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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家成了小丑,流浪漢成了英雄

尋夢環遊記

Coco

導演: 李·昂克里奇/阿德里安·莫利納

編劇:阿德里安·莫利納/馬修·奧爾德里奇/李·昂克里奇/詹森·卡茨

獲獎情況:

第90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動畫長片

最佳原創歌曲

第75屆金球獎最佳動畫長片

第45屆動畫安妮獎最佳動畫故事長片等

《尋夢環遊記》以音樂孩童米格爾與與音樂結下世仇的家族之間的衝突開場,卻借用亡靈世界的魔幻之旅,引出一個逃過法律制裁的跨世紀謀殺案,癒合一段因為死亡而凝固的家族傷痕。

不了解墨西哥風土人情的中國觀眾,可能會認為把音樂作為矛盾的導火索是俗套之舉。因為,這些年我們聽膩了音樂選秀節目上年輕人千篇一律的「音樂即生命」的華麗說辭。

然而,導演並非胡來。在墨西哥,亡靈節和音樂不可分離,米格爾和鎮上其他人一樣愛音樂,而米格爾的家族卻敬愛祖先仇恨音樂。這種矛盾,被貼上了民族的文化標籤。

這部片子里,親情最初以壓迫禁錮的畸形形態出現,脫離家庭去追求夢想顯得那麼高尚。看似要走批判風,可是臨了才發現,親情之所以霸道,只是因為至死不休的思念和誤解;成功學反倒成了跳樑小丑的台本,舞台的背面不堪入目。

導演用一張殘缺的照片,把觀眾耍的團團轉。

這張殘照被供奉在米格爾家靈台的最高位置,他曾曾祖父的頭被撕了,所幸表明身份的吉他還在。那把吉他是他的偶像——已故歌神德拉庫斯的,認定曾曾祖父是歌神的米歇爾在亡靈世界裡來了一場「朝聖」之旅。

米格爾歷經艱辛來到德拉庫斯身邊,在他的世界裡享受小王子般的待遇。但是,歌神與落魄樂手埃克爾相遇的那一刻,成了竊取搭檔成果的殺人犯。他大義凜然地陳詞,便成了無恥的狡辯。

在事實面前,相信自己的偶像,還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放在時下的成年人中間尚且很難抉擇。比方前段時間的薛之謙李雨桐事件,又比方近期的高雲翔性侵醜聞。

所見不一定真實,導演沒有為難一個孩子有限的是非觀,轉而讓惡人自己狗急跳牆。被拆穿真面目的德拉庫斯,把米格爾和落魄樂手被關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洞里。

埃克爾以丑角的形象出場,他衣衫襤褸,油腔滑調;穿女裝矇混過關,連生前的死法還要其他亡靈嘲笑。可是,在一步步幫米格爾接近偶像的過程中,這個人物的形象逐漸改變。

他與一幫沒有生者紀念的亡靈結為親人,相互陪伴;他為瀕臨消失的豬皮哥彈奏吉他,表現了掩蓋的音樂造詣和難言的苦衷。他唱歌時因為米格爾在場而改掉露骨的歌詞,悉心幫助米格爾登台演出,這都表明他是善良溫暖的人。

即便如此,你也無法猜到,米格爾眾里尋他千百度的人,不是籠罩著神聖光芒的曠世歌神,而是眼前這個被人忘記了的流浪漢。造就這個悖論的是世紀前的一段秘辛,它成了決定一個少年的將來、一個家族歷史的事件。

影片呈現給觀眾的不僅是巧妙地情節構思,還有一種鮮明價值取向:做一個夢想家,並非要拋家棄子。家人永遠是一個人前行最堅實地支撐,親情是不巧篇章誕生的源泉。一個人生於家庭,壯年時逃離家庭,但最終還是要回歸家庭。

與情節和價值觀並駕齊驅的,還有這部電影個性鮮明的文化格調。該片靈感來源於墨西哥亡靈節,可當做一本介紹墨西哥風土人情的圖冊。

墨西哥人認為墓地是回憶快樂的地方,而不是恐怖、悲痛華人荒涼之所在。所以,在亡靈節上,他們會把墓地裝飾成華麗的祭壇,並邀請樂隊來狂歡。這部電影在說故事的時候,也展現了墨西哥人這層文化心理。比如亡靈世界的歡宴,現實世界的音樂會。

全片以魅惑紫為主色調,渲染了亡靈世界的神秘。當然,導演也不吝嗇其它色彩的使用,但這些色彩都和諧地融入了紫色的大背景里,使影片的畫面色彩斑斕卻無絲毫俗麗。

色彩中最為人驚嘆的是黃色萬壽菊花瓣連接起的溝通生者與亡靈世界的橋樑,它與中國古典神話中的奈何橋的別離蘊意不同,與同是每年一次相會的鵲橋相比,也有寄託情感類型的區別。

在現實的亡靈節中,墨西哥人正是用黃色的萬壽菊花朵鋪撒路面,作為歡迎亡者回家團聚的地毯。

光怪陸離並帶有魔幻色彩的亡靈世界被呈現在眼前,這個世界與生人世界相隔深淵,卻又彷彿是另一個生人世界的背面。

這一構想,讓人不禁想到墨西哥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奧克塔維奧·帕克的一句話:

「死亡……是生的反面,是生的補充。」

亡靈世界沒有天堂和地獄,沒有天使與惡靈。居住在亡靈世界的人只有兩種:被遺忘的和被銘記的。這些人確實還活著,以生者記憶的形式。這種抽象的活法,在電影里被具象成了亡靈節骷髏面具的形象。

墨西哥亡靈節掛在沿街的彩色風景線,被導演搬過來作了敘述家族歷史的剪紙戲。墨西哥色彩斑斕的民間工藝品愛波瑞吉,成了亡靈的指引與忠實的陪伴……這部電影任何一個墨西哥文化符號,都足以扣住觀眾的眼球。

動畫電影里不可或缺的配角是萌寵。

這部片里的萌寵的是一隻大有來頭長舌頭的無毛犬,這種無毛犬原產於墨西哥,被稱為墨西哥「國狗」。古代的阿茲特克人(墨西哥民族之一)曾廣泛豢養,將其作為祭祀的犧牲品。

此外,電影還致敬了彪炳史冊的墨西哥人。比如,亡靈世界裡出現的舞台設計者一字眉、頭頂鮮花的形象,是墨西哥著名女畫家弗里達·卡羅的寫照。

作為米格爾音樂偶像的歌神德拉庫斯,其形象與巨星Pedro·Infante·Cruz相似;演唱會入場時,與保安合影的帶著面具的骷髏,據說原型是墨西哥傳奇摔跤手Santo,後者在其職業生涯50年里從未摘下過面具。

這是一部帶有濃烈墨西哥文化質感的電影,然而它的導演李·昂克里奇卻不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

沒有絲毫墨西哥背景的他,為了一籌自己對墨西哥亡靈節的興趣,帶團隊花了六年的時間在墨西哥進行文化採風,把墨西哥文化的邊邊角角摸了個遍。

昂克里奇所屬的皮克斯公司更是邀請了很多文化諮詢專家,來參與電影的製作。

他們極大的誠意換來了應有的回報,這部電影榮膺90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動畫長片。即便是「Coco」這樣一個歐化的電影名,也沒有使它被挑剔的評審官們漏掉。

李·昂克里奇是一位陪伴觀眾已久的動畫導演,他的代表作《怪物公司》《海底總動員》《玩具總動員》系列。作品雖然不太多,但是卻伴隨了一代人的童年。

細心的觀眾,還在《尋夢環遊記》里挑出了他運用前述動畫元素當背景牆的痕迹。

但是,《尋夢環遊記》是一部與昂克里奇此前風格不一樣的作品,無論是畫風、主題還是作品背後的文化依託。

對於昂克里奇而言,《尋夢環遊記》或者意味著轉型,或者是創作生涯中一次深刻的經歷。

《尋夢環遊記》不是唯一一部以墨西哥亡靈文化為滋養的影片,在2014年,由若熱·R·古鐵雷茲導演、道格拉斯·郎代爾編劇的動畫電影《生命之書》,已經把墨西哥民族的生死觀納入了電影中。

這部片子講述了三個青梅竹馬的好友:馬諾洛、瑪利亞和華金之間曲折的友情和愛情故事。可惜,在第72屆美國金球獎最佳動畫長片的角逐上,它敗給了《馴龍高手2》。

《生命之書》中,馬洛克和家人在聽說強盜要洗劫聖天鎮時,說了一句經典台詞:

「所有人都死光了!沒有人會記得我們了!我們會掉落到The Land of Forgotten去了。」

而《尋夢環遊記》將被遺忘作為亡靈世界的又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兩片對墨西哥生死哲學的闡釋是如出一轍的,即:被遺忘才是一個人真正的死亡。

對於亡靈世界,兩片進行了不同的構想。在《生命之書》里,亡靈世界被劃分為了有兩個神分別掌管的區域:The Land of Remembered和The Land of Forgotten。《尋夢環遊記》里,被遺忘的人成了流浪者的角色,他們住在類似貧民窟一樣的地方,等待著消失。

兩片所構築的亡靈世界同樣色彩絢爛,但《生命之書》的色彩各自為政,組合在一起呈現誇張的效果;《尋夢環遊記》注重色彩的協調,比如紫色是深色調,那麼在搭配綠色、紅色時就降低它們的明度,或者讓鮮明的顏色僅作為星星點點的綴飾,而不讓它們破壞主色調。

亡靈元素的運用方面,《生命之書》用亡靈節背後的哲學原理才建立故事的主題,而《尋夢環遊記》把亡靈寫進了故事,不僅是亡靈節的文化內涵,亡靈節本身也成了故事的內容。

在情節方面,《生命之書》更具有預言性,神的賭注與小鎮青年的命運前途,看故事的人就只是在看故事,看一個墨西哥民族的故事。

《尋夢環遊記》偏向於故事性,導演借用了墨西哥人的家族觀和生死觀,可終究講述的還是一個人的故事,講述一個人怎麼面對家庭與夢想的衝突,如何生、何為生的意義的問題。

以異世之旅為題材的片子,《尋夢環遊記》同樣也不是一枝獨秀,還有動畫大師宮崎駿於2001年推出的經典作品《千與千尋》。

兩部電影中的小主角都因為無法預期的原因跌入異界,便成了透明人,都有通過喬裝打扮融入異界的情節設計,都勾勒出了以各自文化為底色的光怪陸離的異界環境。小主角進入異界後,都踏上了尋覓的旅途。

不過,《千與千尋》的情節鋪陳偏向險,而《尋夢環遊記》更凸顯奇。畫風方面,前者風格清新明麗,而後者肅穆濃艷。

在主題方面,《千與千尋》通過孩子的視角,解剖成年人的貪慾;以河流的變化痛陳現代文明對環境的破壞。大小格局兼具,可以說,是一部現代啟示錄式的電影。

《尋夢環遊記》把孩子是別考驗的對象,看小米格爾,好像看到某一時刻的自己。宗教、文化色彩被融入故事情節,它向世人介紹一種民族傳統觀念,作為觀眾的我們可以從故事中獲得人生的感悟。

在《千與千尋》的結尾處,觀眾隨千尋的父母體驗了一把「洞中才數日,世間已千年」的感覺,而小白龍與千尋的故事,似乎也還沒寫完。

《尋夢環遊記》總體上來說,是一部故事片。它講述了以米格爾與家人的矛盾為引子,講述了一個家族由分裂到聚合的故事,故事以大團圓結局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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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尋夢環遊記》這一魔幻風的電影告訴你,讓你狠心扔下家庭的,不是夢想、大義或其他冠冕堂皇的東西,只是慾望、野心或者卑鄙。還有就是,珍惜你的家人,他們如果對你不通情理,不是你錯,也不是他們無情,而是某種原因某種誤會等待你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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