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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求而不可得的缺憾美

文字 | 燕純

編輯 | 靜安

說起「求而不可得」,你會想到什麼?「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我們常看到有情人求終成眷屬而不可得,求長相廝守而不可得,對是否還要繼續堅持感到迷茫。今天,就讓我們來讀讀《詩經》中那些傷感又美麗的句子,以詩句為時光隧道,回溯遠古那一縷縷求而不可得的缺憾美。

一、可望不可即

《秦風·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朱熹的《詩集傳》評此詩時寫道:「言秋水方盛之時,所謂彼人者,乃在水之一方,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然不知其所指也。」認為此詩表達了「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的效果,但是沒有明確所指對象。

《詩經》因其距今時間久遠與部分詩歌篇章短小、語句凝練的特點,其意義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也讓讀者有了很大的遐想空間。從詩句想開去,「伊人」可以是愛人,也可以是心中的某個執念或理想。

現在我們讀這首詩,很自然地會聯想到鄧麗君所唱的《在水一方》,歌詞彷彿就是對《蒹葭》這首詩的絕美翻譯:「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蹤跡,卻見彷彿依稀,她在水中佇立。」那種在追求愛情中的執著與無奈,那種上下求索,回首望見佳人就在不遠處,卻始終無法觸及的苦澀,在蒹葭蒼蒼水霧迷離的畫面中顯得更加清晰透徹。

二、知其不可,心嚮往之

《周南·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

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詩中有三章反覆吟唱「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說明詩人心裡清楚,江漢無法逾越,他與游女無法相見相戀,甚至連努力的方向和路徑都沒有,物理距離的阻隔帶造成了心理距離的遙遠,但他沒有因此心灰意冷,仍心嚮往之。

「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正是詩人想像如果有一天,女子能夠嫁給自己,他要如何砍柴做炬、喂馬迎娶她。理想與現實的落差讓人感受挫敗,但並不妨礙詩人心中保留著純真的期待。於是,在蒼茫寬廣的江漢前,一切堅持與希冀都值得尊重與感動。《漢廣》正傳達出這種精神:知其不可,心嚮往之。

中國古代文學作品多用江河來比喻或闡發遙不可及的愛人或情感。《迢迢牽牛星》中,銀河阻隔了牛郎和織女相會的步伐;《卜運算元·我住長江頭》中,長江使得「共飲長江水」的愛人不得相見。

在現實生活中,無論是山高水長還是壓力阻力,許多「河漢」阻礙著人們擁有浪漫的愛情與幸福的生活,而我們也能看到許多人正在盡己所能,與愛人攜手渡過阻隔愛情的河漢,經過這樣的困難和考驗,最終如願以償的愛情更顯得可愛和珍貴,而那終不可得的,成為遠遠的一道光,成為年少懵懂愛戀的紀念。

三、斯人已逝,無處話情

《邶風·綠衣》

綠兮衣兮,綠衣黃里。

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

心之憂矣,曷其維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綌兮,凄其以風。

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這首詩寫的是男子穿上妻子生前為自己做的衣裳,睹物思人,悲痛不已。絺和綌分別是細葛布和粗葛布,是夏季的優良布料,妻子一針一線為丈夫仔細縫補,只願丈夫穿得安適,而今綠衣仍光澤鮮亮,織衣人卻與世長辭,天人兩隔,徒留丈夫睹物傷情。「凄其以風」既是夏天穿綠衣使人有涼爽舒適之感,同時暗含著丈夫失去妻子的凄涼傷悲。他想起了亡妻的細心妥帖,無可挑剔之處,使自己稱心如意,在真摯的稱讚背後,其實是對之深切的懷念,是「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的悲痛。

《唐風·葛生》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綠衣》是丈夫對妻子的沉痛思念,《葛生》則表達了新寡之婦對丈夫的懷念以及對愛情的堅貞如一。丈夫離世,女子只能獨守漫漫長夜,望著色澤光彩的角枕和錦衾,卻找不回當初的溫暖,只剩下一片寂靜的悲涼。

「夏之日,冬之夜」,寫出未亡人心中對於時間的感受隨著思念而無限延長,在白居易的《長恨歌》中有這樣一句:「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在眼睜睜看著楊貴妃被迫自盡後的無數個夜晚里,唐明皇也細數聲聲鐘鼓,苦於黑夜漫長,儘管唐明皇的心理比一般的亡妻之夫更為複雜,但作為未亡人,心中度日如年的感受總是相似。

回到詩中,女子在最後說「百歲之後,歸於其室。」以表明自己的決心,在度日如年的痛苦之中,女子直言:生不能長相廝守,死後定要緊緊相依。以明朗直率的誓言結束了全詩,堅決而動人。

寫到這裡,筆者想起歌手周深的新歌《無關》,結尾是這樣幾句:「裝作與愛你無關,願長夜的孤單,換一生的牽絆。回味你無意的每一聲感嘆,將圓滿變得簡單。我孤單,也不孤單。」柔情的歌聲唱盡遺憾中的無奈與心酸,而當孤單成為習慣,我們漸漸明白,無法避免的缺憾,也是圓滿的一部分。

這種缺憾讓有情人輾轉反側,愁腸百轉;當它們化作文字,成為感動人心的詩句,也讓我們窺見古人心底對於缺憾的多樣感受:可望不可即是無奈;知其不可,心嚮往之是執著;斯人已逝,無可廝守是悲涼;一心一意,不改其志是堅定。缺憾讓我們品嘗到人生百味中的苦澀,也讓我們感受到真摯情感的可貴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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