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發現：預防老年痴呆症的藥物，可能就在你的餐桌上

作為引子，先說說高盛公司最近那個犯眾怒的分析報告。

高盛分析師聲稱，如果葯企生產能治好病的藥物，那這種經營是不可持續的——治好了患者，餓死了葯企。

高盛分析師以為，最佳的葯企模式，乃是生產病人一直要吃到死的藥物——比如，分析師貼心地建議說，研發一種人吃了可以延緩衰老，停了就會很快翹辮子的藥物，從而可持續地從病人身上榨取最大化的利潤。

這種延年益壽的藥物暫時還沒有，但是老年痴呆症藥物卻相當適合高盛分析師設想的模式：

患者以千萬計，數目還在快速增加。

患者人老了，非常捨得花錢保命。

患者越來越老，需要一直服藥。

單單美國，據估計每年老年痴呆症藥物的市場額就能達到1萬億美元之巨。無論哪個葯企，只要能搞出一個藥物，哪怕只拿下百分之一的市場，年銷售額也會達到百億美元，秒殺任何商品和藥品。所以這麼一大塊噴噴香的肉，上面聚集盤旋的烏壓壓一大群葯企。

但老年痴呆症藥物其實是一個特別大，特別深的坑。不要說坑爹，葯企幾輩子祖宗都能坑進去。

在過去的20年中，各葯企進行過臨床實驗的藥物不下幾百種，但失敗率比24K金戒指的純度還高。僥倖被批准上市的幾個老年痴呆症藥物，幼兒園小班的孩子用一隻手都能數清。更令人髮指的是，它們雖然佔了上市藥物的名，其實並無其實：不僅不能治癒老年痴呆症，甚至連延緩老年痴呆症的發展都做不到，只能稍微緩解部分癥狀而已。

業界廣泛接受的一種老年痴呆症發病理論是"β-澱粉樣蛋白" 。這個理論認為：β-澱粉樣蛋白本身是大腦內一種重要蛋白斷裂後的正常產物；但如果由於某種原因，β-澱粉樣蛋白過多，就會沉積在腦神經上，在大腦裡面形成「斑塊」，破壞腦神經功能，引發老年痴呆症。

然而，現實是血淋淋的。

葯企得到的慘痛教訓是：那些投入重金、寄予厚望、旨在清除β-澱粉樣蛋白斑塊的藥物，無論清除能力高還是低，毫無例外都失敗了，對病人沒有一丁點兒療效。

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人們提出一種新觀點：請不要浪費時間對付那些β-澱粉樣蛋白斑塊——等你看到它們出現的時候，腦神經已死，有事只能燒紙。應該做的是：阻止β-澱粉樣蛋白生成，讓β-澱粉樣蛋白斑塊沒有機會形成，從源頭上把老年痴呆症扼殺在萌芽階段。

一句話，要未雨綢繆，不要亡羊補牢。

牢補得再好，被狼吃掉的羊，也不會走回來。藥物清除β-澱粉樣蛋白斑塊再徹底，被破壞的腦神經，也不會長回來。

作為對這種新觀點的回應，以及應對老年痴呆症藥物的研發慘狀，2018年初，美國FDA斷然修改了這類藥物的研髮指南：

不求改善和治癒中晚期患者，

只求能在極早期進行有效干預，

在出現臨床癥狀前就能控制疾病。

就是說，老年痴呆症藥物的研發要從治療轉換到預防。

根據中國科學家們最近發表在《老年痴呆症》上的研究，一種有希望能把老年痴呆症扼殺在萌芽期的藥物，可能其實就在你的餐桌之上。他們發現：西蘭花的活性成分萊菔硫烷，能很好地阻止β-澱粉樣蛋白和斑塊的生產，因此能預防老鼠患上老年痴呆症。

如果，後續的臨床研究證實萊菔硫烷對人也有同樣的預防效果，那嚒FDA想要的老年痴呆症藥物，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近在眼前。

這並非是天方夜譚。要知道，當年美國人鑽天入地，滿世界尋找新的瘧疾藥物無果的時候，獲悉中國科學家屠呦呦找到了青蒿素，驚訝之中，他們發現自己實驗室的大門口，就長著許多黃花蒿——裡面有滿滿的青蒿素。

關於這項研究

研究者：

北京宣武醫院，首都醫科大學，北京腦重大疾病研究院，國家腦疾病臨床研究中心等機構。

研究假設：

β-澱粉樣蛋白

↓

導致腦組織的氧化壓力增高和炎症反應

↓

產生更多的β-澱粉樣蛋白

↓

β-澱粉樣蛋白斑塊和老年痴呆症

如果某藥物能夠降低氧化壓力、消除炎症反應，那麼就有可能阻止β-澱粉樣蛋白的產生和蓄積，阻止β-澱粉樣蛋白斑塊的產生，因此阻止老年痴呆症的發生。

實驗對象：

一種特殊的轉基因老鼠，腦內會製造比正常老鼠更多的β-澱粉樣蛋白。這種老鼠在6個月大的時候，和正常老鼠沒什麼差別，但到9個月大的時候，就有明顯的痴呆癥狀。然而直到24個月的時候——相當於人類的80歲，它的腦部才出現β-澱粉樣蛋白斑塊。因此，這種轉基因老鼠是非常好的老年痴呆症預防藥物實驗對象。

實驗過程：

從6個月大的時候，給正常老鼠和轉基因老鼠分別腹腔注射玉米油，或含萊菔硫烷的玉米油，連續注射4個月，然後分析研究老鼠的腦部和認知能力。

主要實驗結果：

同沒有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相比，接受治療的轉基因老鼠，腦部的β-澱粉樣蛋白和β-澱粉樣蛋白斑塊都顯著減少。

上面這個圖顯示的是不同老鼠腦中的各種β-澱粉樣蛋白的量。黑色柱表示的是正常老鼠，紅色柱表示的是未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綠色柱表示的是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

可以看出，萊菔硫烷治療能顯著阻止腦中各種形態β-澱粉樣蛋白聚集物的產生，達到、甚至優於正常水平。

萊菔硫烷治療顯著維持了轉基因老鼠的認知能力。

上面這個圖顯示的是四種老鼠進行水迷宮實驗的結果。黑色線條代表正常老鼠，紅色線條代表未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綠色線條代表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紫色線條代表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正常老鼠。

水迷宮實驗是把老鼠從不同位置丟到一個水池，看它多久能找到水面中一個平台的時間。老鼠的認知能力越強，判斷和記住這個平台方位的能力就越強，找到平台的速度就越快。

從圖中可以看出：

第一天測試的時候，正常老鼠、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和正常老鼠，以及不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花費了幾乎一樣的時間，約60秒，才找到這個平台。這表明眾老鼠其實都是亂游一氣，偶然中發現了這個平台。

在隨後的持續測試中，差別就體現了出來。

正常老鼠、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和正常老鼠，找到平台的時間越來越快；到第5天的時候，它們只要8、9秒鐘就能直接游到平台上去。但是沒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顯然腦子有些不大好使，記不清楚平台在哪裡，以至於到第5天的時候，還需要約20秒的時間才能完成任務——相當於其它老鼠在第3天時候的水平。

上面這個圖顯示的是水迷宮實驗的另一種測試指標結果，測量的是老鼠在尋找平台的時候，在平台附近水面區域花了多少時間——在這個區域花費的時間長，表明老鼠能記得和判斷平台的大致方位，會在平台鄰近區域搜索，而不是瞎老鼠自己竄到貓嘴巴裡面去的。

從圖中可以看出：

正常老鼠在平台附近區域花費約30秒，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花費的時間略少，而沒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在此區域的逗留時間只有20秒。有趣的是，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正常老鼠，花費的時間最多，貌似比正常老鼠還「聰明」了一些。

上面這個圖顯示的是水迷宮實驗的第三種測試指標結果，原平台跨越次。這個指標測量的是老鼠在尋找平台的時候，從原始平台上方位置——這個平台已經被實驗者悄悄拿走了——直接游過去的次數。

這個原平台跨越次數是認知能力最敏感的指標，因為它需要老鼠能夠精確地定位原平台所在的位置。原平台跨越次數越大，表明老鼠的空間記憶能力越強。

從圖中可以看出：

正常老鼠的原平台跨越次數約5次，而不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僅3次；同樣令人感到有意思的是，接受萊菔硫烷治療的轉基因老鼠和正常老鼠，它們的次數比正常老鼠的還要略高那麼一些。

椰菜君的班門弄斧：

這個實驗結果需要進一步的驗證，因為用於研究的轉基因老鼠數量偏少(如果沒理解錯的話，數量只有6隻。當然轉基因老鼠一般價格都很昂貴，所以作為初步研究也是情有可原的)，勉強可以做統計分析，進行較大規模的動物研究進行驗證是必須和急需的。

研究採用的腹腔注射萊菔硫烷給藥方式雖然非常有效，但是用於人體實驗中就很不可接受。由於目前僅英國Evgen公司有在實驗階段的萊菔硫烷藥物，因此研究者將要或已經在開展臨床實驗的話，採用何種方式讓參試者攝入萊菔硫烷，是一件非常值得我們了解的事情。

雖然萊菔硫烷本身是西蘭花中的一種天然物質，但含量很低，靠吃西蘭花很難攝取足夠的萊菔硫烷。在該研究中，小鼠每天接受5毫克/公斤體重的萊菔硫烷注射；據此粗略估計，相當於一個成人每天需要攝入約30毫克的萊菔硫烷，也就是說相當於每天至少吃5、6公斤的西蘭花，這實在是非常人所能為也。

聲明：本公眾號提供的是科普文字，不構成任何醫療建議。

一切靠科學研究說話

希望更多的人關注西蘭花對健康的功效

關於作者：從小愛科學，讀書學化學，出國習生物，歸國事藥學；步步落坑，歲歲驚心。忝列教授數年，後歸海創業兼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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