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話?親歷中日交流（2）初次訪日——在東京舉行第三次中日貿易協定談判

最新 04-29

今年是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0周年，我將圍繞友好交流的故事，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以連載的形式記下我的所思所想——劉德有

坐在從羽田機場開往東京都內的汽車裡，透過車窗眺望沿途景色，看到一家店鋪門口掛著印有「蕎麥麵店」幾個反白字的布帘子。當我目睹這一情景時，才使我切實感到我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那是1955年3月，是在東京建成高速公路的大約十年以前。或許是因為初到日本，那一次給我留下的印象尤為深刻。

為了進行第三次中日貿易協定談判，中國派出了由38人組成的代表團。團長是中國原對外貿易部副部長雷任民。我是八名翻譯中的一員。當時，中日之間尚未開通直飛航班，必須經由香港前往日本。由於到達廣州後要辦理日本入境手續，所以選了孫平化、吳學文和我三人作為先遣人員去香港辦手續。

為了辦理入境手續，吳先生去了日本駐香港總領事館。當他準備在簽證申請表的國籍一欄填寫「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日方表示不同意，要求他要麼填寫「中國」，要麼什麼也不填。填寫「中國」，不是不可以。但就是為了要這個「勁兒」，促使日本當局承認中國的正式名稱，所以一直堅持要寫中國的全稱。而如果國籍一欄空著不填，則意味著「無國籍」，所以是絕對不能退讓的。膠著狀態持續了幾天，事態毫無進展，只有時間不斷流逝。

一天，吳學文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林祐一領事打來的，請吳先生去一趟總領事館。吳先生問道：「那個問題解決了嗎？」，對方說了一句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中文——「所以嘛！」。然後雙方都沒有再說什麼，就此掛斷了電話。

「所以嘛！」到底是什麼意思？直譯成日語就是「だからさァ」，我們判斷，意思是「那個問題已經解決了。『所以』請你過來一下」。吳先生從領事館回來後說，不出所料，日方明確表示將按照我方要求辦理手續。但後來拿到手的並非簽證，而是一張「入境證明」。

可想而知，對於日本領事館來說，這是一種煞費苦心的辦法。如果簽發了簽證，就必須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發行的護照上蓋上籤證戳，那樣就等同於承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所以，必須在形式上展示「拒絕承認」態度的日本給出了一張「入境證明」，作為權宜之計。

中國貿易代表團參觀日本工業機器展覽會，右二為筆者

代表團下榻的是皇宮護城河附近的「帝都飯店」。雖然不是高級酒店，但由於可以把全樓層都包下，所以住起來很方便舒心。這座酒店在二戰前曾屬於帝室林野局。二戰後一度被麥克阿瑟統率的「盟軍司令部」接管，後來民間貿易禁令解除，改建並更名為「帝都飯店」，成為了外國商人在日本的落腳點。上世紀60年代以後，「帝都飯店」被拆除，建起了高層建築，這就是後來的皇宮酒店。

我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帝都飯店」對面是消防署，到了夜晚，「小心用火」幾個字的霓虹燈會亮起，非常顯眼。

代表團抵達日本後，連日忙於出席日方舉辦的歡迎會。迫於美國壓力，有幾家大企業取消了招待代表團的計劃。不過，早在代表團抵達之前，日本產業界許多人士就開始考慮以某種形式進行接觸，所以代表團的日程十分緊湊。其中有一天，以團長為首的數名負責人在東京八芳園與通產大臣石橋湛山、經濟企劃廳長官高碕達之助、自民黨幹事長岸信介見了面。在日方的精心設計下，會見是以「政府相關人士參與民間團體招待活動」的形式展開的。雙方當時談了些什麼，我已經幾乎全忘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雙方沒有談及實質性的問題。有一點我記得很清楚，石橋湛山說過「這是實現日中友好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雙方依據1953年的貿易協定展開磋商，大家一致認為，如果在沒有政府支持和保證的情況下，即使簽訂了本次的民間貿易協定，今後也將難以進一步擴大貿易，所以需要迅速把將此項民間貿易協定轉變為政府間協定。然而，現實情況沒有那麼簡單。

以「平等互利」和「同類物資交換」為原則；在協定期限內分別向對方出口總額3000萬英鎊的貨物；在對方國家單獨舉辦商品展覽會，等等。就這些問題，雙方很快達成了共識。但其他幾個問題談得很不順。比如，本次中日民間貿易協定中寫進了兩國國家銀行間結算支付、在對方國家設立享受常駐外交官待遇的貿易代表處、簽訂兩國政府間的貿易協定等條款，儘管這是一次重大進步，但現實情況還只是雙方的努力目標而已。這些目標能否實現，從中方來講沒有任何障礙，它完全取決於日本政府的態度，所以中國代表團必須要獲得日本政府的某種保證。

日本代表團為獲得鳩山首相的支持，似乎頗費了一番工夫。一名日方代表提前查清了鳩山首相的日程安排，在國會議事堂總理大臣辦公室門前等候鳩山首相。鳩山首相剛一現身，他就立刻大聲詢問：「總理，您會支持和幫助我們簽訂協定吧？」鳩山首相回答：「行吧。」這是一段非常簡短的對話。我們沒有必要去深究日方為什麼要採用這種形式。事實上，對於中國代表團來說，只要有了日本政府的保證，那麼無論日方內部情況如何，我們都完全沒有理由糾結。

總體原則敲定後，雙方召開全體會議，於5月4日舉行了簽字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