋友,其實經歷了太多不為外人所知的辛苦。

知道人生無望,所以蘇東坡從生活的細小處寄託自己的情懷,尋找生活的樂趣。釀酒、種菜、賞花、聽風,無論被貶的地方環境如何,自己總能打造出一方「後花園」。

他享受人生的每一刻時光。

流放歲月:浪跡天涯 明月清風

在元祐九年(1094)秋天,有兩個女人逝世,蘇東坡的妻子王閏之和當政的皇太后。

我真的好奇,難道真的有這麼巧合嗎?蘇東坡的三任妻子都姓王:王弗、王閏之、王朝雲。他的一生死敵也姓王:王安石。

他和王姓人的緣分太深太深了。

皇太后剛一去世,蘇東坡又被外放到河北定州帶兵。你想像一個詩人畫家在軍旅中發號施令,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哲宗紹聖元年(1094)四月,章惇為相,蘇東坡和弟弟子由再一次被迫害。蘇東坡被貶到關東高山大庾嶺以南,剝奪了官階,調任英州太守。從中國的北部到中國的南部,他跋涉一千五百里。就像我常常認為人生就是不斷地打小怪獸的過程,蘇東坡也終於看清了。如果這是他人生旅途的其中一站,他也只能繼續往前走。五十七歲,已經飽曆命運的榮枯盛衰,現在也不足為奇了吧。

蘇東坡還未到達英州,又被貶為寧遠軍節度副使,定居惠州。在惠州,他還是會把生活過的有滋有味,烤羊脊,釀桂花酒,聞香,閉門,靜坐,因為他是蘇東坡。還好有王朝雲的陪伴。此時的王朝雲因為孩子夭折,拋卻長袖的舞衫,專心念經禮佛,不離丹灶。而蘇東坡開始煉丹,也在尋找著長生之道。

他想要以惠州為家,於是又開始規划了。掘井、蓋房,種樹。橘子樹、柚子樹、荔枝樹、楊梅樹、枇杷樹、梔子樹,這麼多樹就足以讓我看到他詩意的生活夢想了。但是新房子還未竣工,王朝雲去世了。房子蓋好了,還沒來得及住幾天,他又被貶到海南島了。六十歲還在外流放,他認為自己一定沒有生還內地的希望了。

身體的折磨對一個老人來說是致命的。在儋州,食無肉,病無葯,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大概是什麼都沒有就對了。環境雖然惡劣,但是他那不屈不撓的精神和達觀的人生哲學,卻不許他失去人生的快樂。

蘇東坡也許是固執,也許是克己自製,至少他從未失去那份詼諧輕鬆。而這也讓他的敵人無可奈何。

有一次他對弟弟子由說:「我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

所以,蘇東坡過的快樂,無所畏懼,像一陣清風度過了一生,不無緣故。

哲宗在元符三年(1100)去世,新皇太后攝政,所有老臣一律赦罪。蘇東坡被調到雷州,他剛到雷州一個月,又被調到永州。在去往永州的途中,終於接到了可以隨意居住的命令。他最終決定定居常州。

萬劫歸來,他終於可以完全退隱林下,但是病卻讓他再也起不來了。徽宗1101年七月二十八日,蘇東坡在親人、友人的陪伴下逝世,享年六十四歲。

至此,他一生的浩然之氣才真正用盡。

林語堂說,「他的肉體雖然會死,他的精神在下一輩子,則可成為天空的星、地上的河,可以閃亮照明,可以滋潤營養,因為維持眾生萬物。」

像蘇東坡這樣的人物,是人間不可無一難能有二的。

我很榮幸第一次這樣深入地去了解這位偉大的詩人,這樣走近他。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他的精神是天空的星,是地上的河,他是我心中的明月清風。

——寫於2018年世界讀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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