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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軍評:「全面和平」之後的朝鮮半島走向何方?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施洋】

本周對於選擇軍事和安全類地緣政治大事來說,實在是有些「話題溢出」,單是中國就有海軍航母編隊的遠海跨區訓練、國產航母測試、空軍大集群繞台等等一系列新聞事件,而在國際上,毫無疑問周五的朝韓首腦會面對於整個朝鮮半島乃至東北亞局勢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而且從這次的情況看,這種影響可能還是長期性的,對於整個東北亞的武裝力量來說,也產生了一個未來的新動向。

兄弟鬩牆誰為大

星期五,在全世界目光的注視下,朝鮮半島南北兩個政權的領導人跨過兩國軍事分界線親密握手,共同前往韓國方面準備的會場舉行會談,並簽署和發表了《關於實現半島和平、繁榮及統一的板門店宣言》,強調兩國決定「全面停止引發軍事緊張和衝突的一切敵對行為」,並宣布朝韓兩國「將為在半島構建牢固的永久性和平機制積極合作」。

這件事兒單獨來看,其實頗具美國好萊塢式的戲劇色彩:一位在國內實行高壓統治、鎮壓異己、窮兵黷武、無惡不作的獨裁者(對於金正恩而言,他的個人形象在西方此前可能只有更差,不會有任何好轉)越過兩個實際仍處於戰爭狀態下的國家的邊境,與對面的國家元首促膝長談,求得和解。這在大多數人認知的現實狀態里似乎不可能存在。

邀請文在寅越過三八線的小操作頗有網紅圈粉的技巧

雖然不少人為金正恩和文在寅的握手深深打動,但也有不少冷眼旁觀的人指出,朝韓歷史上的幾次關係好轉,在幾年以後都以雙方對立的進一步加深和朝鮮核武器及導彈計劃而宣告結束,在東北亞冷戰格局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的情況下,就此斷言朝鮮半島就將走向和平,恐怕為時尚早。

不過如果將朝鮮的這一行動或者說決策與過去幾年中朝鮮半島發生的一切聯繫起來,就不難發現,這次半島局勢緩和背後與過去的不同之處。

過去幾年中,朝鮮作為半島中軍事現代化進展最劇烈的國家,在戰略威懾武器領域毫無疑問是取得了飛速的發展。朝鮮從2010年前後只有射程2000多公里的中程彈道導彈,僅有有限威脅日韓等周邊國家的威懾水平,突飛猛進到具備射程5000公里的中遠程彈道導彈和射程13000公里級別洲際彈道導彈,同時配備有小型化核彈頭(如果按照樂觀的分析,甚至可能有熱核武器),擁有對包括美國本土在內進行核打擊的戰略核威懾能力。

火星-15洲際導彈發射

儘管朝鮮的陸海空軍在這一時期都沒有本質上的進步,但僅憑能夠對美國本土進行戰略核報復的火星炮兵部隊,朝鮮已經完成了其90年代初「先軍政治」之初發展導彈計劃的主要目標。至於看起來更加酷炫的高超音速武器什麼的,那顯然是大國的玩具,技術能力有限的朝鮮也沒有進一步開發的計劃。

除此之外,朝鮮經濟的全面恢復也是過去近三十年來所沒有的新情況,金正恩在今年宣布結束朝鮮長達24年的「先軍政治」時代,標誌著「苦難的行軍」時期瀕臨崩潰的朝鮮經濟已經基本完成了調整,以自然經濟為基礎的朝鮮農業體系也已經重新建立,基本上不懼怕西方國家施加的一般水平的制裁與禁運。

在朝鮮的視角看來,正是因為其頂住制裁壓力研製的這一套「殺手鐧」武器,才獲得了美國與韓國的尊重,不得不開始對朝緩和,並且與朝鮮進行以恢復和平狀態為目的的外交談判。但是在韓國這一邊的視角看,情況卻並不是那麼簡單,按照他們的看法,國力日盛的韓國選擇了主張南北和解的文在寅政府才是這一會面最終舉行的關鍵。

自然,在特朗普眼裡,要不是美國對朝制裁加向朝鮮施壓與南方交好,半島局勢怎麼會好轉呢?

有人說我該得諾貝爾獎呢!

這種對同一事件原因的不同解讀,在往後的日子裡,自然也會影響到各國政府在半島事務中的決策。而這種解讀所體現出來的態度,往往對兩國關係的改善有著很大影響。

比如1994年美國同意援建朝鮮輕水反應堆,並提供原油援助時的一樁舊聞:當時美國對按照承諾援助朝鮮三心二意、一拖再拖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於美國方面評估朝鮮政權已經陷入絕境,用不了多久就註定要崩潰,自信沒有必要再遵守這一承諾也能最終勝利。而低估東亞儒家文化國家耐受力的後果,就是失信於朝鮮,導致朝鮮全面啟動核計劃和導彈計劃,同時進行核試驗。

儘管朝韓兩國元首握了手、會了談、種了樹、吃了飯,《板門店宣言》也信誓旦旦要「停止一切敵對行為」,但朝鮮半島上的兩個國家卻同時對對方政權誓死不認。即使在堪稱「大和解」的會面上,朝韓兩國的國旗和國歌也都被謹慎地迴避。畢竟說起同文同種兩邊可以是兄弟,說起政權國體,那就是你死我活了。

樂隊奏的迎賓曲都是《阿里郎》,本來掛著國徽的地方掛著朝鮮半島標誌

前陣子引發諸多人討論的韓國電影《鐵雨》裡面,面對受傷落難的朝鮮最高統帥,韓國方面「大言不慚」地提出了一個在電影里看來十分合理的建議:你們的核彈也分我們一半吧。但現實世界裡,顯然不可能存在這樣的對話。

且不要說朝鮮停戰協定的全稱《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官及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員一方與聯合國軍總司令另一方關於朝鮮軍事停戰的協定》里壓根沒有大韓民國什麼事兒這種歷史上的繼承問題,單單現在,朝韓這兩個體量相當的政權可以和平共處甚至對民間往來放任發展,但卻迴避不了雙方互不承認政權的尷尬。至於所謂的「朝韓合併」則更加無從談起,只要半島不出現兩德合併那樣一方政權土崩瓦解的「潰敗式合併」,半島統一就永遠會在「誰來主導」這個最基本的問題上遇到根本性的阻礙。

全面潰敗的「被統一」是個什麼下場,朝鮮已經看到了

更何況外界對於朝鮮半島局勢的緩和,未必都是真心誠意的歡迎。美國雖然現在宣稱是自己一手促成了與朝鮮的和解,美軍甚至還提出了「考慮通過談判從朝鮮半島撤軍」的表態,但另一方面,美國政府不僅拒絕停止對朝鮮的封鎖與制裁,還始終堅持要將朝鮮全面棄核作為解決問題的先決條件。不管這種表態是出於美國內心的盲目自大還是執意想要削弱朝鮮力量的「陽謀」,都註定了美國加入下的談判有可能會陷入「態度很好、一談就吵」的境地。相比之下,日本政府從頭至尾都乾脆地激烈反對,反而比較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至於中國政府,其實對於能否解決朝鮮問題上的認識應該是十分清晰的,因此其追求的目標也相對有限:在兩國和平共處、朝鮮半島保持穩定的前提下,將半島無核化作為努力目標就可以了,至於朝鮮半島的「和平統一」,只要中國能夠幫助朝鮮穩住政權,對於中國來說,就是有利的。

從這樣的角度看,這次朝韓對話以及隨後開展的軍方對話,自然可以解決一些諸如邊境安全、武裝對峙等的問題,但是在根本上改變不了兩個政權互不承認(未必敵視)的基本態度,那麼對於這次會面的成果,大家也就不難謹慎期待了。

對航母來說,常態才是戰鬥力

本周,以遼寧艦為核心的航母編隊在完成了在南海的檢閱任務之後, 隨即進行了遠海跨區機動演練,艦隊走一路、練一路,不僅進行的科目種類和複雜程度超乎以往,演練持續的時間也明顯延長。

有關這次長時間演練的相關信息,很多媒體已經在各種各樣的報道中介紹過。即使諸如海軍第二支艦載戰鬥機部隊組建並且上艦訓練這樣的大新聞,也已經有眼尖的網友早早發現並且加以解讀。筆者想說的,則是有關航母編隊此次演練所體現出來的中國航母編隊的全新常態。

隨著新常態的到來,軍報記者的攝影水平也陡然提升,終於知道航母編隊該怎麼拍了

在以往的遼寧艦訓練中,無論是所謂的實際使用武器還是多機大編隊起降,其科目都是單一而相對純粹的,航母在執行各類訓練任務時也是類似應試教育式的,一個科目一個科目來,完成一個項目再進行下一個項目。其基本狀態,其實類似於一個標準航空團的地面場站。

但是在各類岸基航空兵的作戰中,不同的作戰任務可以由不同地面機場部署的不同部隊來執行,一支大編隊內的戰機往往也來自不同機場的不同作戰部隊,各自承擔一類作戰任務。但是在航母上,不同任務的飛機都要在一塊甲板上進行起降,像遼寧艦這樣艦載機只有一個飛行團的航母,更是要將同一支部隊的不同戰機投入到不同的任務中去。

航母作為一支艦隊的核心力量,首要的是為編隊提供防空警戒力量,這其中既包括提供早期情報支援(也就是派出警戒直升機,在編隊主要威脅方向上實施前沿空情保障),也包括標準的空中巡邏任務(派出數個戰機編隊,在航母編隊的外圍進行巡邏警戒),還包括派出在航母上時刻待機的戰鬥機到敵方來襲方向進行攔截作戰。這幾件事情可以被看做航母的「日常」,在航母編隊進入有威脅海區執行任務時,這一系列工作幾乎是從不間斷的。無論是長起飛點後那兩架機翼展開的殲-15,還是在靠右舷短起飛點上準備隨時起飛的殲-15,都是這一任務的組成部分。

遼寧號「主要承擔科研和訓練任務」,但也絕對是一艘能戰鬥的航母

而航母作為編隊的攻擊主力之一,其艦載機同時還發揮著編隊遠程打擊的重要使命。掛載對地彈藥或者空艦武器的戰機要在飛行甲板的後半部分整備好,然後在靠近舷側的位置啟動發動機試車,並在最後將戰機從長起飛點逐架放飛,並且執行攻擊任務。

值得注意的是,這兩類任務在飛行甲板上經常要同時進行,放飛艦載機攻擊波與回收巡邏戰鬥機往往在時間上是緊密銜接,而如果銜接配合得不好,在實戰中可能遭遇什麼是可想而知——中途島海戰中的日本聯合艦隊,就是因為在「炸彈換魚雷」的過程中的猶豫導致攻擊波因為著艦的其他戰機被迫延後,並在最終遭受到了慘重的失敗。如果考慮到真實的航母飛行甲板上往往還要考慮航空反潛作戰中直升機的整備和運用,那麼實際上航母的操作就更加複雜。

筆者最近在玩的遊戲里就有這麼一款被稱為「航母甲板」的遊戲,這款以美國核動力航母為藍本設計的遊戲雖然在很大層面放棄了完全還原航母飛行甲板情況,卻的確模擬了航母飛行甲板上調度作業的不少基本原則。那種在正常對空和反潛巡邏任務中忽然插進來一杠子要進行反艦或者對地攻擊作戰的窘況,相信在玩過這個遊戲之後就有很好的理解。

南雲機動艦隊正在對MI機場進行壓制!

哇!!!發現敵方航母艦隊!炸彈換魚雷!

而在本次遼寧艦出海訓練中,我們不僅看到了這幾種不同的作戰模式在遼寧艦上像美國海軍航母一樣重合疊加,也看到了航母編隊在真正實戰化演練的巨大潛力。特別是當艦上官兵們表示,經過這一次的海上訓練,對於艦載機著艦的感覺是越來越「普通」時,這標誌著中國海軍已經真正適應和擁有了一艘航母在海上執行正規作戰的環境,這自然也有利於航母戰鬥群戰力的形成。

對於中國航母來說,殲-15體積不小,在遼寧艦上的調度和運作難度都很高,因此想靠著首艘國產航母這樣和遼寧艦尺寸相當的船實現各種隨心所欲的調度工作,毫無疑問是不切實際的。能夠滿足這一切的,只有更大的航母。

從一次只能進行一個科目的應試教育,再到具備全天候、全時段執行任務的時候使用打火雞,中國航母的新常態,也就如此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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