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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長廊 王新軍:鄉土

飼養院

過去的時候,飼養院是生產隊里最熱鬧的地方。

牛哇,馬哇,驢哇,好傢夥,一二百頭大牲口哩,在那個大大的場院里一擠,一會兒牛吼,一會兒馬嘶,一會兒又是驢鳴,想不熱鬧都沒辦法。

嘿——最壯觀的還是冬天給牲口飲水,只一眨眼工夫,馬群已經從飼養院大門裡衝出去了,接下來是驢,最後走出來的,肯定是牛群。

牛總是邊走邊屙,走一步,啪哧一泡,再走一步,啪哧——又一泡。

有的牛屙糞時不把尾巴撅起來,屁眼張不大,尾巴上的長毛就給弄得髒兮兮的,很不衛生,也很難看。

那一年深冬的時候,有那麼一頭小牛,它總是走在牛群的最後面,低著頭,顯出無精達彩的樣子,四隻蹄子得叮得叮敲著路面上的碎石子。等所有的牛都把水喝足了,它才能走到小河邊。匆匆喝上兩口,就往回趕,結果還是落在了最後面。因此,少不了挨飼養員老黃的鞭子。

有一天飲牛時,我沒有發現那頭黑色的小牛,就跑到結了冰的河邊,在牛群里找。牛群在河邊圍了一個巨大的圓圈,一頭牛仰頭哞——地吼了一聲,長長的,接著另外的牛,也都仰頭吼了起來。牛的吼聲很悶,但傳出去的距離聽起來卻很遠。有一些牛,臉上還有眼淚淌過去的痕迹——那牛哭了。

這時候,飼養員老黃走過來說,小黑牛昨天喝水時,走到這裡跌了一跤,就再也沒有趴起來。牛群現在圍著的地方,就是小黑牛倒下的地方。

這一天,所有的牛都沒有喝水,它們一聲接一聲地仰天長吼,像是在問天。老黃拿著柳條趕了它們半個時辰,才把它們弄回飼養院。

快過年的時候,隊里決定把兩匹老馬殺掉,每家分一塊馬肉吃。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很高興。

下午收工時,飼養房裡就飄出了肉香。都知道是飼養員老黃在煮肉,都不想錯過先嘗一口的機會。一伙人擠進老黃的飼養房,火爐上的鐵鍋里,果然煮著幾樣馬身上的東西。

大家要吃,老黃就不能不給。半生不熟的,老黃就撈出來,撂在杏木案板上,用刀切了,每人一段。

吃完了,老黃問大夥,嘗出沒,你們吃的——是啥?

大家都說,是馬肉。

老黃笑笑說,當然是馬肉,我是問剛剛你們吃下去的,是馬身上的哪個東西。

大夥就互相看幾眼,剛才實在吃的太快了,甚至沒有仔細看一看。

有人於是瞎蒙說是馬腿上的一條肌肉,有人說是馬脖子上的一根粗筋。

老黃聽了,都搖搖頭。

大家就問老黃,到底是啥嘛。

老黃朝離他最近的吳二才腿襠里一指說,呵呵呵,就是馬的家把式么,咋樣,吃起來香得呔吧!

說完他就笑倒在土炕上。

屋子裡一屋子笑聲,就把幾個大姑娘小媳婦擠了出來。

她們說噁心,真噁心。一個個捂了臉,朝某個角落裡乾嘔兩聲,或者三聲。

呃——呸——

呃——呸——

呸——呃——呃——

終究她們誰也沒吐出什麼來。

飼養院,據說是原來地主家的老宅子改建的,這事看樣子不假。

飼養員老黃背著草筐去鍘草室背草,走著走著,一隻腳就陷了下去。噫——他叫了一聲。低頭看時,地上出現了一個洞。洞深得很,裡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老黃不敢馬虎,趕緊把這事報告了隊長。

隊長想了想說,可能——也許是資本主義尾巴露出來了,給我挖。

老黃就叫來另外幾個飼養員,拿了鐵杴,挖。

沒挖多久,發現是個窯。

隊長雙手叉腰,說,媽的,給我下。

年輕人怕有機關啥的,不敢,都叫老黃下。老黃就把皮帽子一扔,說了聲「球的——」下去了。隊長還遞給他一盒火柴。

不一會,老黃在下面喊,有個罈子。

隊長說,媽的,給我搬上來。

老黃吭哧吭哧搬了幾下說,沉著呢,整不動。

這樣,幾個年輕人就下去了。

搬上來的是一壇麻錢子,隊長抓了一把,嘩啷嘩啷在手裡弄著響。老黃也抓出一把,嘩啷嘩啷在手裡弄著響。接著在場的每個人都抓了一把,嘩啷啷在手裡弄著響。

隊長說,球,這值幾個錢。

大家也都說,球,這能值幾個錢。

大家都說不值錢,那一壇麻錢子就給隊長抱走了。

隊長說,拿回家給娃當玩意玩去。

後來,據說隊長又找飼養員老黃談過幾次話,大概內容是問他在窯里一開始發現罈子的時候,有沒有發現罈子里有白坨子。老黃說沒有,罈子里就只有麻錢子。

麻錢子就是銅錢,白坨子,是指銀元。

麻錢子被隊長賣掉了,這是後來的事。當然也是暗中進行的。賣得也不是廢銅的價錢。因為買主聽說是從省城州城下來的一個文物販子。那幾年正時興「要想富,挖古墓」這樣的話。

村人都說,隊長聰明,趕上的儘是好茬口。

但隊長暗地裡卻對別人說,好東西,其實當初都叫老黃弄下了,那幾個麻錢子,算球個啥呀。

收尿

過去生產隊的時候,會有一個人專門從事這麼一項工作:每天一大早,挑著一對大木桶(也有挑鐵桶的),挨家挨戶去敲街門,把一家人積了一夜的小尿收集起來。小尿就是小便,當然,要讀小尿(sui)。

據說這些尿,是要派什麼大用場的。

這樣的事情年輕人一般不幹,一是嫌工分少,二是什麼呢?原因多了。另外的人,大多也不幹——有顧慮,畢竟是挑一對尿桶,體面無論如何也談不上的呵。因此,這活一般只有啥都能看得開放得下的老人們願意干。

我們隊的收尿人,就是個老人。他個頭不高,常常穿了一件變了色的藍布大棉襖,腰裡勒了一根繩。這根繩,叫系腰。有時候是羊毛紡成線編的,有時候是駝毛擰的。勒在腰上,防風保曖。那時節我們那裡有句順口溜是這麼說的:一根麻線一筆風,十根麻線過一冬。這話的意思是,大冬天身上多一件東西,就會少許多寒冷,也說到了勒系腰的重要性。

做系腰,麻繩一般不用。說不清是啥講究。

收尿人經常是五更天起來,挑起家當去收尿。沿著居民點的街道,從西往東走。每到一戶門前,便用手裡的木棒敲幾聲尿桶子,然後喊——

收尿嘍——

這時候如果隱約看見人家的尿盆尿罐已經擱在街門口了,他便放下擔子,把尿倒進桶里。然後說一聲,記著呵,起來了再尿哦。

這樣走上三兩家,零星的狗叫就響了,接著便是雞鳴。這些聲音一起來,收尿人就顯得不咋孤單了。到了人莊子稠的地方,敲尿桶的聲音早早就響了。

——收尿嘍——

收滿兩桶,便要挑到生產隊的積肥點上存起來,備用。

到了一定的時候,根據收尿人的估算,每家每戶都要計幾個工分。尿得多的,多計。

那時候父親常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有尿么?盆子里尿去,記工分哩。

雖然我少不更事,但計了工分能分口糧的事,大抵是知道的,因此也想儘力多尿出一些來。一個孩子,旁的事情搭不上手,尿總是可以多尿幾次的吧。無奈人小尿少,終是無濟於事。

有一次我半夜起來尿尿時,偷偷在尿盆里加了半盆事先準備好的清水,結果第二天中午收尿人就傳過話來了——王家的尿,沒味道。這叫我爹我媽很沒有面子,晚飯的時候,敲著碗沿警告我們說,寧可尿少,也不能孱水,尿多尿少是個人能力,孱水——那可是破壞生產——思想有了問題,問題就嚴重了。

收尿是為了製作化肥,人尿和啥東西一摻,據說能做出當時十分緊俏的「尿素」來。那時候化肥十分緊俏,一個生產隊長能從上面多弄到一袋化肥,那可是大本事。

收尿的事大概時興了兩三個冬天,後來就不收了。大約是這種方法製作出來的土「尿素」效果不咋地吧,當然,有其它什麼因由也未可知。總之,尿是不見收了。

收尿的人,我們叫他老楊爺,印象中他是個話語不多的老人。包產到戶的那幾年,他一直早出晚歸——在放羊,群不大,十多隻吧。

那年深冬的一天,他出門放牧後到了傍晚也沒有回來。家人去找,在村子西邊的一道渠沿陽坡上發現了他。他大概是在太陽最暖和的時候睡著的,這一睡就再沒有醒來。家人發現他的時候,據說他的十來只羊一直圍在他跟前。

三天後,我們參加了他的葬禮!

斯人已去,斯時不再,有誰能讓時間的輪盤停駐?

柳窩湖

柳窩湖這個地方,也許應該叫作牛卧湖,或者是牛窩湖。

但我還是願意把它叫作柳窩湖。

在我的想像中,它應該是有那麼一圈柳樹圍著的一片淺水,草地由它四周延展開去,剎那間無邊無際了。綠色奔過去接著了天邊的雲頭,地平線在白綠相映中變得模糊不清。向南看,如果不是祁連山橫亘著擋住了視線,柳窩湖的邊沿應該到哪裡呢?真是個問題。

這確實是個不小的問題。但很長時間以來,這個問題是不被人們關注的。只要牛羊驢馬騾子們能有個吃草的好地方,人們才懶得去理會這些呢。在牲畜們埋頭專心吃草的時候,他們更願意撂一片羊毛氈或者破麻袋片在草地上,躺著去看天上不斷變幻的雲,看頭頂上咕咕嘎嘎飛過的鳥。那一團一團的雲吧,突然會被看不見的風吹成長長一綹子,像胡亂抹在天上的白顏色。鳥呢,那可就多得呔啦,柳窩湖啥鳥都有,沙雞子飛上天去的時候,因為身子重,常常要發出連續不斷的噝噝聲,好像在一口接一口地喘氣。麻雀往往十幾隻幾十隻地一起飛。剛剛飛上天,遠遠地飛來一隻鷂子或什麼鷹,它們便驚惶失措地灑下一片嘰嘰聲,一頭栽下來,鑽到灌木叢里再不敢出聲了。飛在柳窩湖上空的,偶爾也會有鴿子,有時候是一群,有時候是孤獨的一隻。一群當中有時候會有一兩隻是被主人綁上了鴿哨的,如果有鷂子呀鴿虎呀這一類猛禽想打這群鴿子的主意,遠遠聽見嗚——嗚——聲,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飛過來了呢,也就遠遠地躲開了。但柳窩湖飛得最多的,還是水鳥。野鴨子,水喳啦,都有。

甚至在他們看這些雲呵鳥呵看得累了,閉上眼睛的時候他們也不去想,只一味地享受撫過臉面的微風。你說,在柳窩湖放牲口的這些人是多麼悠閑的一些人呵!他們有這樣的好時光,他們肯定不會去管腳下的這片綠草地叫什麼名字呢。不管是叫柳窩湖還是牛卧湖,或者叫作牛窩湖,在他們看來完全都是一樣的。反正就那麼個讀音,反正就是那麼一片地方。如果誰要說去柳窩湖,那麼絕對不會以為你是要去大槽子。

知道大槽子的人,對於柳窩湖就一定不會陌生。大槽子和柳窩湖,就像疏勒河由北向西改變流向之後,從主幹上生出的兩個枝椏,一南一北鑲在飲馬灘這片生長炊煙的土地上。

去柳窩湖的路,遠遠要比去大槽子的路艱難得多。確切地說去柳窩湖沒有專門的路,要順著河沿一直向西走,河坡上就是農場職工的莊稼地。有的地方,河沿就是兩丈多高的土崖,吆著牲口從那裡過,既要保證不能損壞了地里的莊稼,又要防止牲口失足從土崖上跌下去,而那能走的地面,常常也就二三尺寬。所以,在那一刻作一個牧人,還是有一些難辛的。損壞了地里的莊稼,農場人不願意。輕者攆上來罵兩句,惡狠狠地照著天靈蓋戳上兩指頭。遇著脾氣不好的追來了,或者自以為是農場職工當然就比放牲口的農民高出一頭的,那就不一樣了,罵兩句戳兩指頭這樣的懲罰就顯得輕了,有時候二話不說拳呀腳呀就上來了。如果手裡有得便的木棒或者鞭子啥的,隨手也會甩過來,劈頭蓋臉的,什麼也不顧,打到哪是哪。

這樣的話應當說少去柳窩湖便完了,可是村人們覺得,這不都是老先人留下的草場么,人老幾輩子了嘛,不信來上些農墾人咱們就不能去柳窩湖放牲口了。事實上從行政區劃方面看,柳窩湖已經真的不在咱們鄉村的地界了。然而,牧人是不管這些的,有水有草就能放牧。再說了,總不能一個夏天都放牧在大槽子一個地方呀,總得換個地面倒倒場呀。於是,去柳窩湖縱使有萬般難辛,也還是要去的。人受上一些委屈,牲畜總還是可以吃上個飽肚子的嘛。即使有時候有的牲畜被人家用鐵杴砍了,或者用預備好的木棒敲斷了腿,但大部分牲畜還是會平安無事。

去柳窩湖,我們常常是去放牛。父親放羊是不經常到柳窩湖去的,除非到了秋天,農場的莊稼收穫了,沒有那麼多攬擋了,父親才吆著羊去柳窩湖。

原來我們家是沒有牛的——不光是我們家,全村人家都沒有自己的牛。1982年冬天,差不多吵嚷了半冬之後,我們家分回一老一少兩頭牛來。老的那一頭,少說也有十四五歲了吧,屁股上那兩片已經沒有毛了,成年累月的鞭打棒抽已經使那裡結上了厚厚的繭子,用手輕輕一拂,雪一樣的白皮屑就會落下一厚層。那是一頭為生產隊出過大力的牛。小的這一頭,倒還是不能算小的,或許是兩歲吧,也許已經三歲了,個頭不怎麼大,但犟勁已經不小了。它是一頭生牛,就是沒有調教出來的牛,還不能拉車,不能架犁。但有那麼兩頭牛站在自家後圈裡,也還是令人羨慕的。畢竟是兩頭牛呵,與兩隻羊是截然不同的。

那時候我突然就覺得我眼前的路寬闊了許多,除了上學,除了替父親放一放羊,我畢竟有牛可放了呵。那畢竟是喂一餵雞或者往豬槽里添兩桶豬食這樣的活兒不能比擬的。因此說來,是牛把我某個階段的少年生活改變了。

剛剛分了牲畜的那一年,村人們尚不願意合夥放牧,總是他家一頭你家兩隻地聚集成一群,然後人也聚成一夥。每次出牧,都差不多像上城看戲一樣熱鬧。牛和其它牲畜是不一樣的,牛沒有上牙,吃草要用舌頭卷。它們瞅中了一片草,先伸出舌頭一扭,將草攬到嘴裡,然後頭向里一收,嘣地一聲,草就揪下來了。這樣的話牛對草地的要求就要相對高一些。草的疏密程就不說了,但草一定要長得高一些,要不然牛的舌頭是卷不住它們的。馬呀驢呀羊呀就不用太講究,他們上下牙都有,就是貼著地面的草也能揪下來。柳窩湖恰恰就是那種適合放牛的地方。

早上八九點鐘,我們背上饃饃或者炒麵就出去了。牲口從圈裡吆出來,站在村街上,叫幾聲,或者一聲不叫,一直等到村子最東頭的牲畜都晃晃悠悠地過來了,它們才合在一起向西走。向西,出村口,過一座橋,然後順著一條幹渠與疏勒河之間的夾心道,就一路向西去了。走在最前頭的一群必定是騾馬,其次是毛驢,走在最後的自然是牛了。騾馬或許會在出村不遠的一片河灘上停下來,毛驢也會受到感染,也停下來。但牛不,牛一直要走,要一直走到柳窩湖。

漸漸的,我們發現那些專和放牲口的農民找茬的,其實就是農場牧業班的幾個傢伙,因為我們常常在柳窩湖見到他們。他們所放的牲口只有馬,但不多。那幾個放牧班的傢伙每人屁股下面都有一匹馬,馬背上還有騎鞍。他們常常在我們面前誇耀說:「咱這,奶奶的,軍馬。軍馬知不知道?就是上過戰場的馬。」他們這麼說,我們都會輕輕哦一聲,表示十分羨慕。再後來,我們開始吃饃饃的時候,即使他們不羨慕,我們也都要拿出來分給他們一塊。一開始他們會客氣一下子,但客氣一下之後,也就不客氣了。有時候還說:「你們農民的饃饃,挺香的嘛!」他們這麼說,我們也覺得高興,就都呵呵地笑了。你們有軍馬,我們有饃饃,哼,我們當然是要笑一笑的了。

後來,放牛的老黃和農場牧業班的單大個交上了朋友,那種被手指頭戳天靈蓋戳鼻樑骨的事情和牛羊被鐵杴砍傷用木棒打斷腿的事情,就不經常發生了。單大個這個人,我沒有見到過,據說個子不高,他常常不騎馬,聽說他要想騎馬就得踩板凳。為了騎馬整天提上個板凳,總是不好的吧。不騎倒也罷了。不過我認為單大個應該算是一個幽默的人,因為他把已經老了但沒有女人的老黃不叫光棍,他說老黃是個男寡婦。聽說單大個也是沒有女人的,原先有,後來女人又跟別的男人了。但叫他男寡婦,老黃卻死活叫不出口。說到底咱們村的老黃就不是一個幽默的人嘛!老黃和單大個成了一對很不錯的朋友,老黃給單大個送過幾回自己省下來的清油,單大個呢,送給老黃一付用舊了的馬鞍子。

我伙在一群大人娃娃堆里放牛剛剛放出一些興味的時候,有一天,父親把我們家的兩頭牛打到老黃的牛群里去了。「一天一個牛一毛五,」父親對母親說,「給老黃兩個錢去。」見我在旁邊已經吊下臉來了,父親不但沒有回心轉意,反而冷下聲音說,「行了,去上你的學吧,等書本子啃得差不多了,你再回來放牛,或許還能放出個啥來。如果你現在就放牛,你可能這輩子就只能放個牛了。放牛這活,我看陳家那個勺娃子倒比你強當些。」父親還沒有說完,我已經委屈地哭了。

出村向西去柳窩湖放牛,我放了一個夏天。然後,我向東延疏勒河溯流而上,去了鄉中學。這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以後,一切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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