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西門慶最後的瘋狂
今天開始說西門慶走向死亡的歷程，不過在他死之前，他可是還大大風光了一陣。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西門慶主要是因為剛剛去東京一趟，又是加官進爵，又是結交權貴。這一趟回來，身價又不一樣了，各色人等都來巴結逢迎，求他辦事，這個對於西門慶來說是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雙豐收的事情。這些人按照身份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是當官的來求他，這是最讓西門慶感到滿足的事情，身份在那兒擺著了，這人都來求他，最讓他感到面上有光，而且結交這些人，投資回報率也很高。
當官的求他有兩種事情：一個是想要用他的宅子搞接待，被接待的人物包括巡撫、蔡九知府等人，一般聯繫他搞接待的官員都說就是用他的宅子，麻煩他作安排，所有資金都是官面上出。但是說是這麼說，拿出來的錢別說擺酒唱戲，就是喝豆腐腦都不能盡興。西門慶必然要自己往裡搭銀子。不過無所謂，這些個錢對他來說不是問題，關鍵是他可以借這個機會結交高官，無論是被接待的還是求他接待的，都能給自己鋪路，他做大做強就是通過這樣的手段得到的第一桶金。一開始是他主動要來接待，只不過後來做出名聲了，變成了官員主動找他，這跟任何一門生意都是一樣的，沒名聲的時候你求人，做大了以後人求你。
不過這種事情西門慶原來也一直在做，並不是這回身價倍增之後才開始的。而另一種求他辦事的官員則讓西門慶感覺到非常痛快，那就是當官的求他在更高的官員面前替自己說好話，求提升考核成績，求更高的官做。之前這樣的事情不多，這回西門慶更上一層樓，求他辦這事兒的官也多起來了。
比如本縣的荊都監，這官可不小了，軍分區司令。《水滸傳》裡面的張都監，好大排場了，武松能給他當個常隨就很開心。他陷害武松，可以給州府施加壓力，施恩要救武松，就不能照方抓藥，只能花錢買路，這就是官階的差距。
如今，這位軍分區司令也來求西門慶。因為正好趕上考核，西門慶雖然只是一個縣的公安局長兼人武部長，按說級別還在荊都監之下。但是人家跟負責考核的宋巡按交情甚厚。您官大沒用，上面能卡你的人跟你沒交情，你還得找那個有交情的。西門慶之所以有交情，又是因為接待了很多高官要員，就是前面說的當官的求他的第一種情況。
那麼為什麼荊都監比西門慶級別高，卻沒有跟上層關係更近呢？他絕對不可能不給上層進貢，真那樣的話，他也不會去求西門慶。只不過他沒有西門慶家裡的底子，一開始西門慶能做接待是因為他有這個財力，他本來就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富戶，拿得出本錢，荊都監雖然也肯定在劃拉，但是原始積累畢竟不如成規模經營實力強。所以荊都監乾脆放棄自己經營的思路，直接求這個行業里的翹楚幫忙。這樣他的花費小，他給西門慶的送的是白銀兩千兩，數不小，但是他拿這點錢還不費勁，而且過程也簡單，關鍵西門慶的官階比他還低，所以也有必要跟他搞好關係，所以他的目的比較容易達到，這賬他算得很清楚。
果然，西門慶一口答應。而且還跟他說錢自己絕對不收。這個不是假客氣，西門慶是真不想收，兩千兩銀子對他來說雖然不少，還不至於就眼紅財黑，畢竟那是上級，這個交情比那兩千兩銀子有用。但是荊都監也不能拿回去，那成什麼了。他就說：「就算你不要，你替我轉送給宋巡按也一樣，總不能讓你花錢吧。」推讓再三，西門慶還是收了。這個不是說要這個錢，關鍵是這個錢你要真不要，反而得罪對方，他覺得你沒想著真心要辦，或者沒當回事兒。過去的官場就是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不能用常理揣度。注意，我說的可是過去的官場啊，別瞎琢磨。
不光是荊都監，包括本府胡府尹，本縣李知縣都來求西門慶在考核官員面前美言幾句，這些人官階至少都不比他低，但到了這會兒還就要來求著他。而且他們的思路還真就是對的，宋巡按來到西門慶府里，直接就問西門慶，讓他說說對於官員考核的建議，實際就是問他有誰要特別照顧的。一般人主動說，巡按大人點頭答應就好大面子了，這個，巡按大人主動問你有誰要照顧，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還有個有意思的事情，巡按問西門慶周守備這人怎麼樣，西門慶說這人也不錯，比較稱職，但是不如荊都監優秀。宋巡按就問：「你們很熟悉嗎？」西門慶說：「也就是一面之交，只不過昨天他遞了個手本給我，托我幫忙，麻煩您照顧照顧。」宋巡按一聽，馬上說：「我也久聞他是個好將官。」您看了嗎？西門慶就明著說他求到我那兒了，明目張胆地搞不正之風，而且宋巡按還就順著他說，說明是真拿他當自己人了，否則兩個人不會有什麼說什麼。只不過這一切的交情都是建立在拿國家利益做交換的基礎上的。
第二是家裡親戚來求他。一個是喬大戶，他們差點就做成親家。喬大戶的小女兒已經和官哥兒結了娃娃親，只不過天有不測風雲，官哥兒死了。本來結親的時候，西門慶還有點不願意，因為喬大戶雖然有錢，但卻沒有官職，是一個白身。喬大戶倒很是要求進步，找西門慶，也想要走門路，哪怕花錢呢，買個官兒噹噹。
還有西門慶的大舅子，吳月娘的哥哥，也來求自己妹夫。他本來當著官，右所正千戶，屬於衛戍部隊里的基層軍官。這次也給他升了官，只不過被安排到了基建部門，負責修理義倉，就是朝廷設立的官倉，負責在豐年時平價買進糧食，到了災荒之年放出去賑濟災民。吳千戶被安排這個差事，有點不甘心，想要升指揮，還想要有實權，也求到西門慶這裡。
兩件事情西門慶都給他們辦了，基本沒要他們的錢，他要的也是一種滿足感。跟給當官的辦事又不一樣了，親戚之間本來應該是以輩分和長幼來區別的，但是在實際操作當中，每個人的社會地位和財富水平直接影響著他在親緣關係當中的地位。幾個兄弟姐妹，居長的要是碌碌無為，而年幼的高高在上，那麼相互之間的關係就不會很單純，還有其他親戚乃至長輩對他們的態度也不會一樣，沒辦法，人就是這樣，沒有那麼純潔的親人，包括父母在內。
所以西門慶給親戚幫忙，那麼在他的親戚圈裡也就佔據了唯我獨尊的位置，別人都得圍著他轉，把他當成太陽。特別是他大舅子，原來就對他恭恭敬敬，吳月娘跟西門慶吵架，他都勸自己妹妹差不多得了。這下子更是不可能跟他平起平坐，西門慶很是受用，這是錢買不來的。
第三是其他人找他幫忙，這裡面有個我們都比較熟悉的人物又出場了。誰啊？王婆，《金瓶梅》和《水滸傳》雙料重要人物。起的作用都一樣，幫著西門慶和潘金蓮害死武大郎，只不過在《金瓶梅》裡面她還沒死。
這回王婆帶來一個熟人，就是團頭何九叔。《水滸傳》里幫助武松留下證據，在這部書里昧著良心拿錢跑了，幫了西門慶。這回是他有事找西門慶幫忙，讓王婆幫忙說話，畢竟王婆跟西門慶近一點。事情是何九的兄弟何十被攀扯進一件重大盜竊案當中，成了窩主，他來求西門慶把他兄弟撈出來。
這沒什麼可說的，這種事情在這部書里多了去了，只不過這個人有意思。潘金蓮嫁進西門慶家裡是這部書的前幾回，這之後這二位就一直沒有再出場，他們又出來，其實是起到一個首尾呼應的作用，這也是作者的一個暗示，這部書快要結束了。
您可能問了，沒看出西門慶要完的意思啊，別急，下一段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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