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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山谷的回聲——給抑鬱症

(這封信單純只為寫給幾位朋友。或許對不認識的遠方的人,也有一點點用.)

當你說,你抑鬱了,我心裡被輕輕撞擊了一下。

沒有詫異,有點心疼,想輕輕抱一下你。

於是我說了一些類似心靈雞湯的話,我知道他們大多數都進不了你心裡去,因為我們在不同的頻率上。但我還是想用這些廢話包裹住你,讓你稍微有一絲絲「被陪伴」的安全感。

而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解鎖的鑰匙不存在於世界任何其他角落,而是在你自己手裡。

如同現在的你,我也曾在谷底,爬上去、跌下來,被拉上去一點、又滑下來……這段經歷,我從未留下任何完整、直白的文字記錄,若不是此刻聽你吐露,我大概不會想成文(畢竟是太私人和情緒化的事)。每個人的谷底各有丘壑,我也不想給你任何無益的忠告,全當分享吧,讓你不那麼寂寞。

最灰暗的時候,我在異鄉的賓館裡哭了兩整天,有一段時間嚴重失眠,分不清白天黑夜,不敢和不喜歡見人,像被充滿的水袋、一碰就哭。漫長的獨處時光里,感覺自己被重重的石頭拴住落在無人的谷底,無法控制情緒,無法進行有邏輯的思考,腦子裡的想法一圈一圈鐵索般纏繞著我往下墜落。靈魂卻是失重的:找不到自我價值,覺得自己的存在沒有意義……除了,讓父母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傷心而已。

連呼吸都像是白費力氣……麻木的,迷失的……生活像是一個完整的空洞,無法掙脫。活著,只是為了一個底線——維持一種表面的常態,不給世界添麻煩。

可能是因為有很親近的朋友曾與抑鬱共生,所以在下落的那一刻,我腦海里有一晃而過一絲清醒——這是抑鬱。也來不及搜google查文獻,我憑著僅剩的力氣向幾個朋友發出了求救的信號——正如你現在告訴我一樣,我對他們說:我大概抑鬱了。

很幸運,他們中有人毫不遲疑、用力而認真地回應了我,沒有評判和懷疑,也不向我索求解釋(當時的我也完全沒力氣去解釋)。

那時,與朋友們的對話都牛頭不對馬嘴,因為那不是我尋找的答案,但就是那些一聲又一聲從遠方傳來的呼喚,讓我找到了掙脫那張巨大而無形的網的縫隙。

當時,一位好友告訴我:除了生死,世間無大事。

不久後,另一位曾獨自騎行非洲、幾乎看穿了孤獨星球的朋友對我說:包括生死,世間無大事。

然而,正是在這副如雲水般虛渺又超脫的人生背景下,幾位至親朋友一遍一遍地喊我的名字,指引著我一點、一點摸到了腳下扎紮實實的土壤,在無來由的絕望和悲涼里,喚醒了我的自我意識。他們對我無比重要。

如果有人猛然問我,「how to survive in any condition?" 我的第一回答一定是:"ask for help."

若有人追問,「and then?」 我會說,「learn to help yourself.」

到現在,我也無法完整複述那時是怎樣的狀態,它那麼不平凡、像是只存在於另一個空間的秘密花園。所以,哪怕我現在想伸出手握住你,我也大概知道你暫時住在一個無法觸摸的世界。

可是沒關係啊,觸地了,又死不了,就會回來的。

當朋友們喚醒了我的自我意識(self compassion)後,自然而然的,下一步就是按圖索驥,靠自己去定義和分析問題。

我從未想過抑鬱這樣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我這麼樂觀又燦爛的「傻黑甜」身上,何況我當時日子過的忙碌而光鮮。而回想起來一切早有伏筆——回國後,一直在不斷觸碰環境的邊界,遵循社會教誨去適應新的生活方式。日常生活中,試圖在北京上海的商業項目里找到社會意義,試圖接受繁華的社交和物質觀念,同時又被大都市的信息洪流推著走,因他人的忙碌而沒來由的焦慮,導致時不時自信心受挫,懷疑自己。

在精神世界裡,一些過去幾年隔岸觀火看到的聽到的負面信號不斷堆砌,讓我不自覺有了形而上的歷史觀,覺得「潮水來了又去,世界依然消極,社會的陰暗是由它的結構決定、且無解的」。而這個想法,截然相斥於多年來憑著理想主義熱忱和自身好運氣建構起來的充滿能動力的主觀世界。世界觀在某一刻轟然倒塌。

當我能坦誠、連貫的對自己敘述問題,那就代表能夠直面問題了。之後就是去做選擇。治癒的過程雖不算快,但其實比想像中簡單。

生活方面,關鍵是去重新握住了自己內心最重要、最想守護的東西。基於此,給生活做減法。

比如,我很容易發現,人生對我最重要的只有兩件事,第一,做能提高社會福祉的事;第二,不論第一件事能否實現,至少要簡單而快樂。所以,有多少優秀聰敏的同齡人和財務自由的90後與我不相干,北京戶口不必要(甚至不必留在大都市生活),不喜歡奢侈品和燈紅酒綠就不必追,工作再優越、找不到我要的社會意義那就走……

而我也就慢慢這麼做了。雖然,每一個to-do背後都還是未知(比如下一份工作?下一個城市?),但這就像通關打怪,如果不通過這扇門,下一扇永遠不會打開。

很巧,那時去找現在的老闆(當時只是一位很喜歡的前輩)聊天喝酒,我對她說自己的困惑和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她很耐心地聽,然後分享了她最近的spiritual learnings和對工作與家庭的平衡。她讓我意識到,不論如何,都需要選擇,然後接受選擇。

生活逐漸聚焦後,更難、但又相輔相成的,其實是精神世界的重建。

在我已經能控制情緒後,去看了兩次心理醫生。她循循善誘,引出了我最初的理想,讓我把特蕾莎修女的箴言念了一遍。讀到這句話時,我淚崩到嚎啕大哭:「將你所擁有最好的東西獻給世界,可能永遠都不夠,不管怎樣,還是要將最好的東西付出」。

剛好,有一個很喜歡和崇拜的姐姐,也經歷過人生的敏感時刻,我在谷底時目睹了她重新下決定、選擇逆流而上實現初心的創業過程——真實,積極,而平靜。

被兩本書深深吸引。一本是毛選,在矛盾論和實踐論里字字句句感受到了一種充滿生機的、進步的力量。還有一本是一位很欣賞的前記者朋友推薦,《青苔不會消失》,讀得泣不成聲,在低賤和苦難的故事裡讀懂了人生的價值——是生命力啊

也是那段時候遇到了現在的男朋友,最開始只是純粹的校友關係,從相似的奈及利亞經歷聊到了階級與貧困,兩個初識的人一起develop出一套「漣漪」理論,即人類的flourishing除了通過聖賢大智慧實現,也需要凡人在不斷雙向、多向的關係中與世界建立廣泛而深刻的連接。漣漪會退散消失,卻在擴散時會對他人產生影響;生命結束時,它並不會真正終止。它或許是無意義的,我們才更需要去追求意義。

……

這些不同方向的觀察與對話,理論和實例,重新充實了我,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流向。

之後的事你大概都知道。我辭職,開了一陣子「萬事屋」,回家休息,非洲亞洲遊盪,開始戀愛,回國後有了新工作……近幾個月,深入簡出,不湊熱鬧不憂慮,把時間留給自己。於是有機會能沉下來思考,跳出朋友圈5%、10%、20%人口的動機和慣性,排除雜音去看社會。

我依然孤獨、破碎、矛盾,但因為有了一個新的平衡,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父親至今拒絕承認我曾經抑鬱過,他覺得那不過是我文藝女青年脾氣作怪(笑,攤手,我又拿他有什麼辦法呢)。母親多少能感同身受,她問我:「以後還會再犯嗎?」

我說,「或許會,但我完全有信心渡過,並會懷著感恩的意識去經歷。」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有了一胎,二胎總是能得心應手吧(笑)。

說感恩,是因為那段日子像上天給我多開了一隻眼一樣,敏感脆弱里很多習得和收穫。我當然不會祝願或推薦所有人去有這種經歷,但既然你現在有了,那麼我能很有信心的告訴你:你一定會走出谷底,也一定會獲得更強大的快樂與自由。

幾個月前,極重要的一位長輩忽然逝世。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去年5月,他對我的教誨是:「Sometimes only nobody can make things happen.」 當時我被打了雞血,以為整句話的重點是「can」這個字眼。

上周末去波士頓參加他的追悼會,風清日朗,唱詩班的最後一曲是「Can』t give up now」,合聲清澈悠揚,彷彿能穿越時間,連接故人與我們。我止不住淚水漣漣,忽的又想起那句話,「sometimes only nobody can make things happen」——重點詞其實是「things」啊。

掙扎了多年的「不甘心」,終於沒有了。比起做「不一樣的煙火」(我們本身就是),我更想容和在世界之中;做一個nobody,是多麼幸福的事啊!站在事件與事件波瀾起伏的浪潮之中,活著,就是去經歷事,去做事,由此做人。

就好像,年少時的勇氣是不顧所有,一鼓作氣,想著「憋一口氣,衝進紅塵里去吧」。而後發覺,更成熟的方式不是幻想英雄改變世界,是以一呼一吸間的持續的勇氣,連接成為堅韌;是生命應有的力量——

不放棄。

你聽見了嗎?山谷里的迴響——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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