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的價值和樂趣——「亮子」後記完結篇
王小波，圖片來自網路
文 | 空
「亮子」後記已發兩期，今日寫罷，可滿三收筆。第一期，主要講「有和無」，重在世界觀；第二期，主要說「我是誰？從哪兒來，到哪兒去？」，重在人生觀。前兩期意在點明「是什麼」和「為什麼」，今日所言意在「怎麼做」，重在價值觀。
個人崇尚「積極」、「有趣」、「嚴肅」的世界觀，習慣以「進化」的視角去理解世界的改變，認為處在中間階段的「我」們或升級而至、或降級而落，「我」不過是一種特定的「靈與肉」的組合方式。世界每時每刻都在進化，之所以要這樣，因為只有如此，世界才能避免歸於終極的無趣、無聊，即：永恆的「無」。
李銀河與王小波，圖片來自網路
王小波的思想對我個人的三觀建立影響很大，他的高度已經超越了一般意義的作家。在王小波的思想中，「有趣」是核心。我理解，在他的思想世界中，包括人在內，但凡無趣者，都不足為取。王小波對有趣的崇尚，我想要歸因於那個他曾經歷過的「十足無趣」的時代。
極端的環境是雙刃劍，使弱者更弱、強者更強。我的父輩們和王小波共同成長在那個時代，那個極端無趣的時代「毀掉」了一大部分人，同樣也成就了一小部分人。在大多數人的無趣化中，這一小部分人變得越來越有趣，積累了巨大的能量，並在後來推動了整個社會的快速發展。王小波逝去已二十多年，有趣的人越來越少，李銀河（王小波的妻子）說過她希望王小波是不朽的！對此，我毫不懷疑。
《水滸傳》所列梁山好漢中只有魯智深最後成了佛，非常有趣的是，魯智深曾經對酒肉的痴愛，恐怕也是那些強人之中最深入骨髓的。精彩有趣的人生應當大開大合，在這一開一合之間，積極的因素才能誕生；開合程度越大，所吸納的人生素材也越豐富，所能激發的靈感和創造力也越強大。「亮子」中的許湛，基於這樣的理解而來，我堅信一個沒有深度「渾濁」過的人，也不可能真正「明亮清澈」起來；一個內心不曾歷經深度痛苦、矛盾、掙扎，長期處於不溫不火中的人，不可能成為具有大格局的、有趣的人。
毛毛蟲~蝴蝶，神奇的蛻變在「包裹」中完成，圖片來自網路
無趣的人有很多，那種看上去非常「完美」的「好孩子」是無趣之中最無趣的，甚至還不如那些油嘴滑舌、見風使舵的心機小人。前者，謹小慎微地維持著一種在外人眼裡的美好形象，認為那樣最安全。你知道他們是裝出來的、很假，假的東西自然沒什麼價值；後者，雖然很Low，但Low得很真實。Low的積極意義在於製造出了精緻的「惡俗」，以「負能量」的姿態存在，去成全「正能量」的可貴。
美麗的蛻變，都在安靜中完成。「亮子」中的許湛先從無知墮落向無趣，接著在無聊中感知痛苦、矛盾和掙扎，然後回歸到清淡的平凡之中，安安靜靜地完成自我的救贖與蛻變。人，由經歷塑造，二三十歲的人稍遭遇些坎坷和挫折，或擺出一副看破紅塵的洒脫態度，或放棄自我、隨大流以求自保；同樣的年紀輕輕，不同的無趣和消極。這樣的價值取向我不覺與睿智豁達沾什麼邊，反而顯出他們缺少深刻的人生經歷，賤看了勇敢、善良和堅強，早早地被內心的陰暗所擊敗。
圖片來自網路
王小波用「熵」這個熱力學概念理解「有趣」和「無趣」，很精彩。當熵值無窮大時，世界呈現為無序狀態，那可能就是我們所處這段香腸般世界最初的樣子。那時的各處都一樣，一大片辨別不出任何特質的存在，非常無聊。慢慢地，因為一定要「有」些什麼且還需不斷進化的哲學本質（我這樣認為），「存在」於陰陽兩面的形式逐漸複雜、精緻起來，世界始於無序、漸而有序——從塵埃到星體、從無機到有機、從生命到智能……陰陽兩界的構成形式不斷複雜、能量不斷集中，世界的「熵」值不斷降低，這個積極而嚴肅的世界變得越來越有趣。
所謂人生的價值和意義，我理解，在於每個選擇之後的前進方向，如指向了「積極」、「有趣」、「嚴肅」和「精緻」、「複雜」、「有趣」，說明一個人的「熵」值在降低，那便是正向的，表明這個人對世界進化起推動作用；反之則是負向的，即阻礙世界的進化發展。
所有存在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發展，穩定是相對的、運動是永恆的。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沒有最壞、只有更壞。人生亦如此，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舒舒服服，任性妄為，一天天得過且過，會趨向瀑布、順勢而下......一個人，不節制慾望、不注意言行、不慮及他人、放棄思考、美醜不分、隨波逐流……慢慢地，就越來越不像個「人」了……這樣靈魂終將隕落……君不可明其去往何處，卻能見飼養場流水日益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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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進化的過程也是不斷試錯的過程，恐龍也曾被寄予希望，但當它們讓地球越來越無聊，違背了世界需積極進化的規律時，也同時註定了要最終走向滅亡。如此說來，人類在未來的某天也極有可能成為曾被賜予過很大希望的物種。但我要說，無論人類的未來如何，我們這個物種是偉大的，因為我們大大地發展了「人的智能」，也為整個世界的進化創造了很多前所未有的積極因素。
為人一世，能把手中這一棒盡己所能向前傳遞一點，給世界更多複雜、美麗、精緻的機會，多創造些積極的素材和可能的進化方向，此生就有了積極的意義。從一隻蟈蟈到一隻鳥，從一隻猩猩到一個人，從一個人到一位「菩薩」，從一位「菩薩」再到……此刻，我們應該充分發揮人所特有的、區別於其他地球動物的想像力，去體會蟈蟈的可愛、鳥兒的美麗、猩猩的靈氣，甚至去想像「菩薩」的樣子......「我」此世能夠為「人」，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
圖片來自網路
人類之中最偉大的是藝術家和科學家。藝術家創造了夢想，科學家尋找實現夢想的方法，這是人類與其他已知地球生物在才能方面的本質區別。「有夢想，通過創造去實現」，這樣的人類符合「進化」所需，「讀書無用論」的出現則是人在意識領域開始退化的徵兆。基於此，我認為：一個有利於藝術和科學進步的環境，便是積極有趣的、促進世界進化的好環境；凡有助於一個人在「感性」和「理性」兩方面不斷複雜精緻的所思所為，都是積極且正向的。
然而現實總是「話好說、事難做」。大多數時，大多數人苦於不知道如何做出較好的抉擇，便慢慢不在意人生所謂的「價值」和「意義」了。進而，大多數人怎麼過，他就怎麼過；大多數人怎麼活，他就怎麼活。由此，越來越多的人成為了「大多數」。具體怎麼做，有一點經驗想和朋友們分享：養成一種習慣——選擇那些不易走的路，淡淡然站在大多數人對面。
沒有「無」也不會有新的「有」，是時候對「亮子」後記收筆了。想清楚了這些有趣的問題，算給自己一個交代，感覺很釋然。作為人的「我」沒什麼特別，但又那麼不同尋常。我無法預設此生的起點，但可以積極左右自己的歸屬。這一生對我而言應算禮物，因為「我」不僅可以使用人獨有的智能去編織夢想，還能通過思考和創造將夢想一步步實現，從而為這個嚴肅世界的進化，做出些積極而有趣的小小貢獻。
作為一個人，這是「我」最大的價值和樂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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